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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五十四章 春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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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起来才穿上衣裳正要梳妆,转头却见宏成笑吟吟站在身后只瞧着我,不由嗔道:“总喜欢这样悄没声息的进来,存心吓我一跳。”
他道:“你一早起来人还迷糊着,最听不得大声响,听了心里便要烦燥,我还不晓得?”
从前在军中之时还未曾这样娇生惯养,如今是愈发惫懒了起来。不过听他这样体贴我的小习惯,心中油然生出几分感动情意,道:“怎么一早就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我还未梳洗,你且等等。”
他笑,“你便梳妆吧,我在一边看着就是。”说着往床榻上一歪,施施然含笑瞧着我。
我一笑回头,只取了螺子黛,描在眉上,口中道:“这个时候你一般都在上早朝的,今日是怎么了?”
宏成一手支着下颌,认真瞧着我笑言道:“最近事是有些多,不过今日我有意早退,只让大臣们把重要的事拣着说了。我见旁人梳妆都是人前人后判若两人,你呢,倒是‘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娥眉朝至尊’了。”
我娓娓道:“我不过是担待个‘懒’字罢了,腻烦天天在梳妆台上耗费辰光。好了,你既来了,就躲不得懒,随我一同去晨练。”
他一把拉住我,温言道:“我想着今日天色不错,不如一起策马出宫去。”闻言不由眼中一亮,我已许久没有出宫,宏成此言甚得我心,“从前你最喜欢在草长莺飞的时节出去策马了,只是这些日子前朝后宫事多,不得不拘着你在宫里帮我照看着。”
我笑言:“能为李兄分忧,是我的荣幸!你且在西暖阁等等我,我换上骑马装便出来。”
挑了一身黑色骑马装,我拢起头发,只将发丝简单的束了起来,用一支簪子簪住。簪身通体温滑、腻白无暇细腻,极是名贵。玉本显温润气度,白色高贵又不张扬,最是适宜平日所用。我对着铜镜中一瞧,镜中之人愈发英姿飒爽,潇洒不羁。
进了西暖阁,他端详我一眼,澹澹而笑:“我最喜欢的,便是与你在军中策马奔腾、为国杀敌的那段日子。”
“往昔不可追,把握当下的时光才是正经。更何况李兄天纵英才,上马杀敌,下马治国,将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衬的一点好处也没有。”脑中一转,当下便有几分计较,“宏成,我能不能,在外面住几天?”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山间四月,自然是桃红柳绿,芳菲无限。
我见屋外天光云影明媚如画,不由笑道:“这样好景致,可惜明日便要回去了,这时光怎么能在房中枯坐!”又问:“怎么不见春雨呢?”
夏荷笑道:“小姐忘了么?春雨出去采些荠菜,说是晚上要包荠菜馄饨吃啊。我要和些面粉呢。小姐好不容易跟皇上求来这两日这宫外游玩的机会,还不趁着风光正好去外头散散心。”昨日我与宏成一道策马过来,他将我送至山下留了一会便回宫了。春雨与夏荷自从入了宫门之后便没再出来过,这次特带了她们俩出来散心。只不过宫里边淑良娣几近临产,和常在父亲一事也还没有着落,我不过仗着与宏成的情意任性一番。
此地是儿时我与武教师父在山上历练之时建的几间木头屋子,地处深山,鲜有人迹。里面一应陈设十分简单,拢共就有三间木屋两个床榻,飘摇十几年,如今虽只能勉强遮挡风雨,但已是十分不错了。
因没有马舍,只能将小黑并两头棕马拴在木屋前方的空地上。
我拢一拢头发,起身道:“外头花事正盛,我去采一些来插瓶。”
夏荷盈盈道:“正是呢。屋子外头花开得这样好,倒显得屋子里太冷清了。”
“你们也别忙活了,让你们出来是散心的,带出来的那些吃食五日也吃不完,巴巴地非要去采些野菜来。”
夏荷笑道:“山间野菜自有它的好处呢,小姐放心去吧,我们也是想吃了,要不然谁没事找这些事做。”
我于是出去,给三匹马喂了些水。旋即解开缰绳,对着小黑说道:“你们也去玩一会吧,只是要在天黑前带着他们回来知道吗?也不能走太远,要避着点人。”小黑亲昵的在我颈间蹭蹭,我召召手,他们三个便一溜烟隐入山间的春色中去了。春光锦绣如织如画,仿佛凝了一天一地的明媚云霞,灿烂繁盛到了极点。宫中的花朵,从来是被巧手的花匠们修剪到符合礼制的人为姿态,美则美矣,到底是失了天然的姿态的。
而山野间的花朵,枝叶旖旎,舒展自然,连一茎野草蔓花、藤萝片叶,都带着勃勃的生机,天地间无限自在,连偶尔吹过的风,都是甘甜而恣意的野性气味。
远远望去,山下平野漠漠,尽是青翠稻田与灿烂如金的油菜花,或青或黄交错其间,如一大块斑斓绚丽的锦幛,绵延不绝。
长势这样好,我扬起微笑,想来又会是一个丰年了。
我随意走在小径上,或者折几枝开白花的野山樱,或者采几朵小小的二月蓝,或者折一脉修长的碧翠鸢草,捧在怀中缓缓走着,心情也是愉悦的豁然开朗。
此时春光正好,无边春色兜头兜脸地扑上身来,犹是踏花归去马蹄香的季节,路旁草间乱花渐欲迷人双眼。几处流莺娇燕恰恰飞过眉梢,或欲争暖树,或正衔春泥,又轻盈地各自飞了。我一时贪看不住,流连回顾盎然春色,连本是无情的青山绿水,亦觉得像是含情的眉眼,盈盈欲横了。
我漫步自在,眼看天的另一端逐渐泛红,疏光收敛,偶尔有几缕炊烟袅袅升起,连心境都变得开阔宁静,却也知道不早了,于是手捧花束,徐徐漫步回去。
回到禅房时春雨已经回来了,与夏荷一同忙在灶边。她们的话语和着灶膛特有的温暖干燥的碎木清香和荠菜独有的清甜一同涌了过来,笑道:“小姐回来的正好,正要下锅呢。”
看着锅中升起的热气,心中十分快慰,“我进去寻个东西将这些花插起来,从宫中带出来的脆腌黄瓜想来配着这馄饨吃应该不错,我去乘在盘子里些。”
屋子里的摆设十分简单,只稍一览便可尽收眼底。环顾四周,只觉得木桌子上那个掉了漆的碧蓝色陶制花瓶还可用些,正忙碌间,忽听得外面一道熟悉的男声响起,只是声音中有几分虚弱:“在下游玩至此,不慎被蛇咬伤,不知可否借二位姑娘拴在门前的马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