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追妻攻略》百玖歌

84、月下

　　送走竹林居士，谢芳华一个人迎着晚霞，在走廊上发呆。

　　自从那日陆寻欢来寻她，被竹林居士撞破，兴许是出于避嫌，连续几日都不见陆寻欢过来。

　　不过来也好，若真的过来了，想必也是尴尬的紧。

　　琥珀送完人回来，见谢芳华还站在廊下，急忙走了过来，“大小姐，怎么一个人呆站在这里？仔细中了暑气。”

　　谢芳华恍过神，轻笑摇头，“无妨，哪就那么娇弱了。”

　　琥珀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扶着人就往屋里走，边走边道：“大意不得，若真中了招，吃药的时候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谢芳华无奈，下意识道：“你这啰嗦的样子，越来越像李嬷嬷……”

　　想起李嬷嬷，她的脸色便是一黯。

　　琥珀见状连忙转开话题，说起了一个八卦，“之前跟崔七娘合伙想推您下水的那个孙家小姐，大小姐还记得不？”

　　“嗯？”这话题跳跃太快，谢芳华有些茫然地看向琥珀，“她怎么了？”

　　琥珀话未出口，自己“噗呲”一声先乐了。

　　“那日她害您不成反倒自己落了水，被那方家少爷救起后，名声全无，孙家就闹着要这位方少爷负责娶了孙二小姐，那方少爷也是个牛脾气，死活都不肯点头。孙家就放出话来，说方家要是不给个交代，就一根绳子吊死孙二小姐，送到方家去，方家少爷一听这话，也照猫画虎，扬言说要他娶孙二小姐也可以，除非孙二小姐抱着他的灵位拜堂，两家因为这事闹得急头白脸，不可开交，热闹着呢。”

　　谢芳华闻言，脸上并没有太多意外和惊讶。

　　那位方少爷一看就是个牛心左性的书呆子，孙二小姐又是个娇蛮任性的，两个人即使成了婚，迟早也得闹起来。

　　不过他们如何，与她无关，她甚至连看笑话的兴致都没有。

　　琥珀见她兴致缺缺，便收了话头，此时珊瑚进来禀报，说凌霄在门外求见。

　　谢芳华听到禀告，坐直了身子，“叫他进来。”

　　凌霄垂手躬身站在纱帘外，“谢姑娘，玲珑绣庄要出让了。”

　　谢芳华蓦地抬眼，看向纱帘外的凌霄，“什么时候的事？”

　　她当初吩咐凌霄关注点谢家的产业，本以为会是望江楼先经营不下去，为何会是玲珑绣庄？要知道，玲珑绣庄在凤阳算是数一数二的大绣庄，只要细心打理，可以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怎么突然就要盘卖了？

　　“刚刚得的信儿，也没挂牙行，是玲珑绣庄的钱大掌柜亲自约见的买家，小的看他行踪鬼祟，而且接触的尽是外地客商，便悄悄留了意，今儿个让人假扮客商略一试探，才知道是玲珑绣庄打算出让。”

　　“……那姓钱的掌柜开价要三万两，要价太高，一时还没人敢接手。”

　　凌霄说的很详细。

　　谢芳华闻言眉间微蹙。

　　专门挑外地客商？那就是绣庄出了什么问题，本地那些知根知底的商人无人肯买。

　　果然，不等谢芳华问起，凌霄接下来的话就印证了她刚才的猜测。

　　“小的知道这事儿里头有猫腻，便在城内转了一圈，将事情打听了个大概。据说是玲珑绣庄按照您之前留下的图纸，批量缝制成衣，当作孤品高价出售，被一群买家打上了门索要三倍赔偿，也不知道钱大掌柜是怎么应对的，现在那些买家暂时被稳住没去堵门了，小的估摸着他这是想玩金蝉脱壳那一套……”

　　听完凌霄的话，谢芳华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当初她定下规矩，一张图纸只做一件，为的就是客人猎奇和物以稀为贵的心理，绣庄这样大批量复制，得了一时之利，断得却是长久的财路。

　　这是谢芳菲的意思，还是崔家人的意思？

　　她这里思绪翻飞，凌霄凝气躬身站在帘外等着她示下。

　　直过了好一会儿，谢芳华才轻声交代凌霄道：“三万两就三万两。一会儿我让琥珀把银子交给你，劳烦你去帮我把绣庄买下，过户到景煜名下。”

　　凌霄闻言略有些诧异，抬眼望了一下帘子，很快又垂下，“是，小的这就去办。”

　　谢芳华怔怔地看着凌霄垂手后退出了门，心里的滋味难以言喻。

　　从阿爹死后，谢家就如一块令人垂涎欲滴的肥肉，任谁都想咬上一口，她曾经想着即使拼了命也要替阿爹守好谢家，可惜天不遂人愿，她被夺权驱逐出谢家，再也没有过问的权利和资格。

　　曾经望江楼和玲珑绣庄是谢家产业中的龙头，说是吸金石也不为过，如今非但望江楼经营不善，客源萧条，就连玲珑绣庄在谢芳菲手中也只维持了短短几个月，就以盘卖告终，一时间她不知道自己是该叹还是该气。

　　幸好她提前跟陆寻欢借了银两，谢家败掉的产业，她能保下一点是一点，这样即使那个谢家没落下去，她还可以扶持谢景煜重建一个全新的‘谢家’。

　　想到陆寻欢，谢芳华心里涌起一股暖意，自认识到现在，陆寻欢一直在帮她，而且可以说是毫无理由的信任她，她却因为自己的私心，对他的请求瞻前顾后，真是太不应该。

　　这一瞬间，她突然很想见到他。

　　谢芳华忽地站起身，把守在一旁的琥珀吓了一跳，“大小姐？”

　　“陆寻欢在哪？”

　　“什么？”接到琥珀的传话，坐在书案后的陆寻欢一愣，指尖的毛笔也随之一顿，在宣纸上留下一枚豆大的墨迹。

　　“我家大小姐求见侯爷。”琥珀再次福身禀道。

　　陆寻欢放下笔，神色复杂。

　　从那日她当着竹林居士的面，亲口应下他的求娶，这几日他的心就一直悬在半空，生怕从她口中说出什么反悔之辞，今日她主动过来，莫非是已经想好了说辞拒绝他？

　　呆了片刻，他从书案后站起身，“请。”

　　不料谢芳华却不进门，她对着迎出来的陆寻欢笑道：“冰轮初转，月色撩人，不知侯爷可有雅兴一道走走？”

　　她的笑容温婉，眼若星辰，落在陆寻欢眼中，竟比天上的月色还要动人，此时此刻，他心底的纠结突然就散了。

　　算了，她不想嫁，那就不嫁吧，只要她开心，他都随她。

　　“好。”他道。

　　就这样，陆寻欢在左，谢芳华在右，琥珀和珊瑚提着灯笼远远地缀在后面，一行人沿着庭院中的小道，在庄子里散起步来。

　　“侯爷此行公务之事，可处理好了？”谢芳华率先开口，打破了月色下的静谧。

　　“嗯。”陆寻欢先是‘嗯’了一声，之后似乎又觉得自己答的太简短了，便又加了句，“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两人并排而行，挨的不近但也说不上远，女子特有的馨香不断萦绕在鼻尖，令他胸膛下的那颗心急速跳动着。

　　他一边在心底默念清心咒，一边搜肠刮肚，努力想找点合适的话题，好让她不觉得无趣。

　　谢芳华侧过脸，趁着月色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注意到她的打量，陆寻欢心里一紧，眉眼跟着紧绷。

　　两人缓慢地踱着步，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水池边，曾经落水留下的阴影令谢芳华下意识地往陆寻欢这边靠了靠。

　　冷不丁一阵温热袭来，陆寻欢的呼吸一滞，等他反应过来，一只手已经快过大脑，扶住了谢芳华，“别怕，我在。”

　　他的体温通过修长的手指传到谢芳华的胳膊上，令谢芳华心里一安。

　　她抬起头，直直看着陆寻欢，“侯爷，我想好了……”

　　陆寻欢面色一黯，不等谢芳华说完，就快速地打断了她的话笑道：“没事。既然你已经决定了，依你的心意行事便可，之前我说的话，你就当没听过吧。”

　　谢芳华愕然，他这话什么意思？

　　她尚在茫然，那头陆寻欢已经松开手，小心护着她继续往前走，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不必感到为难，陛下若是再催婚，我另寻他法就是。”

　　谢芳华闻言又呆了呆，这会儿才算回过味来，莫非陆寻欢以为她来是要拒了他的求亲？

　　想到这，她忍着笑意，故作苦恼状，“可是，那日我已经当着竹林居士他老人家的面说你我有婚嫁之约，若是到时他老人家问起，我该如何回答才是？”

　　陆寻欢凤眼微垂，声音低低，“无妨。届时你便说我冷情冷性，不堪为良配，所以才拒了我的求娶便可，居士他本就不喜我，你如此说来，他应该不会起疑。”

　　谢芳华再次抬眼，看向陆寻欢，“若我不认为侯爷冷情冷性，不是良配，又该如何？”

　　这回终于轮到陆寻欢愕然了，她说这话的意思是？

　　“我本来觉得侯爷重情重义，古道热肠，若能帮上您的忙，是小女的福气，可是侯爷刚说，要我把之前的话当作没听过，您要另寻他法……”

　　谢芳华声音透着失落，“那好吧。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侯爷了，小女告退。”

　　她说着冲陆寻欢福了福身，转头就要走。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意思是……你是说……”一向沉稳如陆寻欢，此刻却笨嘴拙舌，一句话都说不囫囵。

　　不管他怎么着急解释，谢芳华依旧背对着他，肩膀不停耸动。

　　陆寻欢更急了，“你不要哭，是我误会了，是我的错……”

　　他大步绕到谢芳华面前，正欲好好解释几句，不料，却听到谢芳华“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响。

　　一时间，娇俏如银铃般的笑声在月色下回荡。

　　陆寻欢一怔，这才明白自己是被捉弄了，他暗暗吁出一口气，再次确认道：“谢姑娘这是答应帮忙了？”

　　谢芳华收了笑，正色道：“诚如我刚才所说，侯爷是难得一见的好人，此事明着看是侯爷有求于我，但仔细说起来，于我好处更多，这样的好事我又岂会不应？”

　　陆寻欢心里一松，一直绷紧的后背也跟着松弛下来，带着一层湿溜溜的汗意。

　　一直跟在远处的琥珀，忍不住跟珊瑚嘀咕道：“大小姐这爱捉弄人的性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改。”

　　珊瑚却不以为然，“这不挺好的，你看，大小姐再怎么闹，侯爷不是都没生气吗？”

　　琥珀重重点头，“这倒是。”

　　侯爷这会儿估计高兴都来不及，哪里还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