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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第八十五章 别喜欢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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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倪晴可来到了虎族主城外的小镇。
一踏进镇口,就能见到无数个身染红斑的虎族兽人在这里聚集,许多地方直接架起露天大锅,里面熬着草药,兔族兽人脚步匆匆,在病患之间穿梭,无论男女,俱是一身简洁干练的素衣,腰带处绣有兔族的三生草族纹,另有一些兔族兽人的胸口处则绣有卷云纹,掌心则散发着各色荧光,飞快的在草药中挑拣,然后熬煮汤药。
在更远处的角落里,则是黑烟滚滚,用以处理已经无法救治的活尸。
倪晴可手臂上的伤口已经被她用兔族天赋治疗的七七八八,只剩下浅浅的疤痕,只是毕竟是借用过来的天赋,治疗效果大打折扣。
毕竟在神殿的时候,半个手掌都快断掉那么严重的伤势,卯跳跳也只是随手一抹就完好如初了。
不过倪晴可却觉得已经很好了,她知足的,至于会不会留疤什么的,就交给人品吧。
“寅昂,那几个兔族医师的衣服好特别,比其他的多一个云纹,这是什么意思,我在兔族的时候怎么没见过?”
寅昂释疑:“那是兔族医法联盟的兽人,你没见过也正常,他们基本都住在兔族善后的问药堂里,平时也不怎么出来。”
“医法联盟?”倪晴可疑惑道。
寅昂道:“是兔族一个专门钻研如何让古早医药与天赋更好去结合的组织,已有数千年的传承,有七大主座,分管不同的钻研方向,每一任兔族族长为首座。”
倪晴可哦哦两声,她道:“那跳跳呢?他现在在哪儿?”回顾四周,拦住一个兔族兽人问道:“你们族长呢?”
寅昂也觉得奇怪,小镇不大,他们一路走来,确实不曾见到卯跳跳的身影。
这兽人认得倪晴可,连忙行礼,回答道:“族长劳累过度,精力透支殆尽,现如今正躺在秋渡阁昏睡不醒。”
倪晴可吓了一跳,道谢后连忙催促寅昂带路。
秋渡阁坐落在小镇最东边,需要穿过整座小镇,倪晴可心急如焚,直接动用虎族天赋,与寅昂一路跑了过去。
‘万里’名不虚传,倪晴可确实跑的很快,就是对她这种欠缺运动的人来说,太费腿了,跑到一半,倪晴可的腿已经软成面条,寅昂就笑:“晴丫头,要多练练了。”
倪晴可扶着膝盖喘气,连点头的力气都没了,忽觉腰间一紧,寅昂竟直接将她从地上提起,背在身后,“抓牢。”
倪晴可连忙环住他的脖子,在寅昂起跑的第一秒就闭眼闭嘴,防止被东风灌饱,然后在寅昂超高的速度下被风呼的脸疼。
一踏进秋渡阁,就见卯跳跳正躺在床上,双目紧闭。一位兔族医师正在为其探脉,见两人走进,行礼后自觉让开位置。
倪晴可走到床边,看着往日风光霁月的男子忽然就这么虚弱的躺在床上,顿时让她想起已经离世的丑谅,眼前不禁一阵眩晕。
她伸手摸了摸卯跳跳的脸颊,入手冰凉,天赋全开,数道莹白的光芒从掌下延展而出,在烛火通明的殿内如蛛丝蔓延开来,将卯跳跳包裹在内。
站在一旁的兔族医师眉框骤跳,若有所思的望了倪晴可一眼,又恭顺的低下了头。
须臾,倪晴可皱起眉头,有些不确定的看向兔族医师:“跳跳……好像很冷。”
这位兔族医师名叫卯清河,任兔族医法联盟第六座,主攻毒道,尤善解毒,亦能以毒行医。
卯跳跳身中寒毒,一直是他在调理,然他虽天赋极高,却仍难以企及古早时期的兔族兽人,卯清河叹道:“来主城的时候,经过五座城池,族长为了尽快救治病人,精力耗尽,又因为前几日的大雨染了风寒,之前一直被压制的寒毒也就复发了,我要去给族长配一副药,劳乏圣女与虎族族长照看一番。”
寅昂颔首:“去吧。”
倪晴可道:“好的”她俯身给卯跳跳捏被角,一直在沉睡的卯跳跳似是感觉到身旁的暖意,下意识向她的方向侧了侧头,在她收手时突然伸手握了上去。
这一幕正巧落在举步离开的卯清河眼中,再定睛一看,与其说两手相握,更像是族长在极度寒冷中,将圣女的手掌当做唯一可汲取的温暖,紧紧攥着不放手。
沿阶而下,卯清河捏着胡子,心底泛起轩然大波。
他必须禀告族内,族长不能在这里待了。
族长是兔族的神明,决不可动凡心。
虽说那是族长无意识的举动,但万一呢?
莫说万一,就是万万分之一,他也怕啊。
整个兔族也怕啊。
倪晴可心中五味杂陈,颓然坐在床边,看着闭目躺在床上的卯跳跳,这寒毒凶猛,使其光洁白皙的额头起了一层薄汗,偏偏手掌冰凉,眉心的褶皱也始终未能舒展。
倪晴可想将他的手收到温暖的被子里,就尝试着挣了挣,结果卯跳跳握的更紧了,明明还在昏睡中,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
寅昂看到她的举动,便问道:“要帮忙吗?”
倪晴可想了想,摇头:“算了,就让他握着吧。”
跳跳那么怕冷,若她有十分暖,她自然不吝给予他九分,不过毕竟还是被窝更暖和吧,她哭笑不得,觉得卯跳跳这会儿就像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幼兽,又可爱又可怜。
寅昂却道:“晴丫头,别对跳跳心软。”
他将卯跳跳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放进被子,然后捏好被角,继续道:“兔族族长不比旁人,他们必须是孤独的,这样才算合格。”
倪晴可问:“什么意思?”
寅昂走到桌边坐下:“你知道东湘花吗?”
倪晴可跟过去,坐在旁边,摇头,“没听说过。”
寅昂道:“东湘是《异花录》里排名第五的花,性温,味苦,可治惊厥,药效立竿见影,但炎川大陆奇花异草本就不少,东湘能排第五自然有它的奇异之处。”
他倒不是白看那本书,勉强记了个七七八八。
倪晴可不明白寅昂为什么突然对她说这个,却还是接下话茬:“什么奇异之处?”
“东湘药效的强弱,不在于自身,而在于外界,若是方圆百米没有第二株东湘,它便药效斐然,但若是有那第二株,两者相生相伴,只会沦为杂草,莫说治病,连充饥都不能。因此,在种植东湘时,必须保证百米之内,只此一株,差一丝一厘都不行。兔族举族都是医者,论起战力,实在算不上前列,因此,兔族的族长才一定要做到,不偏不倚。而历代兔族族长的天赋之力,就像是东湘,茕茕孑立,孑然一身。喜欢也好,爱也罢,前者如酒,后者似毒。他最好一样都别沾,这样才不会因为心生情念,而毁掉天赋,断送前程不说,还会让兔族成为众矢之的。”
倪晴可道:“我明白你说的意思了,但跳跳岂不是很可怜,不能交知心朋友,不能有喜欢的女孩子,这是要灭绝七情六欲吗?”
寅昂道:“没错,是很可怜,兔族族长注定无妻无子,这就是兔族族长的职责所在,所以,小晴可,为了让他不可怜,你千万别对他心软,更别对他太好,与其让他得到后再艰难舍弃,不如一开始就什么也别给。”
倪晴可愣愣的看着他,就听他又道:“小晴可,你的天赋是让人感到心暖,但跳跳的寒是体寒,你暖不了他,所以,别对他太亲昵,也别……喜欢他。”
倪晴可终于反应过来寅昂话中的含义,一脸汗颜,连忙解释道:“我只将跳跳当做朋友,不会喜欢他的,”这里的喜欢,自然是男女之情。
她是世俗人,只贪图人间一缕清风,半两红尘。
跳跳对她而言,高洁如山巅雪,清朗如崖边月。只会让她心生敬仰,却难有恋慕之情。
她不会喜欢他的。
寅昂看向她身后,道:“跳跳,醒了?身体如何了?”
倪晴可转身,便见卯跳跳正撑着胳膊坐在床上,静静看着这边,那张脸还有些苍白,见她提裙跑来便柔和了眉目,轻声道:“慢点。”
倪晴可踩上脚踏,坐在他床边想去给他探脉,又想起寅昂说的要避嫌,神经大条的她第一次隔了衣袖才去握他的手腕,因为是有意为之,反到显得十分的别扭。
卯跳跳垂眸看着倪晴可专注的侧脸,然后一点一点将目光移到别处,与其说是他听见了两人之间的对话,倒不如说,是寅昂察觉到他即将苏醒,便引导着倪晴可将那些话说出来。
当然,寅昂并没有错,他反到要感谢寅昂,谢他让自己断了任何心思,即使是一份妄想,也断的清清楚楚了。
他面前的女子,方才说:不会喜欢他的。
他这二十多年来,并不曾受过太多病痛,这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左胸之下的大半皮肉被心脏的震颤拉扯时的那种疼。
绵绵密密,无休无止。
他有口难言,因为此痛无医可救,且罪该万死,难辞其咎。
他看向寅昂,寅昂问他身体怎么样?他答:“无碍。”
倪晴可收回手,不赞同道:“哪里无碍了,我就算医术不精也看出你半条命都要没了。”
她拍拍床头让他赶紧躺下,弯着笑眼温柔道:“你现在就应该好好休息,别太操心了,外面那么多医师在呢,用不到你,养好身体才是主要,你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我们大家都会担心的。”
丑谅离开后,她深刻的意识到这个世界的残酷,以及世事无常。
所以她发誓一定要好好珍惜如今还在身边相伴的人,她不要再失去任何人了。
卯跳跳看她许久,温言道:“好。”
牛族族长死去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炎川大陆,狮族,豹族,鹰族铩羽而归,除却能夺走神髓的黑袍人之外,那个白衣兽人的身份也引来无数猜测。
会飞的兽人种族不少,可又善用长弓,又是白翅的兽人种族,总共就那么几个。
首当其冲的就是白鹭一族与鹤族,雕族,再来就是马族中的飞马一脉,为马族战士。
白鹭一族是什么反应暂且不知,马族却尤为强势,族长午樱直接喝问天下,问谁想试试马族的长弓,是不是与那白衣人一样。
倪晴可知道,午樱怒了。丑谅于她,亦父亦兄亦友,只怕知道丑谅身死,最伤心的就是她了。
倒是听说鹤族族长鹤燎知道后,笑了笑说:牛族神髓夺来也无用,亦非我所求。
他所求乃是鸡族族长,明目张胆到整个炎川大陆都知道了,纷纷对他同情起来。
鹤族族长如此行径,让游历在外的鹤族兽人都有些抬不起头,鸡族兽人更是气急败坏。
任谁都能指着他们说一句:听说鹤族族长对鸡族族长爱的死去活来,非卿不娶啊。
此言一出,立刻就有人借口:“什么,不怕天雷吗,而且鸡族族长不是快要成婚了吗,之前听说鸡族族长挑的那个夫婿,长的跟鹤族族长很像,是真的啊?”
“岂止是像,简直一模一样啊,啧啧,造孽呦。”
为这事,鹤族兽人不知道和这些八卦人士打了多少次架,鸡族兽人亦不知与人吵了多少次,然并卵,到最后也就都眼不见心不烦,耳不听为净。
鹤族兽人暗叹自家族长不争气,纷纷郁闷不已,他们能有什么办法?他们没半点办法。
是他们族里的姑娘不好看吗?怎么就偏偏瞧上了异族兽人了呢?
若是个普通兽人,抢来做个奴隶,也算在一起了,怎么就好死不死是鸡族族长。
就如那些人所说,自家族长这是爱的死去活来,非卿不娶。
也因此,话题笃转,从猜测黑袍人的身份变成了鹤族族长追爱不成,就要去鸡族抢婚种种。更有人言,鹤族已经出发了。
这事,众多知情的鹤族兽人摸了一把脸,承认了,这是事实。
他们族长临走前说了,定要将鸡族族长带回来,实在不行他带鹤族入赘过去,两族当邻居,反正只要不签婚书,就不会有天雷降落,他们两个大不了,就当个无名有实的夫妻也行。
鹤族兽人脆弱的心脏都在突突,抱头捧脸四处狂奔,对着苍天大地不断嚎啕,天哪,夭寿啦。
他们鹤族是造了什么孽啊,族长他疯了啊。
疯了的鹤族族长带着一批生无可恋的族内兽人走了,目标,鸡族。
鸡族此时正在热热闹闹的为不久之后的族长大婚做准备,对此事尚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