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有余孤》八尺书

82、第八十二章 狼族肖责

　　队列缓缓向前，将那株桂花树远远落在了后面。
　　倪晴可手里握着一个空茶杯，每隔一会儿就在心里呼喊丑谅的名字，可无论她喊了多少次，茶杯依旧连个裂纹都没有。
　　倪晴可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
　　忽然，马车再次停了下来。卯荧儿倏然坐直，神色警戒。
　　车外虎族守卫无一人出声，只有几道马形纯兽急促又不安的嘶鸣声。
　　“怎么了？”倪晴可不明所以。
　　“有人拦路，”卯荧儿将窗帘掀开一条缝隙，往外看了一眼，“原以为只是同路，没想到，是另有所图。”
　　车外寅昼也在此时开口，语气颇为冷冽，带着几分凶狠以及压抑在喉咙间的咆哮之音：“狼族肖责，你是想与虎族为敌吗？”
　　倪晴可一愣，狼族？上次和寅昂卯跳跳一起时也遇上了狼族。
　　车外无人应答，却出现了一道陌生男子的轻笑声。
　　倪晴可还没来的及做出反应，就看见卯荧儿靠着车厢倒了下去。
　　“卯荧儿？”倪晴可伸手去摸卯荧儿的脉搏，发现她只是暂时昏迷，掀开车帘，除却马形纯兽还好好站着，其余虎族守卫全部都倒在了地上。
　　车前站着两个人，一人隐在宽大的黑袍里，帽檐低垂，看不清面貌，只从泛白的胡须猜测，应该是上了年纪。
　　另一人则是一身狼族服饰，模样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唇红齿白，眸似点漆，是一张干净俊秀的好容貌，此时站在车前，歪头打量着倪晴可，嘴角带着笑，笑意未入眼底。
　　“狼族……肖责？”倪晴可目露警惕之色，一字一顿念出了这个少年的名字。
　　肖责扬起笑脸，抬手嘶啦一声扯断车帘，从容踏上马车。
　　倪晴可抱着卯荧儿避无可避，牛族天赋不能用，虎族“万里”却是可行的，但那又如何，全部虎族守卫都能中招，她这本就是借来的天赋，又如何能在两人面前逃脱。
　　且就算能用，她也做不到抛下众人独自逃跑。
　　她没有看近在咫尺的少年，而是扬声去问站在远处的黑袍人：“你是鼠族吗？”
　　这是猜的，他们只有两个人，除了兔族，其余各族皆不善药，但就算是用了迷药之类，卯荧儿也会立即察觉，但是她没有。
　　肖责身为狼族兽人，并无天赋，根本不可能一下子让所有人都昏倒，因此这黑袍人定是鼠族的，只有鼠族的规则天赋，才能无声无息的做到这个程度。
　　黑袍下响起一道男声，低沉醇厚：“圣女果然聪慧。”
　　虽是被猜出了身份，却并不打算介绍自己，也没有暴露样貌。
　　倪晴可道：“你身为鼠族兽人，为何要帮狼族？”
　　男人道：“还一个人情罢了 。”似是觉得不应该继续逗留，他对着肖责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倪晴可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直到看不见才收回视线，扭头问肖责道：“你找我有事？”
　　肖责道：“是。”他上车后并未靠近，而是立于车门外，举止安静，像个彬彬有礼的公子。
　　倪晴可道：“对你很重要？甚至让你不惜和虎族结仇？”
　　肖责皱眉，似是苦恼，复又笑道：“何止，应该说，是和十二生肖结仇才对。”
　　倪晴可心念一转，道：“你这话可真奇怪，若要往多了说，不应该是与其余五十一令结仇吗？毕竟，我这个圣女，可不单单守护十二生肖。”
　　肖责语气颇为玩味：“守护？呵，他们这么告诉你的？”
　　“不然呢？”
　　肖责不答反问：“那你要怎么守护？”
　　倪晴可一怔，肖责所言不错，怎么守护？
　　她说是圣女，却没有什么神术，自带天赋是能让他人感到安心的温暖，堪称鸡肋。
　　再有的，就是几位族长给予的各族天赋。
　　该如何守护？她也不知。
　　现在各族自治，也都管理的很好，她又要守护什么？
　　“看来他们什么也没告诉你呢，”趁着倪晴可愣神的时候，肖责迅速上前，将卯荧儿从她怀里拉出来，随意扔到一旁，不顾她的挣扎喝骂，从怀中取出一串细细的铁链在她双腕处套牢。
　　卸魂铁。倪晴可再也用不了任何天赋了。
　　少年笑了，双眸亮的吓人，他紧紧握着倪晴可的手，顿了顿，忽而拥她在怀，神色几分满足，几分癫狂：“原来，书上所说的温暖，是这样的。”
　　倪晴可暗骂了一声疯子，张口就咬在他的肩膀处，她是人类，又没有青玉令约束，就算咬出血也不会有天雷惩罚，因此她咬的格外用力。
　　肖责任她咬，肩膀很快就被鲜血染红。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却在倪晴可看不到的地方红了眼眶，这份痛苦并非来自肩头，而是心底。
　　他温柔道：“自我出生，便不曾受过伤，现在才知，原来受了伤是这样疼。”
　　倪晴可一愣，齿列松开，正要抬头，却被他按住脑袋。
　　肖责抱着她，默声掉着泪，湿了倪晴可后背的衣服。
　　他轻声道：“圣女，你说，在那个时候，她是不是也这样疼，比我如今一百倍，一千倍的疼？”
　　倪晴可茫然，不知他说的是谁？
　　肖责哭了一会儿，又笑了起来，他抱着她，笑得不能自已。
　　倪晴可毛骨悚然，这人不但疯还有病？！
　　正待挣扎，后颈处却被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倪晴可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在一个山洞里。
　　倪晴可躺在冰凉的地上，刚一动弹，左臂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肖责收了刀，将满满一小碗血小心翼翼的放置在一旁，见她睁眼，温柔道：“醒了？”
　　倪晴可疼的眼角泛泪，却被他握着手臂，怎么也抽不回来，又气又急，破口大骂起来。
　　肖责取出药膏轻轻的抹在她的伤口处，他低着头，不发一言，等她骂够了，才道：“疼吗？”
　　倪晴可气笑了，“你来试试就知道了。”
　　肖责抹了药，又取出干净的纱布将她的手臂包好，最后将折起的衣袖放下。
　　他将倪晴可从地上扶起，安静的看着她，倪晴可心有余悸，往后缩了缩，生怕他发疯。
　　疯子笑了，他抚摸着倪晴可的脸，认真道：“圣女，你这样怕疼，要怎么守护五十二令呢？。”
　　又是这个问题，倪晴可没好气道：“不知道，也跟你没关系。”
　　肖责将她拦腰夹在胳膊肘下，另一手端起碗：“我知道，”他笑着，低头对手脚在半空晃荡的倪晴可道：“我告诉你。”
　　他带着倪晴可向山洞深处走去。
　　倪晴可被夹在胳膊肘下，只能看见下方两侧崎岖不平的通道，虽然对他的话感到奇怪却根本无法仰头去看他的表情，只好道：“我这样很难受，你就不能背着我吗？”
　　“不能，兽人只会背极为亲密，或是信任的人。”
　　“那我申请抱着，可以吧，放心，我现在浑身都没有力气，掐不死你。”
　　“不能。”肖责加快了步伐，洞里的光线越来越暗。
　　倪晴可吐出一口气，磨牙道：“这又是为什么啊？”
　　“狼族只抱自己喜欢的人。”
　　“……。”
　　“不止狼族，虎族，狮族，豹族，都是如此，只会抱自己喜欢的人。”

　　倪晴可手臂伤口疼得厉害，额头已有虚汗冒出，她舔了舔下唇，换了话题：“你要我的血做什么？”
　　肖责停下脚步，通道止于一处石壁前。
　　他的眼睛在黑暗里闪动着微光，似是晨曦时分的露水，天一大亮，便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说：“圣女一会儿就知道了。”
　　语落，抬手将碗里的血泼了上去。
　　如若薄冰遇上沸水。
　　石壁裂了，哗啦啦落下来，碎石铺地，约有数十米。
　　都说牛族巨力之能无可匹敌。
　　可在这一刻，让如此厚重的石壁不攻自破的，仅仅是一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