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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紫家人 ...

  •   青宛找着若晨时,她一如既往身边没有一个人,独自在观鱼亭喂食。摆手,随从识趣地退远了,他悄悄走到她背后,脸上浮现坏笑。
      “啊!”冷不防被抱个满怀,若晨手一抖,盛鱼食的忍冬瓣银碗落下池塘,“扑哧”沉底,受惊游走的各色鲤鱼又回来,摇曳鱼尾争食漂浮的食物。“咯咯。”怀中的家伙闷闷地偷笑。

      “你这坏小子!”若晨揪他长发间露出的耳朵。“哎!哎!轻些!”青宛从温暖的怀抱里抽离,不满,“王姐香喷喷的让我抱一抱嘛。”“嘴真甜,”她望着已恢复平静的池塘说,“你看你,挺可惜的,叫人打捞上来吧。这池蛮深的。”
      “一个碗而已,王姐喜欢,待会就送一套,附带鱼食。”他满口否决了她的想法,才不要一群臭男人和无聊的女人干扰他们。“节俭。”话虽如此,她没有坚持,水系险恶,人命关天。
      “缀莲、锦儿呢?”死哪里去了!“喔,我打发去刺绣了。”青宛闻言微愣,“嗤嗤”地笑出声:“刺绣?王姐害羞害羞吧,还好意思!”“刺刀我就擅长。死小子,又嘲笑我!”“没有!哇!饶命!”
      姐弟俩嬉戏的欢笑传出观鱼亭,三十步外的随从们表情冷漠依旧,仿佛这个微风阵阵的早晨与他们无关。

      “青宛......哈哈!住......手......哈哈!”腰眼被捅,她落下了英雄泪,浑身打颤,嘴角抽搐得僵硬了。反客为主的青宛满意地放过了她。喘着气,瘫在太师椅上,她没注意自己现在的样子,惹得他面红耳赤,深蓝的眼惴惴不安瞄向天空。等她觉得衣冠不整、香鬓凌乱难受,整理了一番,青宛才敢直视。
      “王姐烦恼什么,做平日疏远的事。”他掩饰自己的窘迫。“......”“我猜中了。”“你真清楚我,我的确在苦恼,多谢你,心情好多了。”“那告诉我吧。”
      若晨挨着太师椅,仰望天井,上面描绘青龙和藻类,青龙盘旋戏水,水藻绵长缠绕。她的心遍布杂草乱糟糟,弟弟关切的目光是一股暖流,嗯,拔掉它。“第四天了......”
      “......王姐说的是这些天外面的,一片乱?”他皱眉,“我也不能出宫,听说贵阳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人人自危个啥,跟一般老百姓无关。那份泄露的答案索价不菲,寒窗学子没那个钱财。只是太平了这些年,突如其来没反应过来罢了,我肯定大部分人稀里糊涂的。”
      青宛轻蔑道:“无知的民众。”
      她听的刺耳,反驳:“你也被瞒在鼓里。市坊脑袋清醒的大有人在,沉默而已。”例如她的很多朋友。青宛还是坚持。“我们找父王去。”她拉着弟弟说去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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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辉很忙,忙极了。贵阳的形式全在掌控中,闻风出逃的嫌疑犯陆续捉拿归案,最远的没能跑出紫州。所以连锁反应才是焦头烂额的事。加上其他国事,他实在没有空闲。
      “你们来得真好!那里堆着的,去处理掉!若晨,你整理的自然明白。”他烦躁,“这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好意思骚扰朝廷,不对,奏折都是孤批的!秀丽和绛攸脱不开身......青宛!”

      翻奏章,青宛执朱笔,慢吞吞批了个“准”,下一个也是草草阅之,因为内容实在太琐碎。如行宫增添若干家具的请示,虽是王族私业,但同百姓家的瓶瓶罐罐无疑,竟劳烦一族之长,管家何用?若晨亦是大笔一挥,暗想下面那些吃闲饭的吗,这点事都弄不好。

      刘辉忙碌了一上午,头有些晕,视线模糊,直至一碗茶出现。“咕......”牛饮,解决焦渴,第二碗尝出味来——满口茶全喷了:“孤最讨厌苦丁茶!”
      “是的,但苦丁茶最好。”“若晨......”“父王还好么?”她不忘加满茶水。青宛端来洗脸水,金盘边沿搭着面巾。孝顺的孩子。刘辉做父亲的心因这点小事而感动。待他抬头望望窗外的天色,吹入的风带着热度,原来忙了一上午。“中午了,我们一起进午膳。”
      “多吃些,你们正在长身体。”
      “父王,你也尝一尝。”
      “青宛爱吃的鲥鱼,来。”
      姐弟默默吃菜,但速度慢,面前的小山快成大山了。刘辉这才满意。

      进食很快,这一点父女三人一模一样,不消四分一时辰,便漱口净手,午膳结束。青宛是山珍海味吃腻,刘辉和若晨素来只爱秀丽的手艺。
      “父王——”“那个——”“那个的话,告诉你们无妨。”姐弟俩万分敬佩,不愧是父王。
      刘辉望着女儿寻求答案的表情,笑道:“你最关心苏拂,先由他说起。”
      “什么最关心,相识一场罢了。”若晨结结巴巴。
      “苏拂的确很好,”他赞叹,“三十名进士有二十个作弊还能优秀得突出,自由策论逻辑严谨、笔锋犀利、命中要害,最特别的是目光长远!”如此的由衷褒扬,比最年轻状元记录的保持者杜影月的评价更高。若晨听得眼睛都大了。
      “白州出身更是难得。”“武将之乡的?”“江山代有才人出,”刘辉语速放慢,“况且这次蓝家进入前三甲的,皆全得削去功名。”
      若晨以为自己听错了:“蓝家,蓝家的子弟如此没自信?”青宛震惊:“蓝家全军覆没?”若晨安抚道:“不用太伤心,自作自受。”刘辉继续说:“蓝家舍弃了封荫,这一带的子弟却自甘堕落,十三姬不知作何感想。”
      蓝揪英,大业年间探花;蓝龙莲,上治年间状元。贵族中的贵族,蓝家,下一代堪忧。
      若晨心道:这样才好呢。
      刘辉面庞流露出微妙的情绪。
      忘了在场的有一人淌着蓝家的血。
      青宛“霍”地站起,低头请求:“恳请父王至少不要宣布他们的姓名。”

      “你发烧了?”若晨赶紧探他的额头,被不耐烦的甩开。“父王!”他低喊。
      刘辉眯起眼:“如此在乎蓝家的声誉,力求避免蓝家受损?”
      若晨紧张,父亲和弟弟闹矛盾可不好玩!她细声细气调节气氛:“蓝家势力犹大,伤了面子欠妥,青宛是这样想的吧。”刘辉表情缓和了一点,她正准备再接再厉,谁知他顺着说:“所以那几个蓝姓子弟交给本族处理适合。”她目瞪口结,什么意思嘛!
      “这么说,贵族可以逃离王法的制裁?”刘辉紧盯着儿子。青宛正色:“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
      嗷!若晨几乎想撞墙了,此话是这么用的?
      哎,没来找父王就没现在这事了。
      刘辉认为,没说到这份上,他还不知儿子的立场。看看女儿,一脸懊恼,因为她没出息的弟弟痛心疾首。浮现淡淡的冷笑,他拂袖而去,扔了句“今天的事当没发生过”。

      “幸好幸好。”若晨舒坦了一半,毕竟是亲生儿子。可青宛满不在乎。
      她想对弟弟说,你是紫家人。中央集权和地方豪强的矛盾是不可逆的,历代国王从来都努力削弱贵族的力量,因此有了州牧、国试。如今王权如日中天,正要打压牢牢控制地方的七家贵族。父王已迫使彩七家放弃荫封,此次蓝姓子弟参加舞弊,乃进一步围攻蓝家的大好机会。
      十多年前,陆清雅核查司马逊之案目的相同。
      但未说出口,即被青宛的话讲的心凉。
      青宛摇头:“我知道。”又说,“可是,父王偏袒红家欺凌蓝家多年,我得相助娘舅家。”
      “欺凌?”她哭笑不得。
      “若非如此,为何‘文有李红、武有蓝茈’只有揪英舅舅非红家人?”
      她哑然。青宛说到点子上了,刘辉在扶持红家没错,使红家近年来力量与蓝家抗衡,但红家独大的机会是斩绝了!
      “幸好父王走了!我快气死了!”若晨脸涨得通红。
      “王姐!”
      “别跟来!我不想看见你!”

      尽管如此,她还是殷切希望青宛能意识到自己的立场,毕竟是彩云国的王子。证据在于她怒气冲冲离开偏殿,肾腺激素上升,还记得警告在门外伺候的宦官“把一切忘的一干二净”。
      但是——
      “混账!你姓紫!”几天后,她狠狠摔了个枕头,可怜的玉枕支离破碎。缀莲和锦儿一旁不敢哼声,眼睁睁让他开始找茶杯镜子一类的发火。
      前所未有的大爆发!她十五年来从未这样气氛过!青宛大笨蛋死缠着和好,却丝毫不认错,几次被她赶出去,隔着门同她斗嘴。
      母后也就算了,父王晓得了多伤心!唉,啥事能瞒!
      缀莲和锦儿谨慎地盯着被举得高高的果盘,眼眶充血的殿下随时会摔。
      “......”
      若晨重重地哼了声,弯腰去捡滚落在地的水果。锦儿见状机灵地去收拾玉枕,缀莲将面目全非的香梨用手帕包好。
      “暴殄天物可耻!”秀丽的教诲救了果盘一命,若晨对工匠劳心劳力几个月,在她手上死于非命的玉枕愧疚再心。
      “别传出去。”她说。

      第二天一起床,肝火上窜的后果或者原因来了——月事提前。
      但如今若晨出入自由,岂是“大姨妈”能拉得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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