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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六月六日早晨八点钟,距离旭安县七十公里的凤临镇。

      两辆车停在了芦苇河河岸边,县局刑侦大队副队长陆谨带着展涛和三个技术人员下了车,利索的换上雨靴带上家当,大踏步的往河滩里走去。

      一米多宽的河道上老槐树做成的独木桥斜斜挎着,桥上坐了一老一少两个人,年轻的那位一抬头,似乎有半秒钟的呆愣,随即眉开眼笑:“我的天,竟然是陆副队……”

      他说完就跳下桥走了过来,人高马大,淡蓝色的制服衬衫上溅着好几道泥点子,藏青色的裤子塞在雨靴里,初升的太阳正好升到他头顶,把他脸上的表情映衬的格外清晰,只见他眉眼中饱含惊喜,嘴角一扯,双手很自然的舒展开:“好久不见,想我了没?抱一个……”

      “……”

      展涛一脸贼笑,几步走过去,一拍那人肩头:“文颂……陆副队昨天去相亲了,我觉得你可能没戏……”

      “啊,有这种事?”文颂满脸不相信的看向陆谨。

      陆谨就怕他变幺蛾子,面不改色的从他胳膊直径之外绕了过去,一眼就望见了独木桥旁边的麻袋,随即手伸到兜里摸手套。

      文颂支着胳膊想了大概不到半秒钟,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改变策略!

      眉角一挑,毫不尴尬的放下胳膊,放的过程中还十分惬意的往身旁矮崖上扯了一把,背到身后,伸出长腿连退两步,接着往左一跨,成功的将陆某人挡在了距离只有十公分宽的眼前。

      陆谨眼疾动作快的刹住脚,紧急掐断了良家妇男给流氓投怀送抱的现场直播。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眼前的幺蛾子暧昧不清的眨了眨眼,把一束小花黄举到了他鼻尖——狗尾巴草捆着的柴胡花。幺蛾子笑出了标准的八颗牙:“陆副队,早上好啊!”

      “……”

      这套动作简直亮瞎钛合金狗眼!独木桥上,老汉嘴里叼的烟“吧嗒”一声掉进了烂泥。

      陆谨侧头一看,身旁的矮崖硬生生被薅掉了一层土皮,碎土块还在窸窸窣窣往下掉。好家伙,几秒钟之内这流氓看也不看的摘花拔草,整理绑扎,技术之成熟,动作之流畅都非一般常人可比拟。

      陆谨十分无奈的笑了笑,伸手将那一把小黄花捞了过来,不咸不淡看他一眼:“真难为你了……”

      他拿着花快步闪出了众人的狗眼辐射。

      展涛从呆愣中回过了神,在陆谨身后翘了个大拇指,无声的说了两字:“牛皮!”

      文颂的嘴角差点翘到天上,可他嘴角还没放下来,就见陆谨一弯腰,将那把小黄花恭恭敬敬的放在了麻袋旁边,轻声说:“打扰了……”

      文颂:“……”

      借花献尸,不值一提。

      麻袋被捆了好几道,上部类似的球形,能看出是个人头,大半都扎在淤泥坑里,旁边扔着一个干净的大书包,技术队的已经拍了好几张照片,陆谨回过头:“文颂,这书包是怎么回事?”

      文颂把脚从淤泥里拽出来:“郭大爷,你的书包还要不要?”

      人老见识浅,老头被刚才的一幕震的七荤八素,正在满脑子的搜索古人言近人语,想给自己解释一下这不合人伦的怪现象。文颂一句话问过来,老头一个激灵,首先开始心疼掉了的烟,那可是文警官刚发给他的中华。

      他一脸晦气的答道:“里面是给我孙子的馍馍,碰了这东西,还怎么吃,我看你八字挺硬的,要不你拿回去吃?”

      文颂无所谓的一撇头:“好,谢谢大爷……”

      他转头对陆谨说道:“大爷就前面半山腰村里的,今早五点多下山给孙子往县城捎馍馍,在这儿滑了一跤,就碰上了这位妹子,笔录我都做完了,书包就是他的,可以收起来让他走了吗?”

      陆谨点点头,展涛站在一旁抱怨:“你们这河里怪邪门的,每年发大水都得冲出来几个,各个自然死亡,纯粹把我们当免费收尸队,折腾人啊……”

      “展护卫,话别说早了,这个好像不太一样。”文颂一把将书包提起来:“看看这儿,惊喜!”
      麻袋中部破了条口子,一只沾满淤泥,重度腐烂的手从中伸出,正好压在了书包底下。

      陆谨往那只手前边一蹲,只见那只手几乎与旁边的烂泥是同一种颜色,腐烂肿胀,五指叉开,几只腐蛆趴在溃烂的血管上。不!不是五指!只有四个手指头,无名指从指根处缺失了!

      陆谨心头猛地一跳,瞳孔重重一缩,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有道电从头顶直直射进心脏,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脑子里一个声音开始叫喊,多少年了,终于又来了……

      “陆副队?”文颂微微弯下腰,一脸的担忧:“你咋回事,脸色怎么突然不好看,蹲猛了?低血糖?早上没吃饭?”

      “……”

      陆谨暗暗呼了一口气,将心底涌起的焦躁与不安迅速压了回去,把那只手和麻袋轻轻翻了几遍,从麻袋破口中捏起一块东西:“文颂,这附近有没有砖厂?”

      文颂:“没有,最近的砖厂在四公里外。”

      “这是一块转胚子,应该是水流冲刷过程中裹进去的。”陆谨说着将破口提了起来:“你看,里面好像还有几块,麻袋缝隙中有大量细碎砂石,还有这绳子,缠了好多杂草,看情况应该是从上游冲下来的,而且死者手臂中嵌入的细碎砂石较多,冲刷距离可能比较远。无名指缺失,伤口切面平整,无明显收缩现象,是死后由利器造成的切割伤……”

      陆谨站起身,示意展涛处理麻袋:“文颂,这附近有没有发现过搞人体残肢崇拜的案例。”

      “没有,乡里人都比较传统,讲究全乎来全乎去,没听说过保留死人骨头或者器官的变态。”文颂坐在独木桥上,看着技术人员轻手轻脚的剪麻袋,把淤泥一寸一寸的往外刨。

      陆谨问:“这段时间发了几次大水?”

      文颂:“一次,六一那天下午,范围挺大的,晚上发的水,前几天河都比较宽,昨天早上才看到河底露出来,没水的时候这儿来往人比较多,不会没人发现。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六一那晚冲下来的。”

      陆谨:“最近你们镇上有没有失踪人口?”

      文颂给刚刚爬上岸的老汉挥挥手,将目光转到了麻袋上:“没有!九合乡也没有,我今天问林素了。”

      麻袋已经剪开,一只青蛙跳了出来,里面的人衣衫已和淤泥一般颜色,脸上糊满了黏糊糊的毛发,鼻孔和口腔中爬着几条蠕动的腐蛆。

      技术队的头儿是一个长得特别冷淡,浑身散发着反人类禁欲光芒的青年男子,名叫吴君庭,面对着手底下的腐尸面无表情的左掀右拨,就像个披了人皮的人工智能。

      “陆副队……”吴警官冷冰冰的声音响起:“女性,年龄在13到15岁,水里泡的太久,死亡时间不好推断,大概在十二至十五天前,体表没有明显伤痕,看情况像是中毒死亡,还需进一步尸检。”

      顶着一双桃花眼的展涛站起身:“衣物里面没有找到什么线索,死者身份无法确定。”

      “麻袋的破口呢,能不能确定是什么东西划开的?”陆谨皱着眉头看着那只左手。

      “应该是这个!”技术人员拿着一个碎玻璃递给了陆谨:“压在麻袋底部,边缘还残存纤维。”

      陆谨松了一口气:“也就是说,这麻袋是在这里被划开的,那还比较好办,但是不能排除有什么东西从麻袋破口中掉了出来。这样……往下游搜索五百米,看看有没有发现……文颂,你联系一下辖区内的各村委会,让他们仔细查一下有没有符合死者信息的失踪人口……还有,你们所里不是有个闲置的医疗室吗,跟你们老余说一下,临时征用做尸检!”

      十一点多,陆谨把灌了铅的腿从淤泥里拽出来,喘着粗气看两个人抬着尸体往车里走,文颂像个大马猴一样四脚并用的爬上岸,甩手将一个物证袋丢给他。

      物证袋里面是一个被淤泥糊掉的三角形,一个角连着根细线,手一捏可以看出是个红布的。

      “平安符!”文颂手撑在矮崖上,弯腰脱掉雨靴,往外倒砂石,边倒边说:“迷信一点的大人会给孩子系这东西,还有些觉得家里不太平顺或者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也会带,一般都是在阴阳跟前写的。可按道理这东西不应该出现在这儿,一般只要是求了这东西的人,对它都格外慎重,带的地方和放的地方都比较讲究,不带了也要及时处理,没道理胡乱扔还被冲进河里。”

      陆谨说:“如果是从那裹尸袋里漏出来的呢?”

      文颂:“如果是的话,就好解释了,意外死亡,监护人来不及或者直接忘了把它取下来。水里头泡断了线,导致这东西从麻袋里滑了出来……先收着吧,检验一下再看。反正也没有其他线索。”

      陆谨点点头,向着站在车门边的吴君庭招了招手:“直接去派出所,他们腾了间屋子,先做初检,看能不能找到线索确定死者身份,完了你们再回县里做详细鉴定。”

      吴君庭是个不怎么言语的典型技术型人才,干巴巴的“嗯”了一声,就钻进了车里。

      不一会儿,车子就开到了凤临镇街上,距派出所大门口还有近五百米,生生走不动了,已经堵了十分钟。幸好,展涛和吴君庭拉着尸体,走的是绕着山根的远路。

      旭安县作为常年拖GDP后腿的光荣贫困县,自然还十分稳当的保留着赶集会市的传统风俗。每逢农历双日,凤临街上就摆起了集市,四里八乡的人都会到这儿来赶集,这会儿正是高峰期。

      小吃车摆的里出外进,各种交通工具横七竖八的挤在一起,本来就不宽敞的马路,被挤成了窄巷,一辆大客车堵在路口,几分钟不到身后就压了一长串各种车辆。

      文颂急躁的从窗子里伸出头,对着一个拉砖三轮冒烟的车屁股破口大骂。

      三轮窗子里伸出了一颗暴躁的大脑袋,用一口字正腔圆的西北方言,喷出了一句纯正无比的西北脏话:“日尼玛的**,骂谁呢,有本事撅沟子飞过去撒!”说完还意犹未尽的比了个文明进步的中指。

      “妈的,老子没开警车,还能给你当孙子不成!”文颂两根浓黑英挺的眉毛“噌”的一下跳到了外太空。

      陆谨一句“你等等”还没从嗓子眼冒出来,那孙子就已经一把掀开车门冲下了车。

      眼看着文颂像个炸了毛的斗鸡,气势汹汹的往三轮前头冲,陆谨一头黑线。

      他皱皱眉,伸手按在车窗按钮上,想关了窗户下去看看。可手刚碰到按钮,心头忽然就跳了跳,一种被人死死盯着的感觉“噌”的一下从脊椎窜上了头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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