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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乱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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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阳府街道上,锣鼓喧天,鞭炮阵阵。
街旁的酒楼里,众人看着楼下的喧闹,一脸莫名。
“这是干什么呢?谁家这个时辰办喜事?”有人诧异道。
“哎哟,诸位爷还不知道?”小二消息最是灵通,听人问起,忍不住在众人跟前卖起了关子,“要说,这还真不是一般的喜事,说出去咱们整个凤阳都跟着沾光呢。”
“此话怎讲?快说说。”众人闻言都围了上来。
“之前江浙闹水匪,闹的挺凶大家知道吧?”小二一脸神秘道。
“知道,知道,那跟咱们凤阳有什么相干?快说快说。”有人往桌上扔了几个铜板,不停催促。
小二放下茶壶,笑嘻嘻地将赏钱塞进袖子里,与众人道:“据听说谢大善人临终前往东南大营送了一批粮食,帮朝廷解了燃眉之急,陛下龙颜大悦,亲赐大义之商牌匾,这不,敲锣打鼓的正往谢大善人墓地去呢……”
“哟,御笔亲赐?那可真是了不得了……”
“哎,不对啊,我怎么听说是谢大小姐送的粮?之前给那些难民分粮的,不就是谢大小姐?”有人提出质疑。
“什么谢大小姐?你们难道没听说,先前那位谢大小姐是捡来的,在谢老爷死后,已经被赶出谢家了……”
“那还真是可惜了,听说那位谢大小姐是跟谢大善人一样心善的人儿呢,如今谢家荣耀了,她是享不了这份荣光了……”有人咂嘴。
此时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讥笑道:“什么荣光?要我说,谢大小姐这叫吉人自有天相,有幸逃过了一劫才是。”
众人眼睛一下子瞪的溜圆,这话怎么说?
“依我看,这位来宣旨的上差怕是跟谢家有什么仇怨。谢家,这是要大难临头咯。”老者虽有几分醉意,但语气十分笃定。
“程老夫子,您是喝醉了吧?那可是御笔钦赐,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您怎么说是大难临头?莫不是眼红了,故意说的酸话吧?”有人开口道。
那位程老夫子却不以为然,慢悠悠呷了一口酒。
“御笔钦赐之物,抬到墓前,你要怎么抬回去?谁敢抬回去?这明明是要把谢家这群人牢牢钉死在谢海昌墓前,守着墓,守着一堆死物,过一辈子!”
他斜着先前那人问道:“现在,你还觉得它是福分吗?”
此时站在谢海昌墓前的谢三太公也觉得头目森森,摇摇欲坠。
“抬回去?抬哪去?御赐之物由得你们抬来搬去的?这些都是陛下嘉奖给谢海昌的,理应放在他墓前,旁人谁有资格动?你们真想抬回去也可以,让谢海昌亲自来跟本侯说,本侯自然无异议。”
“皇家赏赐,不容怠慢。若是让本侯知道这些御赐之物有一丁点闪失,哪怕是被风吹了,雨淋了,你们谢家哪一个都休想活着离开!”
陆寻欢临去前的话,在谢三太公耳边不断回响。
是了,是了,怪不得他一直觉得哪里不对。
御赐之物放到哪都是要日日香火供奉,磕不得,碰不得,更遑论擅自挪来抬去,威武侯此举摆明是要他们守着这些死物,做一辈子守墓人啊。
“三太公,您老发个话,这该怎么办啊?我还年轻,可不能一辈子守在这儿啊……”谢氏族亲中年轻一点的先沉不住气,哭嚎着扑倒在谢三太公脚下。
“这赏赐是给景睿那一支的,要守也应该他们守,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啊……”族亲中有人愤慨。
“对,都是他们娘俩,贪图赏赐,才害了咱们全族!”
原本想着是阖族荣耀的大喜事,他们才来的,现在却要当什么守墓人,真是冤得没地儿说,这会儿陈氏母子在他们眼中俨然成了祸害全族的罪人。
“这怎么能怪我们,你们刚才不也是同意在墓前颁旨领赏的吗?怎么,见了好事就往前凑,到了这会儿,一个一个都想脱清关系了?没门!”陈氏叉着腰口水四溅。
“都住口!”谢三太公这会儿浑身冷一阵热一阵,是他急功近利了,是他疯魔了,怎么就没看出这是个陷阱?
难道谢氏的前途就这样被他一手葬送了吗?
若在往日,三太公只要开口,谢氏众人无不俯首帖耳,可如今事关每个人的切身利益,谁都不愿留下做那劳什子守墓人,是以三太公喝止过后,众人依旧吵闹个不停。
谢三太公气急攻心,颤颤巍巍的眼看就要站不住。
陈氏不管不顾,索性坐在地上撒起泼来,“天爷啊,我们有什么错,还不都怪那个搅家精,要不是她送粮,也就没今日这一出,这个野种可把谢家坑苦了啊!”
兴许是被她这话提醒,谢三太公倒地之前,浑浊的眼睛有了一丝清明。
对,谢芳华!这赏赐本身该是她的,只要她重回谢家,眼下面临的困境也就迎刃而解。
“去找……谢芳华!”
可惜,他的这句话就被众人的声音盖了过去。
“三太公!”
“快来人啊,三太公晕过去了!”
谢家差人来报信的时候,谢芳菲这边正烦的不可开交。
“孙家小姐在咱们绣庄买的衣服跟庞家小姐撞了衫,这会儿正吵着要砸了咱们绣庄,您可得赶紧拿个章程……”钱掌柜哭丧着脸,眉毛都要耷拉道地上去了,“还有那郑家太太,非要咱们按绣庄之前定的规矩三倍赔偿……”
自打谢芳菲命他按着图纸大量定制成衣,刚开始的收益还算喜人,他也跟着捞了不少油水,但很快弊端就出来了,那些名门贵妇和小姐们,本就是奔着玲珑绣庄出品的成衣独一无二,才肯花大价钱定制,结果这出门三步一撞衫,五步一同款,赴个宴成了‘同袍’聚会,这些太太小姐们都不干了,齐齐堵到玲珑绣庄,索要赔偿不算,还扬言要砸了绣庄,幸好他溜得快,不然连绣庄的门都不一定出得来。
谢芳菲气急败坏,忍不住骂道:“你这个蠢货!我让你将图纸适当的修改一下再做成衣,谁让你照着图纸做的满大街都是了?!现在出了这种事,你让我拿章程,我能拿什么章程!”
钱掌柜满脸失望,两条眉毛耷拉的更厉害了,“那现在怎么办?绣庄砸了还可以再修,但那些衣服真要一个个赔偿的话,可得一大笔银子……”
提起银子,谢芳菲火更旺了,玲珑绣庄的收益她是一个铜板都没见着,全被王氏拿去了,现在绣庄出了事,王氏一推二五六,要她看着办,她能怎么办?别说她压根没那么多银子赔,就是赔,也不应该她来赔!
她烦躁地绞着手中的帕子,胸口实在憋闷的厉害。
砸吧,反正银子也没落到她的手里!想让她出面赔偿,门儿都没有!这一闹,玲珑绣庄肯定开不下去了,既然这样,还不如关门大吉,让那些人随便闹去!
谢芳菲想到这,冲钱掌柜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悄声说了几句。
钱掌柜瞪大了眼睛,“卖了?”
谢芳菲冷哼一声,斜依到炕几上,“难道你还有法子继续开下去?”
钱掌柜闻言一脸苦相,“可是,眼下这种情况,旁人躲都躲不及,谁会当这个冤大头买下啊?”
这个蠢货!
谢芳菲闭了闭眼,咬牙切齿地道:“你就不会先找个由头安抚住这些闹事的太太小姐,再去牙行里去寻一寻那些外地客商?那些客商人生地不熟的,一时半会儿哪会知道那么多?具体该怎么说,还要我一句一句的教你吗!”
听她这么说,钱掌柜哪里还不明白,“明白了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这边钱掌柜刚出院门,婢女嫣红咚咚地跑进了门,“奶奶,不好了奶奶!”
谢芳菲一肚子邪火正没地方发,听着嫣红大呼小叫,甩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死蹄子,会不会说话?仔细我拿针缝了你的嘴!”
嫣红抚着脸颊,又是委屈又是害怕,“奶奶饶命……咱们府里来人了……是谢家,谢家来人报信说……”
谢芳菲心烦地打着扇子,“说什么了?”
“……说……说谢家要完了,太太让您去求求崔大老爷,赶紧找人疏通疏通,不然他们就要守一辈子墓了……”
“什么?!”谢芳菲噌得一下坐直了身子,手中的团扇也应声而落。
从崔家到谢海昌的墓地不近,谢芳菲赶到墓地时,大夫刚替谢三太公把过脉,“老太爷这是气急攻心,痰迷了心窍。”
“大夫,我爹这病要紧吗?”谢三太公的嫡子问道。
“这个……不好说,老太爷毕竟上了年纪,若是心脉阻塞太久,很有可能会中风卧床,不能行动言语……”大夫见众人一副如丧考妣的神色,连忙又改了口风道:“我说的是最坏的情况,也不一定真会如此,目前只能先开副疏散安神的方子,给他用上几剂看看。”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谢氏众人闻听谢三太公有中风可能,顿时乱成了一锅粥,谢三太公的儿子更是悲从中来,哭得涕泪横流。
“这该如何是好啊?”
“是啊,偏偏是在这个档口……”
“完了,全完了,咱们谢家要完了……”
指责声,哭喊声,在墓地上空不断回荡,唯有谢海昌的墓碑在一旁伫立着巍然不动,仿若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