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跃明朝》梅话三弄

11、贵妃

　　陈玄晏大惊失色，心道：下/身流血不断，不会是血崩之兆吧？连忙与其他几位太医，又往内屋赶去。

　　外院一干宫人得了赏赐，皆喜气洋洋，纷纷折回复命。青荷也转身预备离开，心想：终究还是让如嫔生出了皇长子，历史是不会改变的，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回去，心中越想越心烦......罢了，还是回西内复命吧。

　　谁知，还没走出几步。就看昭德宫又躁动起来，人进人出，神色慌张。青荷停了下来，第一个反应就是：出事了。

　　青荷不知道里头什么状况，又迟迟不见陈玄晏出来，只见昭德宫一些粗使宫女将一盆盆的血水往外倒。作为现代一个妇产科的护士，她能想到的就是：孕妇产后大出血。哪怕在现代，产后大出血没有及时止血，输血治疗，也是十分危险的。不知道陈玄晏这次能不能搞定啊？万一救不活，那可是掉脑袋的事。

　　“小柱子！”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青荷眼前小跑而过。小柱子回头，看到青荷，也没法打招呼直接往昭德宫赶去。他是出来取药材的，可没有功夫叙旧。青荷灵机一动，不管其他，只是尾随小柱子直接进了昭德宫内院。

　　昭德宫现如今是一片混乱，谁也没顾得上多了个青荷，只当是御药房的医女。青荷一走进临时被安置出来做产房的内室，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然后就看见像死鱼一般，躺在床上的如嫔，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了。一看这情形，一个护士的使命感又油然而生了。她直接上前去，无比熟练地给陈玄晏帮忙。

　　陈玄晏是顾不上身边什么人，小柱子一回头，惊得下巴都快掉了：“青荷姑娘，你......”再一想，此刻在昭德宫，只能硬生生把后半句话咽回去。陈玄晏一听“青荷”二字，也是一惊，赶忙回头，可不是青荷，还没等他说话。身后传来一句：“有劳小柱子公公，既然医女来了，就劳驾出去候着。”

　　“是，张公公。”小柱子是个机灵人，一看是张敏接话，意味深长看了青荷一眼，二话没说就出去了。青荷眼观鼻鼻观心，一门心思帮忙陈玄晏止血。青荷虽不懂医术，但毕竟经过妇产科专业训练，不论是陈玄晏要做什么，都能很快心领神会，实实在在帮了他忙。陈玄晏嘴上不说，心中可是佩服的不得了：没想到一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居然有此等的胆识和本事，倒是让人刮目相看了。

　　陈玄晏不愧为当世名医，用了半个时辰，那不断涌出的鲜血竟然让他给止住了。青荷见他满头大汗，连忙掏出手帕给他擦了一把，没法子，谁让她在现代给主刀医生打下手惯了。等到她反应过来这是明朝，陈玄晏也不是医生，刚才的动作逾越了，这才觉得有些尴尬。陈玄晏也不知是累的，还是害臊，一时间满脸通红。屋子里的人一门心思都放在如嫔身上，也没太在意。只有不远处站着的张敏见到了那一幕,忍不住双手握拳，心中竟泛出了一股苦涩的味道......

　　如嫔血止住了，陈玄晏也不敢耽搁，赶忙吩咐下人们用参汤吊着，怕她没了力气，一口气上不来。几位太医见此情形，也都松了口气，知道自己的项上人头算是保住了。“彭太医、钟太医、王太医，诸位好生在这里守着，想来不多会，如嫔娘娘就会醒来。我先去向两宫太后和皇上复命，”然后转对青荷：“纪医女，请随本官出去煎药。”

　　青荷还在为刚才的事，在一边尴尬得杵着，根本没反应过来陈玄晏是在喊她。张敏只得直接走到她面前，柔声道：“纪医女，陈院判有请。”

　　“是，”青荷这才清醒过来，着急忙慌跟着陈玄晏走出去，“陈大人，我刚......刚才失礼了。”陈玄晏只是一笑，低声道：“有劳青荷姑娘帮忙，这里人多眼杂。出去后，姑娘先回西内，下官自会去寻姑娘当面致谢。” 青荷也顾不上回话，乖巧点点头。

　　“陈爱卿，如嫔现如今怎么样了？” 陈玄晏刚走出来，就给皇帝拦住了。青荷是地位最低的婢女，只得把头低得不能再低，向当今天子行礼。皇帝自然不会理她，手一挥。她就赶紧退下，用余光瞟了一眼那一身明黄，身着龙袍的天子，虽说是稚嫩小鲜肉，还是王气难挡。只是那张脸上分明写满了焦急，皇帝是真担心如嫔，这是真爱啊。

　　“回禀皇上，如嫔娘娘的血崩现如今已经止住。想来，再有些时候就能醒来......”皇帝一听陈玄晏这话，立马转忧为喜：“爱卿果然医术高明，你立了大功。”

　　“不过......”陈玄晏不知道后头的话该怎么说。“院判大人，有话请直言。”一旁的皇后看出陈玄晏还有后话。

　　“这......”陈玄晏还是不敢说，望了一眼皇帝。“院判大人请直抒胸臆，哀家恕你无罪。”周太后插话。

　　“回禀太后娘娘，此番如嫔娘娘虽说性命无忧，但因失血过多，身子亏空的厉害。日后，怕难有身孕了......臣无能。” 说完，陈玄晏就跪地磕头。

　　“可怜见的，如嫔受苦了。”钱太后哀哀说了句。钱太后一生无子，知道女子，尤其是后宫女子，无孕无疑是灭顶之灾。不过，好歹她生了皇长子，好好养大，将来也算有一子傍身。

　　“如嫔，真是劳苦功高。”王皇后面上苦着一张脸，心里则乐开了花：这下看你这老妖妇再怎么作怪。待来日，本宫诞下嫡子，看你嚣张到几时。

　　“皇帝，你可要好好赏赐如嫔......”周太后叹了口气，不过嘴角却是闪过一丝微觉不察的笑意。

　　皇帝这下再也待不下去了，也不避讳不吉利，直接闯进了那间昭德宫临时产房。任凭太后怎么拦都拦不住，柏妃等一干妃嫔看着心里酸酸的。

　　皇帝一进去，一屋子人连忙下跪请安。皇帝一抬手，径直到了如嫔床前。如嫔本就长得粗壮，算不得美。此刻脸色惨白，四肢浮肿，更是入不得眼。皇帝却不介意，轻轻唤了声：“爱妃......”他突然想起，自己被贬为沂王那会，还是宫女的万氏为了保护他，身受重伤，也是这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心里一阵刺痛......

　　许是听见皇帝的喊叫,如嫔缓缓张开眼睛，悠悠回了句：“皇......上......”

　　“朕在这，爱妃受苦了，”皇帝柔声道：“传朕旨意，如嫔万氏贤良淑德，诞下皇长子，功在社稷，晋位为贵妃。待皇子满月后，迁宫至万喜宫。近身伺候的宫人，加赏三倍月银，皇宫内所有宫人赏赐白银二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旨一下，又是一番沸腾，满屋子奴才叩头谢恩。如嫔娘娘这真是得宠啊，直接跳过妃位成了贵妃娘娘。

　　“万氏诞下皇长子，升位为贵妃？” 西内别院，吴废后咬着一口银牙问，声音格外膈应，让人浑身不禁起鸡皮疙瘩。

　　“回禀娘娘，是圣上下的旨意......”青荷匍匐在地上，心道：吴皇后这回受刺激大了。

　　“她成了贵妃，哈哈哈，陛下对她可真是盛宠啊......”吴皇后哈哈大笑，让人有点毛骨悚然。笑了一会，两行清泪无声无息落了下来。

　　“娘娘......”紫鹃在一旁想安慰吴皇后，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干着急。

　　“娘娘，奴婢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青荷依旧跪在地上，在古代皇宫做个地位低下的婢女，只能动不动就跪着。青荷自然是知道，万贵妃无后，皇长子不会平安长成。但她如果真把这话说出来，不但自己会被当成妖言惑众之人，这全宫的人都要陪葬。这段日子，她也感觉出来了：吴皇后是个面冷心善的主子，从不为难下人。身处冷宫，处境艰难，不想她活生生把自己逼疯了。

　　吴皇后并没有即刻让她回话，只是抬起头，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好像从没见过似的。一直以来，吴皇后一直觉得青荷和其他的宫女不大一样，但到底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只是种直觉。

　　“青荷，你起来回话吧。”

　　“谢娘娘。常言道，青山常在，细水长流。娘娘如今还是豆蔻年华，而贵妃娘娘已是半老徐娘。娘娘何必庸人自扰，只需韬光养晦，以期来日。”青荷站在一边，低着头轻声回话。

　　“说得好，想不到你居然有如此胸襟。”在青荷的劝解下，吴皇后收拾起伤心的面容，恢复了常态。

　　“娘娘过誉了。奴婢父亲原是广西乡绅，家中无兄弟姐妹，父亲疼惜，悉心教导过奴婢。”青荷解释了一番，吴皇后点点头：“你父亲是个有见识的。你在安乐堂做那些事，本宫略有耳闻，也是积德行善的好事。你能识文断字，再过些时日，宫里就该选拔女官了。本宫这里有几本书，回头让紫鹃给你，得空就好好学学。别把自个蹉跎在这宫里。”

　　“娘娘，奴婢愿意一直服侍娘娘，不敢有二心。”青荷一听这话，又连忙跪下。

　　吴皇后摆摆手，让她起身：“你是个好的，本宫知道你的忠心。这是冷宫，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何苦都困在这里头呢，能走一个是一个......”

　　青荷在安乐堂再见陈玄晏的时候，他已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正五品官服，再加上一张帅到不要不要的脸，小宫女见到了，各个都忍不住脸红，犯花痴。当然，包括青荷在内。

　　“青荷姑娘，青荷姑娘......”小柱子在跟前喊了半天，才把神游太虚的青荷拉回现实。“小柱子......奴婢给院使大人请安。”看见陈玄晏边上还跟着一个素未谋面的太医，青荷的礼数不敢废。陈玄晏见到青荷这副模样，只好忍住不笑，心想：这傻姑娘，还真是挺有趣的。

　　“青荷姑娘不必多礼，这位是太医院的孙太医，来帮忙诊治安乐堂的病患。” 陈玄晏已经是太医院第一人，又深得万贵妃信任，生病的宫人哪敢再劳动他救治。从前他当院判的时候，给大家诊病都搞得众人战战兢兢，浑身不自在。现如今，还不把大家吓死啊！

　　陈玄晏自然也清楚大家的想法，就喊了孙太医。孙太医跟在身边也有两个年头，为人、医术都可信赖。

　　还有就是，自己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太医院院使的位置。宫里多少双眼睛盯着他，那些被他压制在下头的老太医，巴不得他出点岔子丢了官，明里暗里不知使了多少绊子。这样的安排，对大家都好。

　　孙太医心领神会，二话不说就跟着小柱子和青荷进到内堂，忙碌起来。陈玄晏随后跟进去看了几眼，向孙太医交代了几句，便拿出本医书坐在院子里看了起来。

　　青荷看着他专心读书的侧脸，忍不住又发起呆来，实在是太帅了。

　　万喜宫，阖宫内外一片喜气祥和。

　　皇长子长得可爱、壮实，一逗他就咯咯笑，实在是招人喜欢。皇上原本就宠爱万贵妃，再加上添了皇长子，现如今只要进后宫就直奔万喜宫，不做他处。其他妃嫔虽心有不甘，却敢怒不敢言。

　　“皇上，你已经让钦天监择选吉日，预备带皇儿和臣妾去泰山祭天？”万贵妃顿时一阵心惊肉跳。虽说连月来，她夜夜在小皇帝耳边吹枕头风，就是想母凭子贵。没想到，皇上竟然这么快就答应了。

　　“泰山祭天”是何等殊荣，自古以来只有天子和储君才能前往泰山祭天，就等于昭告天下，皇长子身份无比尊贵，就差没直接封太子了。

　　皇帝倒是想直接封皇长子为太子，可明摆着群臣不会应允。上回为了废后之事，朝野震动，两宫太后、群臣无不反对。

　　后来是自己屈尊降贵，哀求阁老李贤，想出一个大监牛玉串通吴氏，假传先帝遗诏的陷害之计，推出一个傀儡王氏为后。才算是既为万贞儿出了气，也没被扣上不尊先帝遗命的不孝罪名。

　　这回他再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直接立万贞儿之子为太子，可是又经不住她苦苦哀求，就想出泰山祭天的“曲线救国”之计。

　　“朕还能骗你不成，”皇帝笑盈盈看着万贞儿，“朕已派出多位贤臣之士，先行酬山祭神，就等皇儿稍大一些，择日前往泰山。”她长得是不好看，粗粗壮壮，皮肤略黑，可只要有她就格外安心。记得幼年被贬出宫的那段黑暗日子，只有躲进万贞儿的怀里才是最安全的。自己也曾偷偷咬过她，觉得她的胸和奶娘是不一样的，透出一股淡淡的清香。

　　后来一到夜里，只要一不见万贞儿，自己就哭闹不止。万贞儿就只好夜夜当值，陪着他……

　　“谢主隆恩。”万贵妃想要下跪谢恩，却给皇帝拦住了。

　　“爱妃免礼，仔细身子。”皇帝眼里满满都是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