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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回 投石问路不得要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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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面的几个小厮毕竟年轻,有站出来说自个儿擅长做菜的,可以去开家馆子,他来当厨子;还有的说他擅长做豆腐,可以开个豆腐坊;还有会裁衣裳的,可以去当裁缝。黛玉都一一笑着点头道:“难得大家齐心齐力,为的都是咱们全院上下有口嚼用,我都记下了,回头等商议定了,再给大家答复。”众人答应一声,转身都退下了。
黛玉才要喊紫鹃把这些主意全部记下斟酌时,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厮在角门口探头探脑地想进又不敢进,紫鹃瞧见了,出去问了问便让他进来。
谁知小厮一进来就给黛玉跪下了,开口道:“姑娘,奴才斗胆,想请姑娘开恩,准许奴才去九如山上采药,也能换几个小钱,奴才一个子儿都不留都交给公中,只要姑娘继续赏奴才饭吃即可。”
“采药?”黛玉有点吃惊,“你识得药材?”
那人点头道:“姑娘有所不知,奴才祖上原就是行医的,可惜后来亲戚犯了点事被连累了,奴才也被充入奴籍进了荣国府。但奴才打小就跟着父亲学医,识得些许药材。前些日子跟着姑娘上山,曾见过多味药材,只是奴才不敢采。如今姑娘肯让我们自个儿想营生,奴才想着若是姑娘肯开恩准许奴才每日上山采药,那就是对奴才天大的恩赐了。所以,奴才肯请姑娘成全!”
黛玉一听,心中不觉一动:“你说那山上药材种类颇丰?可是实话?若是认错了,可不是件闹着玩的事儿。”
“奴才对天发誓,绝对没有认错。”那人神情激动道,“奴才打小就跟着父亲上山采药,对山上的药材颇有几分研究,错肯定是错不了,就是得费些力气,毕竟有些珍稀药材大多长在悬崖峭壁之上,一般人也不愿去冒这个险。但是若姑娘肯放奴才去,奴才定会全力以赴,为姑娘多多采些回来换些钱财。”
“你有这份心,倒是个难得的!”黛玉点头,又让他起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名叫钱恩冲,进了府后改名冲儿。”
“好,冲儿,”黛玉点头道,“你先回去,待我思量定了自会派人去找你。”
“哎,奴才谢过姑娘!”冲儿千恩万谢之后,眼角湿润着去了。
黛玉瞧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颇有些失神。这个冲儿小时候也是父母掌心里的宝吧,只因家中犯事就充了奴籍,也着实可叹。若无此变故,他估计已经子承父业,在一间小医馆里行医问诊了吧?可惜啊,人生就是这样的喜怒无常,就如同贾家一样!
接下来的几日,黛玉着实费了一翻思量。一则现银有限,无论做哪门营生都需要本钱;二则张财、李贵、冲儿等人虽已跟在她身边一年,但该摸的底细也要摸透,不然银子花出去打了水漂,也是不成的。毕竟如今不同往日,浪费不得了!
等到一切理顺之后,黛玉便让紫鹃把自个儿的首饰匣子搬出来细细清点了一番,最后留下一小部分,将那大部分递给紫鹃道:“把这些拿去找家妥当的当铺当些银子出来。”
紫鹃一听,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姑娘,使不得!咱们从潇湘馆来时您就带了这么点首饰出来,如今还要再当出去大部分,日后出门应酬可戴什么?”
黛玉笑道:“不过是几件首饰,戴不戴又有什么打紧。再说,这些花样都陈旧了,我也懒得戴,等咱们日后手里宽裕了,再去多多打些新鲜的花样来戴岂不更好?——快别啰嗦了,拿着!”
紫鹃无奈,只得双手接过来,然后从自个儿发髻上摘了一支银步摇并一对珍珠耳坠一并放了进去:“要当就把这些一起当了,这些虽比不得姑娘那些值钱,好歹也能换几两银子,应应急吧。”
雪雁等人在一旁瞧了,纷纷摘下头上的簪子、坠子一古脑地也塞了进来。
黛玉无奈奈何地叹息道:“你们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在这府里好容易熬了这么几件首饰,如今却又交出来,叫我于心何忍?”
雪雁道:“我们是姑娘的人,别说几件不值钱的首饰,就是姑娘您要把我们卖掉换钱,我们也说不出半个‘不’字来。”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黛玉只得点头依了。
“罢,你们的心意我都记下了,改日咱们手头宽裕了,一人给你们打一对金镯子当嫁妆!”说到这里,自个儿先抿嘴笑起来。众丫头也都不好意思地跟着笑了起来。
几人正在说笑,门外有小丫头来回,说霍大夫来给姑娘看诊了。
黛玉听了纳闷,道:“今儿还不到看诊的日子,他怎么来了?”
小丫头摇头不知,黛玉不敢怠慢,急忙换了衣裳,带着众人来到前厅。
此时,霍俭已经在前厅喝了几盅茶了。本来,他是真想忍到看诊的那日再来的,但最近母亲张氏自从那日见到黛玉之后,似乎有所察觉,动不动就逼问他,那心仪的家中有权势的姑娘到底是不是黛玉!
霍俭不敢说实话,每次都搪塞过去。无奈张氏是个精明的,竟是越发怀疑起来。霍俭心中焦急,只得临时改变主意,想着还是尽快探一探黛玉的心意才好再做打算。再者,那日梁琨的一番话,也让他倍受触动。的确,前怕狼后怕虎,实在是成不了事的,还是出动出击比较好。
黛玉一进前厅,就见霍俭端坐在那里,一手执杯,并不急着喝,而是沉沉思量,不知在想什么。一身簇新天青色的宽袍,像是特意换上的,低垂的眉眼因了微微的失神越发显得迷离。乍一看去,倒不像个会行医问诊的大夫,竟像是个世家贵子,翩然独立,落寞而又宁静。
黛玉此时已正式换了女子装扮,自是不能与霍俭长时间正面照应,行完礼后便绕到帘子后问:“霍大夫,您怎么今儿就来了?”
霍俭微微按下忐忑,微笑解释道:“按理说今儿不到看诊的日子,不过姑娘这些日子长途跋涉,身子定会受亏,我怕前功尽弃,就提前来了。”
黛玉“哦”了一声,也不疑有他,隔着帘子让霍俭诊了脉后问:“可有什么不妥?”
霍俭微微有些惊讶。按他对黛玉身子的了解,她这一来一去能承受住已是万幸,怎能忍受这一路的担惊受怕,本该添些病症才是,谁知却是完好无损的。
但事实就是如此,他虽纳罕却也欢喜,笑道:“姑娘别担心,并未有什么不妥,就是劳累了些,气血有些亏,我开个方子你按方调理几日即可。”说完,到案前一挥而就开了方子交给张管家。
若按常理,霍俭看完诊开完方子就该告辞走人了。但霍俭心里藏着事儿,并不急着走。但又碍着张管家、紫鹃等人在场实在不好说,只得硬着头皮微红着脸问:“林姑娘,在下还有几句话想单独问问姑娘,不知可否方便?”
黛玉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看旁边的紫鹃雪雁。两人也同时愣了愣,紧接着,雪雁立即喜上眉梢,冲黛玉挤了挤眼睛。那意思再明确不过,霍大夫是不是要同她表明心迹了呀?
紫鹃也是一脸惊喜,对着黛玉抿嘴一笑,其想法想必同雪雁一样,看得黛玉很是无奈。
将众人屏退之后,黛玉并未走出珠帘,只在帘后问:“不知霍大夫有何指教?”
“是这样……”霍俭实在怕直接说出口唐突了黛玉,只得临时换了个话题问:“如今贾家的事儿怕是无可挽回了,不知林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
黛玉心中松了口气,道:“目前还没有明确的打算,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
霍俭心中一喜,忙道:“既然这样,不如林姑娘派几个机灵本份的小厮到我那医馆当医童,每日里活计并不多,闲了还能跟我学些医术,将来应付些头疼脑热的小病倒是不在话下。不知林姑娘意下如何?”
黛玉本是一心戒备的,实在没想到霍俭竟是主动来帮她的,于是眼眶一热,惭愧道:“霍大夫好意,黛玉心领了。只是你那医术也不是随便传人的,我这边都是些笨手笨脚的小子,实在不好意思前去打扰,等过段时间我会想些办法给他们找些活计的。”
霍俭急忙解释道:“林姑娘误会了,我并非完全是为姑娘着想,实在也是有些私心的。本来,我那边是有几个医童的,但是过几日就会有两个辞工回乡,他们一走我这边就有些忙不过来。所以,与其我再到处找人,还不如从林姑娘这边要几个,一则解了我这边的急;二则也减少你这边的压力。姑娘若是没有别的顾虑,就这么决定了吧。”
霍俭这一番话倒是说得合情合理,而且充分顾及了黛玉的面子,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正巧,冲儿才刚来她这边说明了情况,若是能让他到霍俭的医馆里历练几年,岂不是两全其美之事?
“既然这样,那我就替他们多谢霍大夫了。”黛玉真心实意地感谢霍俭,不由分说就在帘后给霍俭行了个礼。霍俭急忙还礼。
黛玉道:“待我回去问过他们之后,定会选两个老实本份又手脚勤快的给霍大夫送去,日后医馆里有什么脏活累活,尽管让他们去做。他们若是不听使唤,打骂都使得,我绝无二话。此外,月钱我们是坚决不收的,只要能在霍大夫身边学点医术的皮毛出来,就是他们的造化了。”
霍俭笑道:“你放心,他们跟在我身边,绝不会亏待的。”
黛玉点点头,又再次谢过之后,气氛就陷入了尴尬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