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杀马特小婊贝

3、不爱人

　　季峭寒有一个暗恋的人。

　　那人有着标志俊郎的脸蛋，明明还只是个少年人，却已经有了旁人所没有的成熟的气质和英挺的身姿，这让他在一群青涩年华的学生里显得那样的鹤立鸡群、与众不同。更别提，他还成绩优秀，性格稳重，还是学生会长了。

　　那人叫沈怀幽。

　　高一刚刚进校的时候季峭寒就注意到他了。
　　彼时季峭寒第一次远离家乡，独自一人来报道，本来就内向孤僻的他更是紧张，首次面对陌生的环境只觉得六神无主，好在这时，一位救星从天而降。

　　“同学，你找不到路了吗？需要我帮你吗？”
　　英俊的少年面上带着温柔得体的笑容，落落大方的朝季峭寒伸出了手。

　　季峭寒不知道怎样形容这种心情。他从小就憧憬大城市，憧憬电视剧里大城市中优秀的男男女女，而如今来到大城市的第一天，他觉得自己好像就邂逅了这么一位优秀的城里人。

　　阳光下的少年，面容好看得有些不像话。

　　“嗯……谢谢……”
　　季峭寒仍是放不开，他瑟缩着点点头，似乎想把整个人都缩到宽大的外套里。

　　这外套是哥哥以前穿的。季峭寒是家里最小的娃，穿的衣服都是哥哥姐姐留下来的，几乎就没有合身的。

　　“走吧，我们去报道处。”那少年十分自然的走到季峭寒身旁，像拿自己的东西一样接过季峭寒的行李箱，然后指了指前面某个方向，说：“往那边走。”

　　“哦哦，好的……”
　　季峭寒傻愣愣的跟在少年身后，还没意识到自己行李箱已经被提走了。

　　这人，好高啊……看来城里人营养确实要好些哦？

　　季峭寒出神的打量着少年的背影。那少年正在抽条的年纪，个子高而身板偏瘦，可在同龄人中却绝对算得上壮硕了。与之相比下，季峭寒才是个儿矮不说还又白又纤细，感觉弱得风一吹就能倒地。

　　“我叫沈怀幽，是三班的，你呢？”
　　少年主动开口搭话。

　　“我……我叫季峭寒，我还不知道我班级……”
　　季峭寒仍然有些怕生。班级得报道以后才知道，这少年想来是已经办完手续了，这会儿是专程在陪着自己呢……

　　想到这里，季峭寒觉得更不好意思了。

　　沈怀幽仿佛在咀嚼品味季峭寒名字，他翻来覆去念了几遍，最后笑着说：“峭寒，‘料峭春寒花未遍’，真是个好名字啊。”

　　“谢谢！怀……怀抱幽静……也是个好名字啊……！”
　　季峭寒没想到沈怀幽一下子就看出了他名字的由来，于是他也想一语道破沈怀幽名字的玄机，却发现自己实在文学素养有限，只能随意胡扯了一个，说完又觉得羞耻，只能红着脸低下了头。

　　“噗。”

　　季峭寒不敢抬头，只是有点略微不爽地心想：

　　哼，他果然在笑了！

　　不料，他却听见沈怀幽开了口，说：

　　“我的名字其实是出自司马承祯的‘山林寂兮怀幽人’，不过也没那么多典故，只是我妈翻古诗集的时候看这两个字好看，就用了。”

　　“哦～”
　　季峭寒乖巧的点了点头，心里暗暗佩服城里人就是见识广，他连司马承祯是谁都不知道。

　　沈怀幽看见他这幅乖宝宝的样子，也忍不住勾起了笑容。

　　季峭寒发育得晚，高一了也不过一米六出头，在男生里简直是灾难一样的身高；而同时他的五官也远没有长开，一张小脸藏在乱七八糟的刘海和陈旧的不合身的衣服下面，清秀而稚嫩，丝毫不引人注目。

　　像个小孩。

　　小孩很乖，很听话，也很可爱。
　　他们俩就这样随意聊着天走到了报道处——当然，主要是沈怀幽在说，季峭寒大多数时候都只是结结巴巴的回复和乖乖的点头附和而已。

　　“季峭寒是吧，这是你的学生证和宿舍、班级的安排，你确认一下吧。”

　　“好、好的，没有问题。”
　　季峭寒还是放不开。

　　沈怀幽轻轻拍了拍季峭寒的肩膀，另一只手又拉上了行李箱，说：“走吧，我送你去宿舍，你是几班啊？”

　　“三……三班，跟你一样……”
　　季峭寒红着小脸蛋说。

　　别误会，这只是因为能跟认识的人一个班，他太高兴了。

　　也或许，心里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点好感的。

　　少年人的好感总是来得那么轻易，季峭寒本以为自己可以轻易放下，却没想到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关注沈怀幽许久了。

　　一个学期下来，他知道了沈怀幽成绩很好，次次年级第一的那种，每次考前自己都会被好为人师的沈怀幽抓去开小灶；他也知道了沈怀幽性格很好，温柔体贴替人着想，总是帮着自己这个没朋友的乡下孩子，腾出时间陪他放学；他还知道沈怀幽挺有闲钱的，老喜欢买各种各样的小零食小礼物送给自己，真的是非常关心同学了。

　　在季峭寒心里，已经把沈怀幽归为了“完美的人”，这种学习运动长相性格都十优秀的人，不是完美的人是什么？

　　总之，不是自己能够肖想的，毕竟他们之间的距离可太远了。

　　季峭寒一个乡下来的孩子，他身段瘦小，衣着陈旧还土，成绩平平，性格内向不爱交际，说话还畏畏缩缩，理所当然的，他没有一个朋友。

　　这样的自己，怎么可以喜欢沈怀幽呢？
　　于是季峭寒难得聪明的把这份暗恋藏了起来，压抑着压抑着，不让任何一个人发觉。

　　季峭寒一直保持着二人之间合适的距离，他本以为这份平静会一直这么下去，直到高一第二学期，沈怀幽向自己告白了。

　　这天是周末，沈怀幽约自己出来玩。

　　季峭寒本想拒绝，架不住沈怀幽语气温柔的央求：“寒寒，来吧？明天是我生日，能不能陪我？”

　　“……好吧。”
　　季峭寒心软了。

　　于是这周末，沈怀幽拉着季峭寒去买了新衣服，做了发型，在游乐园玩了半天，看了季峭寒一直想看的电影，最后来到一家颇有档次的餐厅吃晚饭，餐桌上点起烛光。

　　“寒寒，今天开心吗？”
　　沈怀幽看着季峭寒，随着火光闪耀的，是他眼中晦涩不明的情愫。

　　“嗯！”
　　小孩开心的点点头。

　　今天的季峭寒很好看。他难得穿上了得体又款式新潮的衣服，头发被打理得服服帖帖，乖巧极了，衬得他那张瓷白的小脸更加精致，此时他露出喜悦的笑容，在摇曳的烛光下，沈怀幽看得几乎停滞了呼吸。

　　“我也祝你生日快乐啦！”
　　季峭寒还没忘记正事，他从随身带的背包里摸了摸，摸出一个包装得不怎么完美的小盒子，说：“这是我准备的礼物……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自己包的……”

　　沈怀幽怎么可能不喜欢？他就是用尽全力压抑住自己的狂喜，尽可能平静的接过了小盒子，爱不释手的把玩起来。

　　“我可以现在拆吗？”

　　“唔……能不能，回去拆？我有点不好意思……”
　　季峭寒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颈。

　　“好，不过不管寒寒送的是什么东西，我都会喜欢的。”沈怀幽恋恋不舍的把小盒子收了起来。

　　酒足饭饱后，沈怀幽将杯子里的果酒一饮而尽，深呼吸一口气，然后看向季峭寒，十分认真的说：

　　“寒寒，有件事我想对你说。”

　　“嗯？什么事啊？”

　　季峭寒从食物里抬起脑袋。

　　妩媚的烛火跳跃摇曳，暖融融的橘色光芒充斥着整个小小的包间，在墙壁上映出两人有些模糊的紫灰色影子，显得有些别样的妖娆和暧昧。

　　“我其实……”沈怀幽一手攥住胸口的衣服，似乎有些紧张，一手背到身后，“其实一直都，喜欢你。”

　　他把背后的手蓦地伸出来，原来，手上捧的是一束玫瑰花。

　　“我喜欢你，寒寒。”

　　娇艳的玫瑰在眼前绽放，红彤彤的，似乎映照着沈怀幽赤诚的心。

　　季峭寒直直的愣住了。

　　“其实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心动了……那是我十几年来第一次对人产生好感，在此之前，我甚至觉得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谁。”沈怀幽深情的看着季峭寒，嘴里不停的表白着自己的心迹：“我没办法控制自己，我发现你喜欢温柔又优秀独立的人，于是我就努力去变成你喜欢的样子；你比较怕生，不容易跟人亲近，我就慢慢和你从朋友做起；我想跟你走得更近一点，寒寒，你改变了我，我对你的喜欢一天比一天多，到现在我已经抑制不住想要表白的心情了。”

　　沈怀幽见季峭寒还是愣着，干脆把玫瑰塞到了季峭寒怀里，然后捧起了季峭寒的手，继续说：

　　“寒寒，我知道我们都是男生，这种喜欢可能不被大众理解……你觉得恶心也好，不愿意接受也好，我都没有关系，是我擅自喜欢上你的，你不用为这份喜欢而感到有压力，只要安心让我对你好就够了。毕竟，这些都是我自愿的，为你做任何事情我都甘之如饴，所以我希望哪怕你不接受也好……别推开我，好吗？”

　　沈怀幽凝视着季峭寒明显出神的双眸，以为季峭寒是嫌弃他恶心了。

　　事实上，季峭寒此刻的心情……确实有些复杂。

　　在季峭寒心中，沈怀幽一直都是完美的、优秀的，他是正常的优秀的人的模板，他可以是精英，可以结交很多朋友，可以帮助弱小，但他绝对不应该喜欢上季峭寒。

　　这样不对。

　　没有丝毫“两情相悦”的喜悦，季峭寒此时只觉得无比幻灭，就像是一直崇拜的“神灵”突然走下神位，和平凡人一样吃喝拉撒油盐酱醋，这让信徒如何接受？神灵就应该好好的身居高位，不在神位上的神，又有什么值得信仰的呢？

　　沈怀幽，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喜欢我？

　　无比的失望感充斥着季峭寒的大脑，他眨了眨眼，看着怀里俗套无比的玫瑰花，听着沈怀幽故作深情的表白，这一刻，他深深明白了，自己一直以来憧憬的沈怀幽，也不过就是个人而已。

　　跟自己，跟旁人，没有任何不同。

　　火光灼得眼睛火辣辣的，几乎看不清周围事物。季峭寒揉了揉太阳穴，觉得有点呼吸困难。

　　真俗，他笑得好油腻，表白好腻歪，话真多，真觉得自己是情话王子啊？
　　他忍不住开始腹诽，甚至翻了个白眼，只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难熬极了。

　　“……所以，寒寒，你的回答是？”
　　沈怀幽用那种满含殷切的眼光看着他。

　　想吐，有点恶心。
　　季峭寒目光游移了一下，勉强忍住心中的恶心，说：

　　“对不起，我还不太能接受。今天我累了，我先回去了。”

　　然后落荒而逃。

　　end.

　　后记：

　　那天以后，季峭寒迅速单方面拉开了和沈怀幽的距离，好像他是什么污染源一样，让季峭寒避之不及。

　　沈怀幽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继续对季峭寒好。

　　季峭寒送的礼物，他打开看了，里面是一张小卡片和一只手表，像是在宣告着他这份恋情的“钟”结。卡片上简简单单的写着：

　　“希望你能越来越优秀。”

　　那瞬间，沈怀幽突然就明白了，季峭寒从来就没把他当成过可以喜欢的对象，他不爱任何人，他只希望身边有那么一个可以寄予憧憬的存在罢了。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自己根本无法放弃了呀。

　　沈怀幽安静的陪伴在季峭寒身旁，看着他一天天拔高，然后逐渐变得花枝招展、人见人爱，看着他换了一个又一个的男女朋友，也只能忍住心里的痛苦，一边暗中使绊子弄掉那些家伙，一边继续努力，维持自己在外的完美形象。

　　起码这样，能让季峭寒多看自己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