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桃木》喜寿

45、第 45 章

　　朔度桃木掌管鬼门，初桃连她心爱的小黄都只能放任其消散在天地间，几个人的失踪或是死亡并不在她会参与在其中的范围内。至多也就是事情奇怪的话会去看一看缘由。

　　长生的生死其实她也并不是特别在意，但好歹是受人之托，在她守护之下被人弄死了，心中还是很不愉快的。

　　说到底就是在我面前杀我护着的人，这就是不给我面子。所以不管如何，她都是要把这怪物擒拿。

　　然而事情并不如她愿，变成了一个令人惊恐的画面。椿的脸，那个从小一起长大，一同哭过一同笑过，这一生中最好的朋友，椿。

　　夜幕深深，那张熟悉且温暖的脸，长在一个两人高的怪物身上，惊悚的感觉油然而生。初桃好久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这不是椿，椿没有这样惨白的皮肤，没有这样的死鱼目。她还在朔度，将自己龟缩在一条小巴蛇的体内。

　　“你是谁！”适才消散的桃花重新在身后聚集，朵朵都闪耀着匕首的寒光。

　　怪物歪了歪头，把一个原本显得有点点可爱的动作做的恐怖又令人恶心。它似乎是有点迷茫，看着初桃，脚步迟疑，晃了两三回后坚定的迈开脚步冲过来。

　　因为一张脸让初桃放弃了偷袭，但不代表就放松了警惕。怪物决定迈脚的一瞬，四朵桃花“嗖”得从她手中飞出，钉在人形怪四方地上。

　　长着椿脸的怪物四处撞击，都被无形的壁垒拦了回来。它口中发出许多语音不明的字节，似乎并不能说话。

　　初桃皱起眉头，不能说话这点有点麻烦，她就不能问了。而且，长出人形却不能说话，她很担心这是一个空脑子，别说问了，就是掏干记忆恐怕也是一团乱码。她想问长生的事情啊！

　　困住怪物的是最简单的的四方阵，困人用的。初桃现在还没准备下死手，还想问询一下。毕竟这怪物虽是取了地上这人的最后一口气，但这人本来就要死了，而它也没对另外躺地上那个生机更大的小个子下手。这样看来，也许长生也还在。

　　但这怪物的状态，初桃鄙夷，可还是得试试。她上前一步，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像是去追命。

　　怪物趴在四方阵得屏障上，用那双瘆人的白色眼睛看着初桃，食指指尖不断指点，就像是对待之前那些挖坑人。看起来这像是它的招式。

　　果然，怪物手臂上的瘟疫之气瞬间浓烈起来，又化作数条毒蛇直扑过来。

　　初桃无所谓的笑笑，下一瞬就看见那些毒蛇撞到屏障上化作轻烟被风吹散。

　　“没有用的！如果你听得懂我的话。只要你告诉我你是谁，还有刚才那片灌木中的小少年何在，我就放了你！”

　　怪物似乎听懂了，又歪起头侧看初桃。灰白的眼睛转转竟然有了一点黑色，就在正中的位置。

　　这是要起变化了！初桃暗中蓄力，也不知这变化是好是坏。

　　怪物的眼睛继续变化，黑眸变大直至正常。清澈明亮还带着年少的倔强与叛逆。又是一双熟悉的眼睛。

　　今天这是怎么了，这怪物是来专门跟她过不去的吗？先是椿的脸，再是长生的眼睛。下一个是谁，老桃头，小黄，茉莉，无常……

　　还是说真的就是长生？黑白无常说他不在生死中，老桃头说他死了，他的身体也确实起了很大的变化，她从没见过的变化。难道说真有人想出了控制疫气的办法，还选了长生做载体？是这样吗？

　　似乎又不是，长生不会知道椿的样子。椿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接触凡人了，从古早椿城覆灭的那一天起。

　　那么只能是这怪物会读心，就像海蜃姐妹那样。这种反印对方内心的妖精不好，而且很不找人待见。没人喜欢不得自己允许爆出自己内心的妖精，年岁越大的越不喜欢。悠长的生命中总是会有几件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往事。

　　这妖心智低级，恐怕是看到什么就变化什么，根本没想过变出的模样与对家关系如何。椿确实可以让她有下不了手的念头，长生也算不上什么。要是再变个有仇的，估计这刀剑下的更快了。

　　恐怕是很难问出什么了，只能试试查探它的记忆了。

　　初桃伸手挥过头顶，给怪物撒下一片宁静。等这大高个安静眯起眼睛才张开五指对准它的脸。

　　灰暗，混沌，中间藏着无助与悲伤。破开所有的灰雾里面竟然是一个小小的婴儿，干净，漂亮。他正闭着眼沉睡，藕节般的小手怀抱着自身，缩成一个球，脸上还挂着一串泪珠，凝结在那里，就像是两颗冰晶。

　　这是什么情况，它的记忆只有这一团无边的灰暗和这一个小小的婴儿？

　　初桃拧眉沉思，这样的记忆平生初见，恍若新生，可新生又何来这许多灰暗的情绪。

　　或者关键点在这个婴儿身上？徘徊片刻，初桃伸手去触碰婴儿，小婴儿抽噎两声，眼珠子转转似乎想要张开。

　　婴儿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灰雾的颜色鲜亮起来，隐隐能分辨出其中的几味浓烈的色彩。看来谜底可以揭晓了。初桃缩回手，安静等待。

　　眼睛已经是半开半和，山川河流，鸟兽虫鱼，周边的世界变得精彩起来。人影也开始出现，但还看不太清楚。看来这怪物曾经也是繁花似锦的绚烂。只是如何会变得这般境地。

　　初桃起了好奇心，静静等待婴儿完全张开眼睛，看一看它过往。

　　可是他忽然停止了，眼睛就维持在那半开合的状态。

　　初桃双臂叠胸，想不通怎么停了。下一瞬间，她就发现这不是停了，而是塌了。

　　婴儿半开的眼睛忽然垂下，回到了闭眼的样子。山川河流瞬间失色，变作灰蒙蒙一片，人影消失了，鸟兽虫鱼定在原地也失去了色彩。

　　整个记忆空间只有一种颜色，就是灰色。

　　紧接着，所有的东西开始变大虚化，最终化为一团团雾气将那个景致的婴儿从新包裹起来，严严实实不留一点缝隙。

　　初桃也被一股强劲的气流推出这个空间，回到现实的夜幕中。

　　这气流中似乎有一种她曾经闻到过的香气，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初桃看向那张熟悉的脸，想再去寻一个答案，却见怪物缓慢的坐下来，低垂着头，瞬间化作青烟消散。只留下一个酷似长生跟在她身后时倔强的眼神。

　　是因为自己触碰了那个婴儿吗？可惜了，可惜了不能弄清楚这么一件有趣离奇的事情，也可惜了没找出长生的痕迹。

　　命运无常，也只得如此！

　　折腾了一晚上，天色已经快要亮了，初桃看一眼乱七八糟的地上，施法将死人埋葬，让周遭恢复原来的样子，一切的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过。只出了地上那个小个子。他还活着！

　　随后初桃去了灌木，长生没有留下一丁点痕迹，这也是无奈。回头再让小桃树们找找吧，总要有个交代。

　　天开始亮了，天边泛起鱼肚白，清晨的霞光照在椿山上，好似披上一层金红的彩衣。山顶飘下几片落叶，初桃垂下眼眸轻叹一声，又是椿的落叶，她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可自己还是没想到解决迷宫的办法。

　　霞光下，初桃施法掩去身形，跃入云层深处的山顶。

　　此时山君一行人恰恰就在山脚，初桃消失的刹那，老桃头停下脚步。

　　“怎么了？”黑熊赶在山君开口前推了一把老桃头。

　　“没了，我感应不到祖宗的位置了，明明刚才就在这山上的，忽然之间气息就消失了。”老桃头双手交握，尝试了几次都没能再显示。“这这这不对啊！怎么会没有了呢！”

　　昨夜归来寻不到初桃大家还是惊了片刻，深怕那长生真的有什么问题，急急想找到人。可是初桃带着长生出门是掩盖了气息的，一时半会竟然无法感应位置。

　　折腾了半炷香的时间总算想到了寻人的办法，一路跟过来竟然又在最后关头失去了踪迹，真是祸不单行，心中的担忧更盛大了。

　　山君抬头望一眼高耸入云的山峰：“去山顶看看吧！”

　　中途断了消息，可能是因为入了什么结界，隔绝了外物。这座山中他知道的有两个地方可以如此。一个是椿的居所，树心所在，但是那个地方他现在肯定进不去。还有一个就是在山顶，他未曾上去过，但他知道初桃和椿时常会坐在山顶俯瞰下方。整个椿城都在其中，甚至还能隐约看到朔度的所在。

　　山君既说了，黑熊和老桃头也没有意见，几人就着山道向上走。倒不是不想用法术，是山君禁止，因为他记得椿不喜欢别人在她家门口飞来飞去。

　　行了几步，看见路边倒着一个小少年。

　　山君目不斜视从少年身边走过，黑熊也是差不多的态度。只有老桃头多看了一眼，这一看就惊呼起来：“长生！”

　　长生在这里，那初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