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桃木》喜寿

44、第 44 章

　　无人觉察的深夜，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椿城四处飘荡。不知不觉间，阴霾已经笼罩全城。

　　夜幕下的城北，几个人身穿褐色短褂，抬着麻袋拿着铁锹匆匆走向椿山。

　　初桃带着长生也正好在此时走在去椿上的路上，双方打了照面，对视一眼各自走各自的路。

　　子时时分，天空飘下一些零星的雪花，落在身上湿湿凉凉。走在山道上的初桃感到一阵凉意，给自己加了一层保暖。回头看长生，寒风冰雪中不显半点畏惧。不由感叹一声，真快啊，果真已经不是凡人之躯了。

　　下午之前，长生再怎么显得怪异他还算是个一个人。下午之后，初桃也不知道他到底算什么，最终又会变成什么了。

　　老桃头慌慌张张寻来的时候，初桃还没有想过这个变化，心中更多的是觉得那家伙看走眼，在闹笑话。但当她回到院子看见长生本人的时候她知道，确实是有变化发生了，曾经的长生已经死了，现在的这个和长生一模一样，实质却已经变了。

　　这是她并不知晓的东西，她无法去下一个结论。

　　山君提出他给长生看看的时候初桃没有反对，正好借此机会看看他的本事也看看他是否能看出点什么门道。

　　但是很遗憾，他没有看出来。那就更不用说黑熊老桃头这样的小妖精的。这真是的不知哪个高人弄出来的，也不知有无恶果。

　　那会子在场的人或是不知情，或是不在乎。但初桃看出长生自己已经有了感应，他一向是个敏感而果决的少年。所以入夜后她就在自己屋中等着，等着小少年子上门找寻答案。

　　之后才有了现在两人同上椿山。问题的源头虽找不到，但减缓身体的发展，初桃还是有办法的。

　　捡了椿的百年老叶，再加上自己的桃花。生也好死也罢了，从此身体的时间定格在这一刻，时光流逝也不能侵蚀。可惜就是药效只有一年，一年后如果没有找到根治的办法那还是只能再用同样的办法拖延。

　　“感觉如何？”小半个时辰后，长生吞下药丸。初桃后退一步打量，总的来说效果还算满意，顺口也问一声当事人的感觉。

　　“挺好！”长生捏拳放开，又转动下肩膀，“之前一直有点使不上劲，现在感觉神情气爽。好像……”

　　长生扭头看向右边山林深处，目露惊讶：“好像我的听声能力也比从前好很多，我都能感觉那边半里地外有人在求救。这不像是普通人有的能力，是因为我吃了你的丹药吗？”

　　半里地？初桃顺风感受，那边确实有人，但不是一个，而是一群。一群人拿着铁锹锄头，正在挖坑打算把地上躺着的那个只剩一口气的人埋入土中。

　　没人呼救，没人说话，只有农具撞击土地的声音和泥土飞溅的声音。

　　“他好像在呼唤我！”长生神色憧憬，像是受到了诱惑，吞咽一下口水面向初桃请求，“您能陪我去一下吗？”

　　长生独自闯荡很多年，走夜路什么全是小儿科。但今夜感觉不太一样，他不像理的，但那声音一直干扰引诱，他按耐不住想要过去的心。

　　初桃不是很想管，人间的事基本与她无关，但犹豫之后还是同意一道前往。长生听到的和她看到的完全不一样，而且他不该有这样的能力。

　　挖坑的人还在奋力挥汗，没有觉察身边黑暗中多了两个人来。初桃瞧着这些人，一个个都包裹的严严实实，除了眼睛，连手指都没有露出来，这显然不是因为冷。

　　“觉哥，差不多了，这坑有半人多深了。”土坑边一个人停下手中铁镐，喘着气擦汗。

　　“再深点儿吧！大夫不是说这病可厉害了，埋深点。咱们可是都要在这一代耕作的，深点安心。顺便回去前大家先去后面岩洞那口热泉洗一洗再回家，火盆也跨一跨。”被称做觉哥的人，住着锄头歇一口气，继续挥汗如雨。

　　“也是，要在这常来常往的，浅了出事怎么办。”前头说话的叹口气，在手心唾一口再度举起铁锹。

　　“要怪，只能怪咱穷。你看大明那几个，躲这事儿跟躲瘟似的。”边上又一人出来抱怨，“咱哥几个穷，为那点糊口银子，拿命在拼。”

　　“就是，他们也太小气了，这么大的事就给那么点银子。”

　　“行了，赶紧干活，天亮前还要回去的。”觉哥压下了话头。说实话他也很不满，可有什么办法呢！

　　“是他们吗？”初桃听了几句问长生，没听到回音。扭头看去，长生目光死死盯着坑洞的后面，目露凶光，嘴角甚至滴下涎水。

　　这模样简直就是狗见骨头猫打鱼。

　　初桃皱起眉头顺着长生的目光看过去，最后落在地上白色布条裹着的条状物上。那个就是他们打算挖坑埋掉的东西？

　　“你留在这儿，我过去看看！”初桃抬脚要走，想想不放心先给长生加了一道法诀才自己隐身出去。

　　初桃走过几人的身边，先是看了看快一人高的深坑，然后才踱到条状物边。

　　这是一个人，就是她刚才感应到快死的那个人。身上被一块厚实的白绸盖着，鼻子下的起伏几乎看不到。他还活着，但和死也没什么区别了。

　　“谁？”正在挖坑的觉哥忽然喝问。压低了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还是如平地惊雷。

　　初桃缓缓转过身，心中惊疑难道这里有天生的异瞳能看到她的存在？完全转过身才发现觉哥背对着自己，喝问的方向是一丛熟悉的灌木。

　　哪里，是，长生所在的位置，难道长生遇难？不该啊，明明自己留了护阵的。

　　初桃瞳孔一缩，她是不爱管闲事，可是在她手底下伤人，那也太看不起她了。

　　正要上前，一只干瘦如鸡爪，比常人大上许多的手扒开了灌木丛，月光照在手背上还隐隐泛着青色的光。

　　挖坑的众人齐齐后退，握紧手中农具盯着那双不似人间的手。

　　初桃也同样盯着那双手，前面那些凡人看不见，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这手上萦绕着一圈青色的雾气，它们纠结缠绕，跃跃欲试的想要冲向那些挖坑的人。

　　时间仿佛就定格在这一刻，夜空中没有鸟啼虫鸣，只有牙齿打颤的声音。

　　灌木中的怪物没有钻出来，只是将食指指尖对准最右边的小个子。小个子禁不得吓，两眼一翻晕死过去。剩下的几个人齐齐一个颤抖，偷眼瞥同伴，脚下跟生了根似的，谁都不敢说话，不敢动。

　　怪物食指从小个子身上移开慢慢移向下一个人，正是觉哥。

　　觉哥嘴角一弯，差点就步了小个子的后尘。憋着最后一口气想起家中妻儿，想起他赌命接下这活想要照顾的人。

　　不行，不能逃。妖怪真要吃人，他们怎么逃得掉，倒不如放手一搏。赌一把，也许会有奇迹呢！

　　“兄弟们，我们……”

　　“啊————”觉哥得话才开口，他身边得瘦高个尖叫着逃进茫茫夜幕。剩下的人就跟打开水闸一样反应过来，跟着瘦高个离去的方向惊慌逃串。原本想博一把的觉哥也一道逃了。

　　在他们身后，原本动作缓慢的手指忽然快速点过几个人，手臂上缠绕的青烟化作无数条吐着信子的毒蛇飞窜出去，咬在几个人的身后。

　　没有痛苦的尖叫，也没有人停下脚步，他们连同身上挂着的蛇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散出的蛇其中数条飞向初桃，初桃衣袖一振，笼住其中一条后将剩下的尽数绞杀。那条仅剩的蛇在手上扑腾挣扎，扭动着身体想要逃走。

　　初桃看着手中的蛇，面露不解。这是瘟疫之气，这东西天生天养，来去无影。什么时候竟然能为人所控制了？

　　从前也不是没人想过将这东西收为己用，但据她所知，是一个人都没有成功过。难道这一代出了不世的天才？

　　没长对眼睛，天才又如何！

　　初桃手上用力，疫蛇狂扭，口中发出不敢痛苦的“嗤嗤”声。不多时化作沙粒从手心掉落。

　　疫蛇已毙，接下来该是它的主人了。初桃冷笑抬头，看见灌木的时候笑容猛地消失。灌木中空无一物，一切恢复原样，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怪物是何时消失的，这般无声无息，连她都没有察觉到半分！初桃原本的轻视之心放下，面色凝重起来，看来今夜要靠点真本事了。

　　她掌心向下，袖中灌风，脚边升起朵朵桃花，目光从灌木向边上扫视。

　　找到它了，它就在那个白布覆盖的人旁边。背对着自己，大约两人高，形如骨架，衣裳褴褛。

　　初桃眯起眼睛，慢慢靠过去，不知对方能力的情况下，还是小心为妙。

　　那个人影浑然不觉初桃的靠近，弯下腰，提起地上的人，扯掉白布，举到自己面前。

　　地上的手仰天张嘴，吐出最后一口气，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

　　初桃跳至半空，袖中无限桃花，瞬间攻过去。人影也在这时候正巧转过身来！

　　“椿！”千钧一发之际，初桃硬生生收回攻势，怎么会是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