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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坦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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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芳菲由嫣红扶着走到陈氏跟前,小腿儿一个劲儿的转筋,“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闹成这样?”
她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朝廷要嘉奖谢家,本该是天大的喜事,怎么会闹到让全族人守墓?
见她来了,陈氏伸长了脖子往她身后看,见马车上再无人下来,顿时一脸失望,“菲儿,我让人给你带的话带到没有?亲家怎么没来?”
谢芳菲烦的眉头皱成了疙瘩,“阿娘,到底怎么回事?来传话的下人说的不清不楚,我不弄清怎么回事,怎么去求公公?”
陈氏闻言,只得拉着女儿将事情哭诉了一遍,当她说到来宣旨的是威武侯陆寻欢时,谢芳菲就感觉到大事不妙,果然听陈氏说陆寻欢要他们在墓地守着这些御赐之物时,她的心顿时跌入了谷底。
一定是谢芳华那个贱人怂恿的!
若不是她,威武侯怎么会这么针对谢家?
贱人!贱人!她就见不得谢家好!
谢芳菲心中对谢芳华的憎恨之意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你赶紧去求你公公,让他去知府大人,不不不,找王爷,去求求情,不然咱们谢家可就完了。”陈氏不住抹泪。
“对对对,菲丫头,你赶紧去求求你公爹,让他帮忙疏通疏通……”谢氏众族亲都围了上来。
谢芳菲神情一滞,她现在只是崔文恪的一个贵妾,在崔家犹如夹缝生存,拿这些事去求崔大老爷?她不敢,也压根不想这么做,可谢家若因此就落魄了,对她一样没好处。
就在她踌躇的档口,谢三太公的儿子突然开口道:“对了,我想起来了,刚才阿爹晕过去之前,好像说让咱们去找谢芳华?”
其他人闻言,脸色都有些复杂。
不过也有反应迟钝的人一脸茫然道:“你听错了吧?她都被咱们赶出去了,如今不知道落魄成什么样了,找她能有什么用?”
此话一出,立即有不同的声音反驳道:“她之前没少跟着昌叔走南闯北,说不定有什么门路。要不,咱们去求求她?”
此话犹如针尖一般刺入谢芳菲的心头,她骤然拔高了声调吼道:“不许找她!”
众人被这一嗓子震住,忍不住面面相觑。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谢芳菲轻轻透了口气,绷着脸道:“这是咱们谢家的事,找她一个外人有什么用?再说了,各位族亲是不是忘了她是如何出的谢家?此时去求她,你们觉得她会帮忙吗?”
众族亲闻言脸色都有些难看。
可不是,当初赶谢芳华出谢家的时候,他们可是命人将她打的半死,若是换成他们,此刻不落井下石都算好了,又怎会帮忙?
看着众人的脸色,谢芳菲心下满意,她挺直脊背道:“你们放心,我这就回去求求公爹,让他从中斡旋一下,你们先稍安勿躁,眼下守好这些御赐之物才是最要紧的,其他的咱们从长计议。”
她要让所有人都亲眼看着,不用谢芳华,她谢芳菲一样可以力挽狂澜。
谢氏众族亲听到这话,纷纷松了口气。
“菲丫头说的是,我们听你的,说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咱们打断骨头连着筋,这事儿可全指望你了。”
“对对对,咱们先沉住气在这守着,海昌家的,你赶紧让府里送些银钱来,搭些帐篷,再备些吃食,三太公的身子可经不起折腾……”
陈氏这会儿哪里还敢不应,连忙一迭声的吩咐下人回去准备吃用等物。
见稳住了众人,谢芳菲眉眼间闪过一丝厌烦,匆匆别过陈氏,上了马车。
这地方,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凤阳城外庄子的厢房里,陆寻欢站在窗前,神情冷峻,身后,凌霄正低声禀报:“……一个个求爷爷告奶奶,乱成一锅粥,求到那个嫁到崔家去的女儿谢芳菲,让她托崔正德疏通打点,开始她没应,后来听说族人要找谢姑娘,这才勉强应了下来,说是回去就想办法,谢氏族人总算消停了,这会儿正忙着搭棚安置……”
陆寻欢神情讥诮,谢氏那个三太公还算不是太蠢,知道提醒族人来求谢芳华,若是谢芳华一时心软开口求到他这里,他倒是不好把事情做太绝,果然不出他所料,有人是绝对不会让他们来找谢芳华求和的。
好,很好,如此一来,也正合他意。
“她这会儿在干什么?”他冷不丁回头问道。
凌霄一怔,立即反应过来这个‘她’指的是谁,“那个竹林老头又来了,这会儿正缠着谢姑娘画画……”
陆寻欢嗯了一声,“这件事她不问,你也不用特意在她面前提起,事后若是她问起,你直言相告便说是我的主意。”
凌霄垂首应是。
“退下吧,叫出云进来。”陆寻欢吩咐道。
凌霄垂手退出。
陆寻欢在窗前站了片刻,侍卫出云在屏风外垂首叫了声“爷。”
“我明日回京,你留下辅佐凌霄,保护好谢姑娘,另外,给我盯紧凤阳王,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飞鸽报我,若涉及谢姑娘人身安危,可先斩后请,明白了?”
“是!”
等出云退下,陆寻欢捻着佛珠沉思片刻,这才掀帘出来,径自往画室那边走去。
“对,这样轻轻下笔,中间适当用力,再慢慢提笔,这样就是两头细中间粗的线条……”
“素描包括五大调子和三大面,其中五大调子分别是:高光、亮灰部、明暗交界线、反光和投影,三大面分别是……”
谢芳华轻柔的声音自画室内传出,其间偶尔夹杂着竹林居士提出的问题。
陆寻欢隔着一层纱窗,静静地看着纱窗内那抹娉婷的身影。
一直以为她是娇嫩柔弱的温室之花,没想到经历这么多风雨之后,她还能如寒梅傲雪那般顽强的撑下来。
他一边为她的坚韧感到欣喜,一边又隐隐有些心疼。
他宁愿她如温室之花一般不受半点风雨,也不希望看她在尝尽人间疾苦后变的坚强自立。
不过,这些都过去了。
以后,外面的狂风暴雨由他来挡,她只需要观月听风,焚香煮茶,尽情享受人生即可。
陆寻欢在画室外静静站了片刻,悄无声息地走了。
对于他的到来和离开,室内的谢芳华毫无所觉,在竹林居士成功画出一张花瓶素描后,她忍不住点头赞道:“居士果然高才,小女一说,您便能轻松领会。”
得了夸赞,竹林居士先是喜形于色,后又端起架子咳了一声,“来回几日功夫,总算画成了一幅,也不枉你教的这样认真。”
谢芳华轻轻抿了抿嘴,将人让到花厅分别落了座。
“明日我就不过来了,景煜这小子根基太差,我得给他恶补一阵子。”竹林居士接过琥珀奉上的茶水,浅饮了一口,打趣道:“正好也让你这个夫子好生歇上一歇。”
听他说是要给谢景煜恶补课业,谢芳华求之不得,她笑眯眯地看着竹林居士,“居士见外了。以后,您什么时候有时间什么时候过来,小女随时恭候。哦,对了,我有一事想请居士示下。”
“哦?何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景煜的情况,想必您老也了解的七七八八,小女也就不跟您拐弯抹角了,我是想着,景煜跟着您在别院读书,身边没个服侍的人,十分不便,所以就起意想给他配个小厮,照顾他的起居,不知居士意下如何?”
“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一个小厮而已,配就配了。”竹林居士对这些小事不甚在意,接着喝茶。
得到他的允可,谢芳华心底一松,转头吩咐珊瑚,“去将东西拿过来。”
竹林居士放下茶碗,不明所以。
珊瑚去的快,回来的也快,只不过手中多了一个包袱。
谢芳华接过包袱,在竹林居士面前打开,“一直劳烦居士照应景煜,小女深为感激,这件衣服是小女依您的身量估摸着裁剪的,小小心意,还请居士笑纳,就当是我替景煜送的束脩礼,希望您别嫌弃。”
“给我的?”竹林居士捻胡须的动作一顿,显然十分诧异。
往日也不是没收过束脩礼,不过多半都是肉干、芹菜之类的,新衣裳倒是头一次收到。他这一辈子没有娶过妻,所以从未有人专门为他缝制过衣裳,刚刚听谢芳华的意思,这衣服还是她亲手做的,先不说东西贵贱,光是这份心意已十分难得。
谢芳华将衣服抖开,露出衣袍上的竹纹图案,“知道您喜竹,所以小女特地在袖口和袍角几处缀了青竹图,您看看可能入得了眼?”
竹林居士看着这件绣着青竹的长袍,老脸几乎笑成了一朵菊花,“丫头,你送的这束脩礼甚合我意。”
他几乎都快忍不住现在就穿上身了。
“居士喜欢就好。”谢芳华轻笑,转头冲珊瑚道:“一会儿用过饭让四海护送居士回去,把给景煜做的衣裳一道带着,顺便把人也领去给他看看。”
四海千挑万选总算选好了一个小厮,谢芳华亲自看过,是个机灵乖巧的,只不过今日谢景煜并未跟着竹林居士回来,她只得如此安排。
珊瑚领命,提着包袱退下。
收到衣服的高兴劲儿一过去,竹林居士看着谢芳华,双目微眯,故作不悦道:“你这又是教画画,又是亲自做衣裳给我,是不是担心我教你弟弟不用心?”
他本以为这么问,谢芳华会矢口否认,没想到对方却是一脸坦然的点了点头,“所谓有所予必有所图。小女想要居士您细心教导景煜,助他成材,所以才花心思讨好您,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道理?”
“说的好!”竹林居士忍不住抚掌大笑,他生平最厌恶表里不一,虚伪狡诈之徒,如谢芳华这般坦率真诚,丝毫不做作的人,他是打从心眼里就喜欢。
他笑着往谢芳华这边歪了歪身子,神色间带着孩童般的顽皮,“那我跟着你学画画,是不是也要送些束脩礼表示一下?”
谢芳华见状,忍住笑意一本正经道:“居士说的对,那么,送我的束脩礼您老可得好好挑一挑,小女可不像居士一般随便一件衣裳就打发过去了。”
她这番故作正经的调皮话,不禁又引来竹林居士一阵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