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长大》姜羽晗

30、匿名的好友10

　　杨凡凡认真思考了一阵，她想就算是亲兄弟，各自成家之后，也不可能像小时候一般亲密无间。更何况她和方程，不仅没有血缘关系，性别还不同。他们如果不能成为情侣，那就只能没有关系。杨凡凡甚至把自己代入方程未来女友的角色，异地而处，她容忍不了一个女生和方程关系如此亲近。
　　杨凡凡想，高一时到底是年纪小，在学生活动中心的后台，口无遮拦说了缺哥哥这种话。方程这人一向不拘小节，那段时间和她玩得很好，又遇上她心情不佳，自然不会拒绝。他也一直认认真真承担着哥哥的角色，一路陪伴和保护她，帮她实现各种奇奇怪怪的想法，总是盯着她学习，怕她高考掉链子。
　　如果当时没有强调这个兄妹关系，情况会不会变得容易处理一些？他们只是比较合得来的普通朋友，各有各的前途，可以说散就散。
　　只是无论如何都要等高考之后再说，现在方程心无旁骛备战，他常年保持年级前三名，如果发挥好，是有机会冲击清北的。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去烦他。
　　于是高考前夕，杨凡凡已经做好了决定，却一直压着没和方程说。
　　高考结束后，大家在教室里估分，方程很快估完自己的，来帮杨凡凡。
　　“你要报哪里？”杨凡凡问。
　　“快要开奥运会了。”方程若有所思。
　　杨凡凡：“……”
　　方程见她没理解上去，耐心解释道：“京城开奥运会，会招募很多大学生志愿者，所以我猜那边大学今年的录取分数线会偏高。清北不敢报，别的学校应该可以随便挑。”
　　杨凡凡叹了口气，说：“有点可惜了。”
　　“尽人事听天命，我正常发挥了。”方程自然而然靠过来，看杨凡凡的估分，“你数学才105？”
　　“嗯，后面三道大题全错了。”杨凡凡倒也没觉得多难过，“我真的尽力了，这回能不能别说我蠢？”
　　方程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杨凡凡方才那句话的语气，竟然有点撒娇的感觉。他原本真的很想先嘲讽一波，硬是给憋了回去。
　　“那三道题不可能一分没有，你把自己的答案默写下来，我帮你估分。”方程对杨凡凡的数学水平很了解，她解题习惯很好，会有步骤分的。
　　“我……”杨凡凡本想说“我做不到”或者“我记不清楚”，可高考仿佛就是和平时考试不一样，她发现自己真的回想起了写在试卷上的每一个字。
　　于是她安静地拿起笔，认认真真默写了一遍。
　　然后方程拿着标准答案，一分一分帮她抠，最终把她的数学成绩加到112分。
　　随后，方程又检查了她其他科目的估分，都还可以。总分出来了，这个分数不能说低，却是个“一分压百人”的尴尬分数段。要跟他进京，志愿很难报，一不小心上不了投档线，最后被二本学校录去，这分就白瞎了。
　　“方程，我这分数，是不是出不了省城？”杨凡凡看方程的表情，就心里有数了。
　　“也可以试试看。”方程拿起招生计划翻了起来。
　　“我报省工大。”杨凡凡说。
　　“什么？”方程似乎没听清楚。
　　“我报省工大。”杨凡凡重复了一遍。
　　“说什么傻话，省工大是我一本志愿兜底用的。”方程以为杨凡凡在说丧气话，“放心，我帮你报，保证你能录上。”
　　“我报省工大。”杨凡凡讲了第三遍。
　　方程终于放下招生计划，一脸不解地看着杨凡凡。
　　“我们不是说好了……”方程说到一半又停下，他本想说“不是说好一起进京吗”，突然觉得太矫情，顿了顿又开口，“你不跟我走，以后谁罩着你？”
　　“你以为你是谁？没有你我就不过日子了吗？”杨凡凡嘴里这样说着，眼睛却不敢看方程。
　　方程一时没反应过来。
　　杨凡凡突然发现这是个好时机，就让一切在这里结束吧，总比以后渐行渐远更痛快。
　　“方程，我人缘好朋友多，什么都不缺，你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杨凡凡理直气壮地说，“我就要去省工大，这个分数能挑一挑专业，毕业以后找工作找对象说不定父母还能帮上忙，钱多事少离家近不好吗？”
　　方程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杨凡凡这番发言乍一听不可理喻，细想却是句句在理，甚至可是说是十分现实。
　　杨凡凡继续说：“你一天到晚就知道笑我蠢，逼我学习，我忍你很久了，上了大学就再也不用看见你了，多好。”
　　方程好像明白了杨凡凡的意思，他将信将疑地问：“你是不是不想要我这个哥哥了？”
　　“是。”杨凡凡答得很平静，然后再也不理他了。
　　估分和报志愿那天，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杨凡凡发现放弃这段关系并没有想象中困难，只是刚开始有点管不住自己，遇上点困难或者有了新鲜想法就自然而然想到他，日子久了也就不会再想了 。
　　大概电视剧里那些女主角，大多爹不疼娘不爱的，或者自身遭遇了什么不幸，所以才会对男主角的一点温柔恋恋不舍，甚至要死要活吧。
　　杨凡凡想，自己毕竟是个幸福的孩子。她是家族的这一辈的第一个孩子，一出生就得到许多宠爱。他的父母给她取了个平平无奇的名字，既不想让他超什么越什么，也期望她成为亭亭玉立的少女，或者一块美玉。他们从不逼迫她学才艺，也不限制她看电视剧吃零食，更不强调高考目标。
　　杨凡凡在这样的环境中，反而生出一种奇异的自律，她做什么事都不会太放纵，与人交往也很懂分寸。
　　所以她明白自己不能拖累方程，他就像赵筱和丁语一样，是太远走高飞的。她甚至觉得方程的家人都低估了他，就凭他的勤奋和担当，一定会闯出一番天地，这么快帮他买好房子是束缚了他。
　　只是想再多那都是别人的家事，和她没有关系了。
　　高考前杨凡凡买了一大本同学录，拆成一页一页发出去，再收回来。
　　报完志愿，杨凡凡翻开同学录，发现第一页是关于她自己的资料，生日、星座、爱好、喜欢的颜色……还没来得及写。
　　她拿起笔，每一项都认真去填了，想把此刻的自己完整保留下来。
　　填到“最好的朋友”，她先写了丁语，然后换了一支笔，写下“方程”两个字。接着把笔反过来，用尾端的胶擦轻轻划过那两个字，几次之后，字消失了。
　　那是一支热可擦笔，字并没有被擦掉，只是变透明了。
　　杨凡凡听说，这种笔写出来又被擦掉的字，放在冰箱里冻一下就能再次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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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儿子睡熟了，杨凡凡拿出手机。
　　赵筱和丁语熟识后，杨凡凡建了一个三人群，群名叫“我和我的老婆们”。
　　杨凡凡：把同学录放进冰箱会怎么样呢？
　　赵筱：？
　　丁语：[翻白眼]
　　赵筱：你儿子把你同学录放冰箱了？
　　丁语：[偷笑]
　　杨凡凡：……
　　丁语：[吃瓜]
　　杨凡凡：没事了，晚安宝贝们。
　　杨凡凡打开同学录，翻到方程那一页。他平时字迹不算工整，这一页却写的格外认真，一笔一划都仿佛带了重量。
　　杨烦烦，你这个人虽然愚蠢，总是异想天开，但却是我见过最有活力的女孩子，给我带来了许多快乐。放心，为兄带你进京，会继续罩着你的。愿你一辈子无忧无虑。
　　杨凡凡盯着这段文字一直看，看到每个字都快要不认识了。
　　直到泪水滑落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后悔了。
　　他从来没在方程面前哭过，甚至没在学校哭过。
　　那时面对班主任，她懒得解释。面对覃琪，她问心无愧。面对方越，她大方放手。她自以为是，仿佛周围的人都是自私的，只有她自己最豁达。
　　回头看看，真的是愚蠢，原来最清醒的人是方程。
　　他全心全意对杨凡凡好，很难定义这种感情到底是什么，可能是友情里掺了亲情，甚至有爹系男友的潜力。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这种好以后杨凡凡再也遇不到了。
　　杨凡凡从不否认自己是个值得别人喜欢的姑娘，但喜欢的程度有多有少。方程给她的太多了，多到她习以为常，不知道珍惜，随手就给丢了。
　　那么多真心实意的陪伴，可能很多真正的哥哥都做不到。
　　杨凡凡最后还是克制住自己把同学录放进冰箱的冲动，只是又再心里默默重复了一次对他的祝福。
　　祝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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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握的手
　　从此匿名的朋友
　　其实我的执著
　　依然执著
　　却决心和你不再联络
　　不能握的手
　　却比爱人更长久
　　当所有如果
　　都没有如果
　　只有失去的拥有
　　最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