《诡月对我眨眨眼》纪蝶

21、第二十一章

　　“咳……咳咳！”

　　时风问得突然，少年刚咽下去的食物一下子卡在喉咙里，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整张脸涨得通红。

　　时风就静静地看着少年咳嗽。

　　半晌，少年终于感觉好点了，却听时风不依不饶再次重复刚才的问题：“那些人为什么要救你？”

　　少年捏紧了手里的饼干袋，他低着头，犹豫了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他们……并不是我的主人。”

　　比起买主，刚才那几个男人更像是少年的“同僚”，当然，他们的身份地位都比少年高一些，不过有一点他们和少年是一样的——他们都在少年的买主的手下工作。

　　这个“工作”，指的并不是普通的雇佣关系，在必要时献出生命，也是“工作”的一环。

　　“我的能力……很弱对吧？”少年捏着饼干袋的力道又大了些，他手指关节处微微泛白，神色似乎有些自嘲，“像我这种胆小鬼，能做的也只有在危险来临时将自己藏起来。”

　　这话似乎触发了少年一些痛苦的回忆，他抿了抿苍白的唇。

　　“虽然我的能力很弱，但对我的主人来说，这样的能力还有一些价值，他暂时需要我。”

　　“刚才那些人……能打我，但他们不能让我在这里死去，否则我的主人会生气，而刚才那些人则会受到……比死恐怖一千倍、不，一万倍的惩罚！”

　　少年口中的“惩罚”似乎真的很可怕，他仅仅只是提到这两个字，眼神中就止不出流露出恐惧，仿佛看见了这世上最为可怕的东西。

　　在少年吞吞吐吐的解释下，时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和问题的答案，刚才那些人之所以会救下少年，原因很简单——他们不想被少年的主人责问。

　　至于豁出性命……那几个人一开始恐怕也没想到自己会死。

　　时风想，少年的解释很合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时风再次陷入沉思。

　　这次，轮到一旁的少年发问了：“你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我叫阿伦，你……叫什么？”

　　询问时风的名字时，阿伦显得有些小心翼翼，他本就不是一个外向的人，但或许是第一次有机会能敞开心扉与自己同龄的人聊聊天，他难得鼓起勇气，表露出些许活泼。

　　时风原本不想回答，可阿伦的声音就像几千只鸭子一样，在他耳边嘎嘎作响，无法，时风只好掀开眼帘：“……时风。”

　　回答完以后，时风以为自己能清静一点，谁知阿伦一听他开了口，越发兴奋起来。

　　这下不止几千只鸭子了。

　　“时风，你多大？”阿伦又问。

　　“……16。”时风想让自己免受一些折磨，如果他不回答，阿伦可能会一直问一下。

　　“那你比我小一岁，我17！”阿伦眼睛亮晶晶的，尽管他的刘海掩盖住了他的眉眼，但时风还是能看得出来他很高兴。

　　目光从阿伦脸上掠过，眼看阿伦又要张嘴，时风默了默，抢先一步说：“最后一个问题。”

　　“……好吧。”阿伦脸上洋溢的高兴终于委屈地落下几分。

　　也许是最后一个提问机会太过于宝贵，阿伦斟酌了好久，才在无数个问题中选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时风，你年纪不算大，看上去……也不像是坏人，为什么会出现在遗弃之地这种地方。”

　　话音落下，时风顿了顿，他瞥了阿伦一眼。

　　担心时风生气，阿伦连忙解释：“我、我不是想打听你的隐私，只是……”

　　阿伦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只是，你身上似乎有某一种气息……和我很相似。”

　　“我的能力源于黑暗。”

　　“呃，虽然大部分普通人觉得能力者、感染者是得了一种奇怪的病，但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感染源吧？而在这些感染源里，有五大感染源被能力者、感染者们熟知，它们是一切的开始——大地、天空、海洋、黑暗、光明。”

　　“我的能力虽然弱小，但有时候，它又能让我感知到一些不太一样的东西。”

　　黑暗赋予了阿伦能力，因此，阿伦对“黑暗”的感知也格外敏锐。

　　灰暗、糟糕、不堪的过往也算是一种“黑暗”，它能使人痛苦不堪，阿伦感知到了萦绕着时风的“黑暗”。

　　当然，阿伦并不能直接看到时风的记忆，他能看到的更像是一种气息，或者能量，所以阿伦说，时风身上有着与他相似的地方。

　　见时风不说话，阿伦笑了笑，也不勉强时风回答，他垂着脑袋，双手环抱着大腿，然后将脑袋轻轻靠在膝盖上。

　　山洞里就这么寂静了片刻，阿伦忽然又开了口，但这一次，他不再询问时风问题，而是讲述起自己的过往：“我的父亲是个人渣。”

　　“就像无数悲惨电视剧里演的一样，他喜欢酗酒，在喝醉后又将自己的无能和愤怒发泄在我和我的母亲身上。”

　　“父亲”、“母亲”，这种称呼现在似乎很少有人使用了，明明是称呼自己的至亲，但阿伦的语气却极其生疏，仿佛连“爸”、“妈”这两个字都喊不出口。

　　“在日复一日的暴力中，我的母亲开始憎恨我的父亲，连带着也开始讨厌与我的父亲有关的一切……包括我。”阿伦的眼帘轻轻颤了颤。

　　“我6岁生日那天，我的母亲说要带我出去玩，我很高兴，因为她从未对我这么好。”

　　“那一天我真的很期待。”

　　当小小的孩童得到一个不过巴掌大的蛋糕时，他曾以为那是这世界最宝贵的东西，他小心翼翼地将蛋糕抱在怀里，久久不肯松开，生怕蛋糕一不小心掉在地上摔坏了。

　　然而这种得到了“全世界”的快乐不过持续了片刻，当夜晚降临的那一刻，黑暗的小巷子里，阿伦远远看到自己的母亲与一个男人在交谈。

　　他们商量着卖掉阿伦的价钱。

　　那是能够给他买无数个蛋糕的钱。

　　那一刻，阿伦终于从梦里清醒了，他又重新看了看怀里的蛋糕，发现那并不是什么宝物，而是一个再普通不过、卖相糟糕、用劣质材料做成的、几块钱十几块钱就能买到的蛋糕。

　　“你身上有和我很相似的东西。”阿伦再次这么说。

　　他眼睛里的颜色在此刻好像深了一些：“也许是缘分，让我们在这里遇到。”

　　这是巧合。

　　又也许不是。

　　时风眯眼，他偏过脸，看向阿伦。

　　但这时阿伦却又再次恢复正常，他依旧是之前那副懦弱畏缩的模样，阿伦问时风：“你想从这里出去吗？”

　　时风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阿伦了然：“那你就是来找的源石吧？”

　　“源石就是一种白色的石头，能散发出奇特的光，我听人说，这种石头拿在手里，还能感受到温度，是一种很奇怪的石头。”

　　话音落下，见时风定定看着自己，阿伦解释说：“你应该来遗弃之地不久吧？遗弃之地呆了一定时间的人都知道源石，那是一种很特别的石头，里面含有非常巨大的力量。”

　　“大地从属……就是被大地力量感染的能力者、感染者们，他们可以吸取源石里面的力量，因此源石很受大地从属们的欢迎，在拍卖场里也往往能拍出很高的价格。”

　　“……”

　　时风垂眸，半晌，他将手伸进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放在阿伦眼前：“源石长这个样子？”

　　阿伦看了一眼照片，笃定道：“对。”

　　时风将照片收回去，问阿伦：“那你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源石吗？”

　　时风本不太抱希望，毕竟蓝伯特也没有告诉他具体地点，说明源石的产地较为神秘，连蓝伯特自己也不知道。

　　谁知，闻言，阿伦却点了点头：“知道。”

　　说完，阿伦又担心时风太过惊讶，从而解释说：“我的主人……买主身份地位很高，我虽然只是他身边的奴隶，但偶尔我也能听到一些普通人不知道的消息。”

　　“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遗弃之地里有名的神秘区域。”

　　“神秘”，也就是大部分人从未进入过。

　　“你也看到外面那些怪物了，这里是怪物们的地盘。”

　　“一旦进入这里，就很难再出去，大部分人在这里都会沦为怪物的食物，而小部分人，或许能幸运地从怪物眼皮子底下逃走，但他们却一辈子都无法从这里走出去，这里没有食物、也没有水，幸存下来的人在这里很容易饿死。”

　　说着，阿伦顿了一下，他似乎有些犹豫：“想要从这里出去……只有一种办法，但这种办法……很冒险。”

　　听着阿伦的话，时风忽然想起了蓝伯特之前那句“调侃”——假如有一百个人进入这片神秘区域，那这一百个人里……或许连一个也活不下来。

　　看来蓝伯特并没有夸大其词，这片神秘区域的确极其危险，就连唯一的生机，都必须冒着极大的风险，才有极小的几率寻觅到。

　　但时风现在没有害怕这种情绪，就算阿伦、蓝伯特说得再可怕，他心底也不会产生太多波动，时风如阿伦希望的那般，顺着他的话继续问下去：“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