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桃木》喜寿

30、第 30 章

　　初桃没有在朔度久待，也不过是数个时辰等黑白无常从地府回来就再度登上了旅程。她毕竟神罚在身，没有完成誓言之前是不会消退的，就算她找回了记忆也没有用。

　　黑白无常没有寻到长生的来历，阴天子嫌他们俩最近办的事一件比一件不靠谱，将他们轰出来要他们自己解决。无奈只好求到初桃面前，请她先带着。他们自去寻找女鬼交差后再细细打量此事。女鬼的事在地府倒算是有收获，查到了那缕气息的来源。

　　简单处理完朔度山的杂事，初桃寻着小巴蛇，告诉她又要外出。之前朔度她照看的不错，之后只要一直如此，她可以一直留在这里直到她自己想离开。

　　朔度整座山就是大桃木，想在上面找人不过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等睁开眼就知道在哪儿了。可这睁开眼后初桃的神色有些奇怪。

　　那个地方说不上有多好，只是那里是椿从前最喜欢的地方。一片细软的沙滩，椿喜欢在上面乱画。小巴蛇怎么会找去哪里。算了，反正自己也不在，爱呆哪儿就呆哪儿吧，前头帮着打理杂事也该谢谢她！

　　走到巴蛇身旁的时候她正在发呆，眼睛红红，头枕着大石，尾巴在地上来回晃动。

　　初桃才想出声，发现地上有很多线条，仔细看去竟是画，很多副画。有的是两个小姑娘，有的是一男一女，还有一幅是个小宝宝。显然这不是一次画好的，巴蛇在这里很久了。

　　那些画中的情形好几个都是她曾经见过的。初桃看向巴蛇，一脸不可置信。明明允她住下的时候查探过的，怎么会突然知道这些往事，真的会是她吗？她是怎么躲过上天藏到这里来的。

　　其实早该有察觉的不是，人人都唤她初桃仙子或者是桃祖，只有她初初见面唤的是阿桃。阿桃阿桃，那是她们之间才有的亲昵称呼，就是神荼她们相聚这么久叫的也是初桃。

　　初桃捂着嘴，眼角潮湿。想上前问一问，又想起上苍还在追捕，不敢说出那个字。只轻轻走到巴蛇身边，蹲下身，“是你吗？”

　　巴蛇今日乍见长生，心情不好，躲在此处愣神。听得忽如起来的问话跳至一旁：“你说什么？是谁？这还有其他人？”

　　初桃指指地上的画：“还能有谁呢？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该知道我不会出卖朋友的。我只是担心你。我被叫去天上的时候就一直很害怕，害怕看见你被绑在那里。还好你不在。”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些画原就在这儿，跟我没关系。你要不喜欢我我这就离开，就是可惜了，我很喜欢这个地方。”巴蛇面露不快，起身就要游走。

　　“你就是这样看待一个担忧你的朋友吗？之前你一走了之，现在又想这样。可这天下，除了这里还有你的容身之处吗？难道你要去暗无天日之地？”初桃原本忍住的泪水终于滚下来，原本平静安宁的生活怎么会这样，原本的至交好友怎么会这样。

　　巴蛇停下没有向前，但也没有回头，就那么背对着，安静如石雕。

　　初桃咽下苦涩的泪水，走到巴蛇面前，盯着她盯了很久，“虽然我知道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如人愿的，可今天这个样子也实在是没有想到。当初我以为神荼郁垒不会走，后来他们走了。我希望小黄不要死，小黄死了。还有……”

　　一向微笑平和的桃祖红了眼圈，移开目光，“还有椿，我以为就算所有人都不在她也不会不在。我们一起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因上苍让我们分管生死之门，身虽远离交心不变。”

　　巴蛇听着初桃的话，低下头，盘起身子，将头埋在最中间最底下。

　　初桃看着巴蛇的样子，苦笑一下：“你还是在这里住下吧，但我要出去寻找椿树之心了，你好自为之！

　　说完等了片刻，仍不见巴蛇有任何动静后心痛的闭上眼睛。再睁眼，人已经来到山脚海边。

　　送走黑白无常后，初桃带着满心不愿的长生和垂头丧气的老桃头上了离开的小船。老桃头是因为被揭穿，长生却不知为何，只执意想留岛上，目标就是巴蛇。初桃没允许，巴蛇的身份不能为外人知，一点细小的可能都不行。

　　桃子也带上了，为此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舍不得那一身摸一把就神清气爽的黄毛。说实话桃子和小黄还是有九分相似的，也可能是天下老虎在她眼中都差不多。

　　小船离开朔度山，初桃站在船头，伸手。层层叠叠的桃花将整座山笼罩起来，从今天开始，这里将不允许任何人进出，除了那一条鬼门前的黄泉路。

　　朔度山开始变得虚化，再过一会就会消失在海面，让人寻觅不着。面对小舟的岸上，一个紫红裙袄的身影相对而立，伸出右手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

　　“山上怎么有人？她画的是什么东西？”不甘寂寞的老桃头开口。虽然之前被桃祖收拾的恹恹，这会眼见奇怪的事情又忍不住想问。

　　“那代表平安！”初桃伸手隔空划过水面，让船头调了个个背对朔度。

　　平安平安，既然决定了不开口，又何必再来道平安，用的还是两人幼年玩闹时自定的手势。当年郁垒的做法她不赞同，三个人后面的生生世世都苦。但现在自己的做法，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一行人的小舟逐渐消失在视线中，紫红裙袄的姑娘伏在地上哀哀哭泣。她不想的，她不想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她以为自己能抗下，结果却是什么都保不住，还连累最好的朋友受天罚。

　　可是她真的不能交出来，那是她的心，那是她的命。欠下的只能等来生了。她们会有来生吗？会有吗？

　　…………

　　很久很久之前，当草木还没有遍布山川河流的时候，一株桃树和一株椿树并排诞生在海边。当俩颗树第一次开花的时候，两个小姑娘从树中出来，就是初桃和椿。

　　说来是初桃比椿早开花年岁更大一些，然而椿不肯，就干脆不分大小相互以姓名相称。两人一同玩耍一同成长。

　　成年后天地设定法则，给各个天生仙体都分配了职责。到她们这里是掌管两扇门，生门和死门。

　　死门就是鬼门，不管是何生灵，死后都要入此门，消前缘，清清白白从新来过。掌管死门者不仅要镇守此门，还要成为消弭前尘冤孽的载体。

　　生门又称呼寿门，掌管的不是新生而是生者。她赐予生者寿命，或长或短。甚至在死亡来临前还可以抢先增加寿命达到不死的目的。当然已死的不能活回来。

　　椿不喜欢鬼门，生者又有几个是喜欢死亡的呢，而且还要以一己之身去压制那些令人作呕的怨气恶气。她撒娇请求能不能让她先选。

　　初桃也同样不喜欢鬼门，但还是应下了椿的请求。从此迁居海外，成为朔度山，孤单管了鬼门近百年。神荼、郁垒还有那只猛虎是百年后才来的。她很高兴她们能来，这让山上多了几分生机，不再那么孤单。

　　她本就朋友不多，掌管鬼门后原本有的也相继疏远了，她们都不喜欢靠近死亡。好在椿没有远离，还时常过来玩，还顺便带了一些小妖过来，热闹热闹朔度山。最好的朋友不曾离心，还多了神荼他们，她也满足了。

　　神荼出事，她郁闷了几天。小黄死去，她伤心不已。这些日子都是椿陪伴着她度过的。她心中感激，这真的是个值得她付出一切的朋友。

　　后来椿来的就少了，初桃得知是因为身边多了一个叫苍潇的鹰妖后曾暗暗提醒她，莫要走了神荼的路。她连连说不会，说那小妖精是当个孙辈一样宠着玩的。直到椿慌慌张张过来道是上天已下了旨意要在三日后下天雷击打。

　　初桃彼时不解，上天并不禁嫁娶，她初时提醒也只是让她莫要为此误了正事。如何就闹得这般严重。

　　椿支支吾吾说不明白，追问良久才道是今日贪玩，搅混了一批人的寿命。上天令她限期整改
　　并降下雷罚。

　　还好还好，初桃松口气，这事还不算太严重，还不至于会像神荼那样。几道天雷而已，受点伤不会伤及根本。她好生安慰，可椿就是不停哭泣，哀求初桃到了那一日为她顶雷。

　　挨不过哭的喘不上气的好友，初桃还是答应了。她们幼年常玩神魂交换的游戏，两人身上都有对方的气息，想要骗过其他人并不算难。

　　挨过天雷后上天抓她问责她才知道椿犯下的不是混乱寿命的的罪责，而是丢失了椿树之心。

　　没了椿树之心，生门关闭，已经赐予寿命的会活完，只是不能再延长。新生的将得不到祝福，在两三年后逐渐死去。人间最终会空荡荡，了无生机。

　　上天罚初桃要在人间不断的行走，直到找到椿树之心。而椿，最好的结果大概就是彼岸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