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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理还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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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餐结束后有人提议去ktv再续一摊,余子畅说明天还要加班婉拒了,还有个已经工作的同学也说要加班,感慨当了社畜再也比不得学生时代自由,余子畅应和称是,跟夏柔他们告了别,回头看到温玦像是有些心不在焉,碰碰他的手臂道:“那你们好好玩吧,我先走了。”温玦皱眉道:“要不我也不去了吧,送你回去?”其他人听了又开始打趣,说温玦你有完没完了,黏女朋友这么紧,你明天又没事,不行,你必须得去!说着就要来拉他,余子畅也说:“现在也还不算晚,我坐地铁回去,哪用得着送?大家好不容易聚一次,你好好去玩吧。”
于是温玦只得看着她一个人转身进了地铁站。
折腾到家的时候余子畅觉得骨头就要散了,换了拖鞋就倒在了沙发上,想起吃烧烤的时候齐文亮给她打了视频,她又艰难地从沙发上起身给他打了回去。
“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视频一接通余子畅也不跟齐文亮客气。两人大学时期玩得好,毕业后虽然一个在杭城一个在魔都,见一面不太容易,关系却一点没疏远,只是最近确实有些日子没长聊过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一直很关心姐妹你的好吧,前段时间我真的忙得吐血,找男人的时间的都没有。”屏幕里的齐文亮显得无比委屈。
“找男人?怎么?你跟那个谁吹了?”
“草,不要跟我提那个渣男。我欢天喜地以为爱神又眷顾了我,跟他在一起没多久,就发现其实他同时期还撩着另一个!两人还睡了!我哪能忍这个?当机立断分了手。”
“节哀,”余子畅感觉嗓子有点干,她一吃烧烤就容易嗓子疼,“可能脚踩两只船确实成本很低吧。”懒得起身去烧水,正好看见面前茶几上的果盘里有个橘子,她便捞了过来。
“没事,反正我也不爱他了。以前付出过的真情,就当喂了狗了吧。我跟你讲,男人真的没几个好东西,一个个都是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狼!你想跟他掏点真心,就要一开始就做好被辜负的准备。”
余子畅都给他说笑了:“讲这么壮烈?说得好像您不是男人一样。”手中的橘子橘皮上还泛着青,随着她的动作现出柔软多汁的果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青橘皮的酸涩味儿,余子畅嘴角的笑意随着那涩味儿又一点点收束了:“那他要是清理干净关系回头找你,你还愿意跟他在一起吗?”
“那怎么能行!你知道我从来不吃回头草的!他能干出这么恶心的事儿,就别指望我还爱他了!”
“那你要是还爱他呢?”
齐文亮觑着她的神情道:“靠!有情况啊。给我老实交代。”
余子畅一点点仔细地剥着橘瓣上白色的经络,闻声缓缓开口道:“你还记得温玦吗?”
十几分钟后,知道来龙去脉的齐文亮蹙着眉头,一脸的不赞同:“也就你能想到用这种方式报复,最好的报复就是离他远远的自己过得恣意开心知道吗!你忘记你当初亲眼看见他牵着别的女生的手的时候有多难过了?你怎么能好了伤疤忘了疼呢?”
余子畅当然没忘记,她亲眼看见温玦牵着别的女生的手,两次。
一次是大一那次电影散场齐文亮指给她看的,还有一次是在大二下学期。
温玦读软件工程,在z大住在云峰园区,和她住的丹青园区相隔甚远,两人也没选过同一节课,z大面积又大,因此有意避开温玦以后在校园里碰到他的次数实在寥寥,只有过几次上学放学路上的匆匆一瞥,她确定那些一瞥根本不能让他注意到她。
再次四目相对是大二的春天,云峰园区的马路旁种了一大片樱花树,那几天开得正好,她和室友相携着去拍照。照完室友还捧着手机修着图,她笑着给她提意见,一抬眼就看到温玦拉着一个女孩的手站在不远处的樱树下。对方看见她也一愣,停在原处没再走。
一秒,两秒。温玦竟突然心虚似的放开了女生的手。
而余子畅面无表情地转开了目光,反正也拍好了照,她很快拉着室友离开。
那天室友把修好的樱花图片发给她,她最终还是没能把那几张樱花照发朋友圈。
她不能分辨那是不是一年前和温玦一起看电影的女生,但无论如何,他都过得绝不寂寞,樱花树下,佳人在侧,他们也会因为拍到了一张的好看的照片而相视一笑吗?
——他们的关系又何止可以相视一笑。
余子畅似感受不到涩味儿似的,往嘴里塞着橘子。所以他怎么就非要来找她呢?她相信如果他愿意,他谈恋爱也不会有多少空窗期。事情都过去了那么多年,只差那么一点儿,等她找到一个两情相悦的人,对他的心结大概就会消失在记忆长河里,从此只把曾经对他的追逐当成年少时眼瞎的狂热,可以轻巧地提起或释怀。
真的就只差那么一点儿。
屏幕里的齐文亮还在絮絮地说着:“余子畅你怎么就是个死心眼儿的呢?他回来找你你就要啊,还用什么报复的名义,简直是自欺欺人!这么多年你就非要吊死在这棵歪脖树上啊?”
“这不眼下也没别的树嘛。你就当我最近寂寞吧。”
“可你并不是因为寂寞就会随便开始一段恋情的人。我觉得你对这个男人的执妄还是太深了,趁事情还没有完全超出你的控制,你还是趁早跟他分手。别怪我没警告你,你这样实在容易玩火自焚。”
余子畅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橘瓣数到最后一瓣,13,并不是个吉利的数,她迷迷糊糊地想,刚刚是把单数还是双数当成立刻分手啊?
夏柔师姐说她和温玦是好事多磨,以后应该好好在一起。可骄傲如她,并不能做到不计前嫌,她始终记恨他当初没有选她,那些想象中的种种理由,至今还张牙舞爪地对她叫嚣着她有多不值得爱,她知道她不应该这么想,可还是忍不住,越忍不住就越记恨温玦;可如齐文亮那般的潇洒果决,她也做不到,说放手就放手,说不回头就不回头,干脆利落大概也是一种天赋,她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女人,看着曾经放在心尖上的人对自己好,也会贪恋他的怀抱和温柔。
这一夜睡得很不平静,梦里反反复复都在剥那个13瓣的橘子,铺天盖地的涩味儿,她数来数去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单数是分手还是双数是分手。
第二天醒来她更觉得不妙,嗓子干痒得不行,头疼得也比前一天更厉害,工作了一会儿实在是提不起劲儿,测了测体温,才发现发了烧。
果然是中了流感的招,只是这病这次可实在算是来势汹汹,不过是一夜的时间,症状一下子就严重了许多。余子畅苦笑着想,她不应该假装自己不迷信,也不应该假装记不清单数还是双数是分手,十三十三失散失散,这流感简直是老天派来警醒她的。
她请完假去诊所开了药,回出租屋喝完便睡下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听到有隐隐的门铃声,她踢啦着拖鞋去开门,一打开竟看到温玦。
他提了两个装熟食的塑料袋,一进来就腾出手去探她的额头:“怎么生病都不跟我说?还烧不烧?”说完又试试自己的温度,松了口气似的道:“好像是不烧了。”
“你怎么来了?”
“下午正好跟同学在扬铭那边,想找你吃饭,你也没回消息,我就直接上去了,关姐说你发烧回家了。她联系你你也没回,想着你可能是在家睡着,就给我找了你留在公司的门牌号。”说着还问她:“那间是厨房吗?我去拿个碗。”
温玦找了半天只在橱柜里找了个不锈钢大盆,放他买的粥并不合适,他最终看看水池无奈地捋起了袖子。
余子畅站在厨房门口神情复杂地看着正给她洗着碗的男人,他买的粥和点心被他暂时地搁在了不锈钢大盆里,大概是怕撒,他刚才放得还很小心,确定放稳当了才去捋袖子开水龙头。
余子畅突然眼睛就有点酸。她想起关凌给她批假时说,快点养好身体哈,过几天就年会了,还等着你准备的节目给咱们部门长脸呢。
时间可过得真快,年会过去,也就快放春节假了吧,不管她愿不愿意,这个冬天都已经快过完了。
齐文亮其实说得不错,她嘴上说着把葡萄摘下来是为了丢出去报复,实在有着自欺欺人的成分,再拖下去只怕玩火自焚。她已经这么留恋他。
曾经那些伤害早已是不可逆的。水升上来然后落下去,以为那些沟壑可以被抚平的,但总不能够,永远都不会再有平坦的河床了,她深知她没法一直同他一起粉饰太平。既然早晚都要舍弃这颗葡萄,她确实不宜投入过多时间和感情。
“温玦,”她狠狠心开口,嗓音还有病中的哑,“我们分开吧。”
洗碗的动作一下子就停了。水声兀自响着。
良久他抬手关了水龙头,转身对她笑了笑:“你是不是还发着烧?体温计在哪儿?我们要不要再量一次?”
“我一会儿自己会再量的,但无论发不发烧我现在都很清醒。温玦,别当没听见,我们分手吧。”
——走到这里就可以了。余子畅想,以后你的那些体贴、那些细致、那些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优柔,好与不好的,都留给别人吧。我当不下去后人了。
温玦定定地看她,镜框后的眼圈红得很是迅疾。然后他又转身,收起刚洗好的两个碗擦干,把熟食外的塑料袋套在了碗上。
“你记得吃饭,别的事病好了我们再说。”
他走得逃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