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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信(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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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
信鸟迅速消失于远方。若晨金色的瞳仁里内疚庆幸交织。届时跟他讲去塞外,会不会信呢?
无论如何一定要去一趟。
美人树下折枝嗅花,点点愁容,其风姿竟使她的华衣锦绣瑯环脂玉黯然失色。
“王姐!又擅作主张!”气急败坏的少年,完全发怔,任由自个冲到人前,才梦醒般回魂。
“青宛,好痛。”“啪!”花枝几道裂纹。
“不行!这次又想去哪里!”不肯松手,他内心害怕着,“第几次了?父王可没答应!”
若晨垂下眼帘:“没有明确拒绝,父王是考虑考虑的意思。”
“父王怎能将亲骨肉送入虎口!”青宛低吼。
“唉唉,让人听见误会可不好。”其实周围只有她的侍女,“你认为要和亲?”
“不是我认为!乌陀国的君主修书一封,写得明明白白,希望与我国联姻通婚共享秦晋之好!”若晨却隐隐显出他熟悉的狡黠,乌云密布的脸顿时惊喜交集,“等等,让我想想!我记得不是国书!私人信件,那一执拒绝就是转机!王姐!”
仰头打量吹着气,按摩她红肿的手的青宛,长高了啊。又痒又痛,她语气里多了责怪:“冲动是魔鬼,在用力就废了。”
“喏,喏,全怪那个劳什子‘圣王’。”青宛把刚才的怒气冲天抛之脑后。
“你忘掉所有了。”她叹息。却见她目光闪烁:“我猜,你之前提过的乌陀国商人琅琊,正是乌陀国国王、‘草原圣王’本人。”
青宛深蓝色的大眼闪过错愕。
接着是电闪雷鸣的了然。“的确......那封信残留的墨香,倘若从西域千里迢迢而来,恐怕墨迹全干了。那种香气,是我帮他挑选的冰坠墨......时间完全对得上!彩八仙啊!”
若晨闭上眼睛。青宛被突如其来的发现惊得练练惊叹,兼且注意到细节:“王姐又如何推测出的?”
“深呼吸,做好心理准备。”嘴角僵硬,目光游弋,她根本没有脸面见弟弟。“父王把信摔给我看时,我马上想起了上治十年......那绝对是生平最后悔的事......十年前,乌陀国使节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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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头痛欲裂。
孤竟生养这样的女儿!明明秀丽也不是这种性格!越大越会惹麻烦!尤以今回最严重!孤当年讲过“将来送你去和亲?”,一语成谶一语成谶!
“父王,我愿意......”若晨战战兢兢。呜呜,脸色好可怕,十年前那次斥责相比小儿科了。
“父王!”高声反对,青宛脸涨得通红。
岂知,王吐出的话更加残忍:“如果你解决不了,就待在闺中,乖乖嫁过去吧。”
若晨瞪目结舌,半天才哆嗦出一句话:“儿臣明白了。”这时青宛心急如焚:“何必嫁过去,娶过来不是更好吗?”
“可惜,那边没有适龄人选!”王的眉高峻而深密,“以为孤开玩笑?若晨及笄之龄,必须为自己的过错负责!”
“没错,”她现在极度平静,“只需要我朝的公主,乌陀王稳定同强大邻邦的关系,即可安心征服草原!”
而对于彩云国而言,一场和亲换取北疆防线的安宁非常划算。
“假如宗室......”谁都清楚青宛戛然而止的下半句。
王族宗室自百余年前黑暗的大业年间开始子孙凋零。先王陛下“清理门户”以及末年的“王位之乱”,更是自相残杀同归于尽。极具讽刺,最后仅剩生母溺毙、出身低微、被所有人忽略的幺子,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推上宝座,是为当今上治王。王所出的王子、公主两子嗣,世人皆知为苍玄王最后的血脉,茈氏父子大隐于朝堂,宗室灭绝已久矣。而拥有稀薄王族血统的缥家和紫氏四门借机上位麻烦更大。总之,隐居在红州的百合姬去年去世后,若晨硕果仅存,当世唯一纯正紫氏女性是也。
她上前朗声道:“儿臣愿潜入草原摸清形势。”“王姐!”青宛抓得她手腕生疼。她不为所动,非常坚决。尽管苏拂在脑海徘徊不去。
顺便欣赏草原风光吧?王终于一道长叹后,父女酷似的凤眼犀利胜刃:“看来,有事情做你才会消停。去吧,能左右自己的命运,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事。事不宜迟,联系除全商联外的商旅,后天就出发。”
青宛拳头微颤。但他知道,谁也阻止不了若晨的一意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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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时出发?我准备好好等你。”
短短十一字,一行草书,或许他忙得难以抽身。如果她真去了,一定给百忙中的他增添麻烦。若晨回信无从下手,苏拂真挚的期待叫她心生愧疚,已经被认同了。
“抱歉,我又必须向你道歉了。计划变更,快马加鞭需感至边虎擎关,我会捎带特产赔罪的。”
明天这个时候,苏拂先诧异再愤怒吧——比往日贵阳至丹羽三日一个来回,信鸟这次一天便带回了信——因为她离开贵阳正绕开丹羽向北进发。
庞大的车队,人多眼杂却没人注意,后尾的马车投出一只鸟,飞箭般消失于天际。
“殿下,这鸟是......”“缀莲知道?”若晨对侍女笑了笑。但怎么隐瞒照顾了她十年的缀莲?她分明是勉强地笑着。
“略有耳闻。缥璃樱大人相送的神鸟,一直饲养在仙洞省。”殿下特意拿出来密切联系的人是谁?缀莲好奇,却永远不会问。
“呵呵,说实话,它挺丑的。”是小璃樱的媒人红包,她可是小璃樱跟朱鸾的红娘。说起来他们的儿子,好像叫未央,十六年出生后从未踏出缥家一步......
那孩子像父亲还是像母亲?
若晨强迫自己神游物外,为了不去想那个人不去想他的反应。
突然,马车停止前进,有个脑袋钻进车厢,吓了最近的锦儿一跳:“赢元通,你要死哦,不好好赶车!”
“时暮,”赢元通晃晃脑袋,直直唤道,“车子太靠前了等队伍过去大半再跟。”通报的肯定句而非询问的祈使句,惹得锦儿叉腰气鼓鼓道:“喂,这种口气,可是大不敬!”
若晨挥挥手:“元通,就依你的主意。在外面叫化名,别忘了我现在是随行的乐师,哪有丫头伺候。”
“听到没有,锦姑娘!”赢元通做了个鬼脸。“哼,一个下级武官而已。”“砂!”缀莲低声但严厉冰冷,“如此易怒急躁,如何保护殿下。”锦儿飞快瞄了若晨一眼,噤声不语,见她垂首默不作声,缀莲语气缓和,笑道:“殿......小姐在外面着女装,奴婢......我还是头次见到呢。”
“不比男装差。”对于自己的容貌,若晨信心十足。
褪去华贵的宫装,侍女们穿普通的襦裙更显天生丽质。若晨则坐着不动都夺人眼球,她们缺乏的气质更使普通襦裙也添加了光辉。
这可不是说说的——“姑娘有需要吗?”厢外敦厚的男声。
“多谢。”“有事尽管吩咐。”礼貌到重复了几次那人才走开。
一切无需多言,商人的眼睛总是雪亮的。
车队的主人姓百里,为数不多的没有加入全商联的生意人。
“劳烦照顾了。”
“郑公子,我百里可是口有佳碑。”
普通的乐师岂有这等气质?莫非是琼台玉宇上的国师?
几日下来,未曾响过分毫仙乐,但百里坚信自己的眼光,不敢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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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迫不及待地展开那薄薄的纸张。
空白。
有心理准备,可若晨心还是“哒”一下,真生气了。抚摸信鸟光洁的羽毛,她耷着肩无精打采。“小姐?”“唔,那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乔装的侍卫与女官窃窃私语。红发的侍女碧瞳一亮,知道的!只有自己知道的!绝不告诉别人!低头掩饰外泄的得意。
“阿拂,知道我要去哪里吗?是西域哦!是大草原!早听说那里很远,穿过黑州,回程从碧州,由东北至西北来个大跨越!虽然路途艰辛,但我对此抱有极大的期待。......”
“拂,鸟儿很辛苦的。伯母安康?八月末,北方秋高气爽,枫叶慢慢地变红,尚透着绿黄。太美了,遗憾你不在身边。”
“我不伤心,一点都不。宽容的人遍天下。”
最终运用前世的语气,成功唤回他挣扎了几日的回应:
“没有下次。阿母已与我同住。”
两句话这么简单。
橘黄色的烛火孤零零地摇曳,若晨赶走三个侍从,半闭着眼帘,看不出是悲是喜。嫣难过的时候习惯依赖别人,现在倒过来若晨更钟爱孑然一身。清冷的孤寂,给与风吹散焦躁同样的效果。
惜字如金,隐的本性,这么多年了,可是她却天翻地覆到连他都认不出的地步。
嫣比若晨重要。了解了这一层,她就像嫉妒镜中的倒影,认为自己是飞蛾扑火,火银发红瞳。
“时暮!出来烤烤火!内里冷死了!”
“哟,你想温暖漂亮姑娘!”外面扎堆休息的人群嗓门倍大。
“拿酒来!”掀开厚重的毡帘,若晨大声笑道,围住篝火的男人们一阵欢呼。
“越往北边,九月出头,越是凉爽得渗人。我很不习惯。北国壮丽的风光令人心生豪迈,山河大好,啊,我们的国家。辽阔的黑州地广人稀,肥沃的黑土地我垂涎不已......”
“天寒地冻,注意身体。一切安好,唯一紧张的是年终审核。”
西北风呼啸着,商旅锲而不舍坚持赶路。
“冻得好硬!”锦儿研墨边抱怨,“如果有墨水就方便了。”
火盆烧得正旺,比起飞雪漫天的外面,厢内称得上温暖如春。
“照样结冰。”若晨说罢,想起了十几年如一日眯着眼的烟溪。帮助她们轻松在精明的大商人谋个名额,看来烟溪热心于研发却没有闭门不出啊。
阿拂,想必忙得脱不开身。思量一番,信笺一行行流畅的小楷。
“......虎擎关近了,我却希望旅途继续漫长......”
这是踏出国门前最后一封信——
“何其坚固的要塞!我是土包子!白山黑水间巍峨耸立这一座巨石碉堡!我国东北的门户,来来往往的客商恐怕比当地的居民一样多。你应该亲眼瞧瞧,虎擎关比书上和听来的更具震撼力!巡逻队正从我下榻的旅社行过,步履整齐划并且散发着,养尊处优的仪仗队缺乏的野兽歇息时特有的警觉!如果你也能看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