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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星儿啊,你快快醒来,你还没问师父要生辰礼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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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也想通了,与其每日忧心未发生之事,不如多与沈星自在相处一日是一日,还不晓得能活多久,这傻徒儿这般乖巧可人,一味把她往外推做甚!若办完事两人还活着………
沈默的难受消得七七八八了,沈星趴在他肩上已睡熟许久,他正想着若办完事两人还活着…沈星动了动,沈默的难受又要抬头,他赶紧叉着沈星腋窝将她撑起来,放到炕上睡好。沈星想是忧思太久,突然放下心来,睡得很沉。
沈默为她盖好薄被,收好炭炉等物,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冷风一吹,沈默的难受彻底消了去,他羞愧的低着头回了自己屋里。
转眼又是二人的生辰,沈星叫沈默不要准备什么礼,她自有想要的。
沈默不晓得她又打什么鬼主意,等着那日看她问他要什么。
沈星自个儿也没准备什么,她要的东西,她也要给一个一样的给他师父!
九月十九,两人瘪着嘴吃完糖水蛋,开开心心进城去耍了。
街上很多卖花的,沈星盘算着晚上的大事,心里高兴,笑着每样都闻一闻看一看,沈默给她买了一篮子桂花,叫她“桂香”,沈星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追着她师父边笑边打闹,引来行人纷纷侧目。
两人闹得累了,寻了处面摊吃面,老板从后厨端了一碗牛肉面给沈星,一碗鸡丝面给沈默,神色匆匆的。沈默看老板一眼,心头有一丝异样,但仔细想又寻不到头绪,只好招呼沈星快吃。
吃着吃着觉得不对劲,身上似乎被抽空了力气,眼皮也越来越重,沈默心头大惊,暗呼不好!中计了!想推沈星快走!模糊中看见沈星已然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了。
师徒醒过来时,被五花大绑丢在一处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恶臭。沈默神智稍稍清明便大呼沈星:“徒儿,徒儿!你在哪里?”
“他就在你旁边,莫急。”随着一个声音悠悠传来,一道火匣子的火光突然亮起,沈默昏睡良久,一下子不适应,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第一时间找沈星在哪边,看到她正躺在自己右侧地上昏睡着,衣裳完整,也不见有伤,稍稍安心了些。
看完沈星,沈默这才环顾了一圈周围,看见自己被关在一处铁牢里,牢外坐着一个官差模样的人,腰间配了把刀,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沈默。
沈默望着他,冷冷的问:“不知我师徒犯了何罪,竟被灌药迷捕于此。”
“犯了何罪你心里清楚得很!”官差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早日招供,少受些苦。你这徒儿身子单薄得很,怕是受不住这天牢酷刑。”
“别动我徒弟!有事冲我来!”沈默手指在背后暗曲,想尽快逼出毒药,却提不出真气来。
“你省点力气吧,你中的迷药是我独创,吃面的时候既吃不出来,就该知道此物厉害,三天内你是使不出真气的。”
沈默闻言心下一凉。
“快招了吧,别浪费本大人时间。”
“你要我招什么?”
“还装傻呢!你与你徒弟在街头打闹时,我已确认过你的身法步伐,可不就是那所谓专偷贪官污吏的江洋大盗?你可是好本事!耍了满京城衙门官差四五年!如今既落入我手,唯有好好认罪才能少受些苦头,态度再好些,我还能给你师徒两具全尸。”
沈默面不改色的说:“你认错人了!我师徒不过是有点三脚猫功夫的猎户,不知道你说的江洋大盗是谁。”
“如此,那就懒费唇舌了,来人,将这小徒弟泼醒,上刑!”
“你冲我来!放开我徒弟!”
“你越是这样,我越是知道折磨他是对的!没想到啊,抓了四五年才抓到的‘侠盗’竟是如此蠢笨之人!”
说话间狱卒已提来污水打开牢门,一桶水泼向沈星脸上。
沈星呛咳着醒转过来,也是一瞬间就明白了又被抓的事,见他师父在旁边焦急的看着她,急急的叫了句“师父”,正想问问他怎么样,狱卒已一人一只胳膊架着沈星出牢门,将她挂在架上,沈星脚触不到地,在空中晃荡。
“怎么样?你招还是不招?”
沈默怒急,眼里已充血,望着官差说:“你放开她!给我一晚时间想想!”
官差冷笑:“想等人来救你吗?我告诉你!我是皇上亲派专差,除了皇上,没人救得了你!”
沈默心里凉极,看着沈星说:“徒弟,师父连累你了!”
“师父………”沈星怕极了,她虽不知道他们是被冤枉了,还是沈默真做了什么事,但只要他师父在身边,再怕也能忍!“师父,我不怕!大不了一死,星儿有师父陪着就不怕!”
“好一出师徒情深的戏码!小兄弟,你怕是有些误会,在我手里,死不是你该害怕的事,你该怕的是死不了!最后一次机会,你来问问你师父,他可愿意招?”
“我师父清清白白,你让他招什么!有本事就冲我来吧!”
“好!都是有骨气的,行刑!”
沈默闭眼不敢看,沈星咬着牙不肯喊出声,沈默不晓得他们在沈星身上到底用了多少刑,他没听到鞭响,也没听到铁器撞击声,好静好静!空气为什么这么安静!他们到底在对沈星做什么!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他的星儿还活着吗?沈默紧紧闭着眼,脸上青筋随时要爆裂,他咬碎了牙,咬破了唇,掐破了手掌,掐断了指甲,到底还要折磨星儿多久!还要多久!他忍不住了!他想什么都招了!他们说他做了什么就做了什么,什么都招,只要他们肯留沈星一条性命!
“等等!”沈默睁开眼,不敢看沈星,“等等!”
官差挥手让狱卒住手,“怎么?忍不下去了?要招了?”
沈默正欲说话,一名狱卒匆匆跑来,在官差耳边说了几句话,官差脸上怒意闪过,就要往外走,外面冲进来一人,沈默一看,竟是穆清!
“穆大人!您为何事大驾光临这天牢,这里又脏又臭,咱们有话出去说!”官差要将穆清往外请,穆清甩开他的手,对狱卒说,“放开她!”
狱卒看看穆清,又看看官差,官差微微点头,狱卒赶紧将沈星放了下来。穆清跑过去接住沈星,沈星已然昏死过去,头发湿哒哒披散着黏在脸上脖颈上,嘴唇咬破了,嘴角全是血,衣裳和着血水贴在身上,更显得他的身子单薄无骨,身上腿上遍布银针,双手无力垂着,十指血肉模糊!穆清看着心头大痛,一一去掉银针,抱着沈星走到牢前,“开门!”
官差挺了挺背冷笑道:“穆大人,门可以开,人你却是带不走的!”
穆清不理他,冷冷喝道:“开门!”
狱卒打开门,穆清轻轻放下沈星,又给沈默解了绳子,沈默手脚一松,赶紧爬过去看沈星的情况,见到沈星这幅样子,心里滴出血来!颤抖着去寻沈星不忍入目的手,给她把脉:内力全失,心脉微弱,呼吸若有似无…沈默当时就想劈了自己脑门跟她去了!又见她全身上下无一块好的地方!他那样小心翼翼养着的孩子,那样宝贝的放在心尖儿上的肉,转眼间给人糟践成这样!沈星若有事,他要立刻杀了这些人!屠尽这天牢!让所有人给沈星陪葬!沈默理智全丧,额上青筋暴涨,双目赤红,双拳紧握,转头怒视官差,已是弦上待发之箭,就要暴起!官差紧了紧手里的佩刀,全神戒备着。
穆清见状赶紧一手压住沈默的手臂,一手掰过他的脸看自己,冲他轻轻摇头:时候未到,切勿冲动!沈默看着穆清,眼神冷利,像是不认识他一般,穆清壮起胆子轻轻拍打沈默的拳,好久好久,沈默眼里血红渐消,似是放了一丝清明入脑,闭目深吸几口气,拳头渐渐放开,手却又颤抖起来,撕下自己身上的衣袍,要给沈星包扎手指头。
官差见状松下一口气,又见他二人旁若无人的疗伤,全然不把这天牢放在眼里,看得不耐烦,想催穆清快走,“穆大人,你可知这人所犯何罪?你今日来看他可是做好了被牵连的准备?”
穆清像没听见一般,继续和沈默一起给沈星包扎手指。
“穆大人?你再不走,可就真的撇不清了!下官瞒不住这么久,只能如实上达天听了!”
待沈星十个手指头都包扎好,穆清起身背着手转头,“来人!给本大人备座!”
“穆大人这是要做什么?!”官差惊讶道。
“这还不明显吗?等救兵啊!”
“你!这个江洋大盗是皇上亲派我等捉拿,除了皇上能放,你还能到哪里搬救兵!”
“到哪里?就到你刚说的那里咯!”穆清搬出些泼皮习气来跟官差周旋。他刚刚给沈星包扎的时候,沈默在官差视线死角处给他写了一个字“拖”!穆清不晓得沈默有什么后招,但他全然相信他!
“皇上岂是你一个小小侍郎想见就见得到的!”官差不相信穆清能派人见到皇上。
“我这个小小侍郎当然见不到,但大大的大皇子能啊!”
“你胡说!大皇子什么人物!他能为了江洋大盗说话?”
“那你不如去问问?这会儿大皇子应是已经到了皇宫了。穆清说完,往地上盘腿一坐,这就要赖住不走了。
官差见他这样子,将信将疑,挥挥手指吩咐狱卒去打听。
沈默守着沈星打坐运气,是不是真的三天使不出内力,试试才知道!
穆清挡在他们前面闭目养神,官差不时望向天牢外,看他派去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与否。
……
三更时分,天牢外终于来人!
圣旨到!
官差狱卒并穆清一概跪倒接旨,那传旨的公公见沈默还在闭目打坐,像没看到一样,抱拳向天道:“奉皇上口谕,既皇儿为这江湖人求情,又力证偷盗一事确系他人所为,就放了吧!锦小子,再抓错人,朕要你脑袋!”
官差’锦小子’已是吓出一身冷汗,赶紧接旨,磕头谢恩。
传旨的公公又看了一眼沈默,捂着鼻子走了。
’锦小子’转过头来怒目而视狱中三人,狠狠道:“放人!”
……
穆清带沈默二人回家,屋中已有大夫在等,沈默一看,竟是那知晓沈星女儿身的大夫!
众人不及多语,先为沈星诊治要紧!
穆清秦氏并老仆几人在院里已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沈默在门口定定站着,望着那道门,像是已成一根不能动的木头桩子。穆清给秦氏搬来凳子,秦氏哪里坐的住,拉着不停踱步的穆清坐,穆清坐下去又站起来,“星儿究竟怎么样了?还要多久才出来?”秦氏拍拍他的肩叫他再耐心些!
几个时辰里,大夫都未曾出来,只唤人送了几次开水进去。沈默几次三番提着水壶想要近前仔细看看沈星的伤势,都被大夫赶了出去。
卯时初,大夫终于擦着手出来了,沈默就要往里冲,大夫拉住他,顺势给他把了把脉,“你也需吃些解毒药丸,内力可快些恢复。”
“多谢大夫!不知星儿怎么样了?”
“那孩子的手指甲被强行拔掉,虽看起来可怖,长几个月也能好,但是她身上的伤……那下针之人,必是学过医道的,扎的都是刁钻穴位,又在旁割了口子,让人筋脉逆转,血流不止,求死不能,极为疼痛难忍,这孩子…也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我已一一敷药,又施针将逆转穴位搬正,那毒药已从拔掉指甲的伤口中随血排出的差不多了,算是幸事一件,只是………”那大夫看看穆清等人,不晓得是不是人人都知道沈星是女儿身,沈默会意,请大夫远处说话。
两人来到屋角,“大夫,只是什么?”
大夫接着说:“你们中的毒极为寒凉,她本身又是胎生凉体,虽及时排出了些,却又受了那么重的伤,怕是伤了女子根本,以后…难以受孕了…”
沈默听完心里像被捅了一刀,怔怔失语。
大夫拍拍他的手臂,“也不是绝对,你们以后努力些,说不定还是可以有孩子的!”
沈默听到希望,“如何努力?”
大夫吃惊瞪眼,“如何努力?当然是成亲后,房事上努力些!男子精华于女子体内那怀子脏器最是滋养,说不定能暖过来!”
沈默顾不上害臊,只要沈星能好起来就好!冲大夫点头表示知道了。
大夫见他一把年纪了,什么都不懂,摇摇头向穆清他们走过去,“天未大亮,老夫辛苦一夜走不得夜路,大人安排间房与我休憩休憩,辰末叫我,早膳我要两个肉包,一碗豆腐脑。”
穆清点点头谢过他,着老仆领着他去休息了。
沈默已开门进去看沈星,秦氏也要去,穆清说:“不急,天亮再看吧!”各自回房不提。
沈默进屋瞬时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血味并药味,沈星的衣物并大夫疗伤的棉帕子已被血污得看不出原色,丢在床角堆成了尖,沈星身上盖着锦被,沈默走过去,握握打颤的手,怎么也止不住那颤抖,他太后怕了!太怕了!!!
好久好久,沈默闭目又睁目,不住深呼吸,冰冷的手才稍稍缓解,他轻轻掀开锦被,看到沈星全身上下被布条包裹的严严实实,还有些许血迹浸透出来,沈默在牢里强逼回去的眼泪,此时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像断了线的珠子落下来。
他跪在床边,想握握沈星的手,又怕她痛,想抱抱她,又怕碰到她身上的伤口,一时竟无从下手,心中更是痛极。那眼泪更是如瀑如雨般的往下落,他都不知道他一个大男人哪有这么多的眼泪水可流!哭着哭着也像沈星一般流出鼻涕来,他也想像沈星那样将眼泪鼻涕蹭到她的肩头,此时却又不能够,想起沈星往日里完好娇嗔的样子,更是心痛得无以复加!只怪自己那些日子为何要冷着沈星,那样好的岁月,他不用来好好疼惜她,却用来怕!今日若穆清来得晚一些,他就要后悔一辈子了!不,沈星若没了,他哪里还有什么一辈子,立马跟着她去了就是!
沈星往日里总是说一辈子一辈子的,他怪她小孩子不懂事,现在他明白了,没了沈星,就没了他,两人可不就是一辈子了吗?
沈星当时在牢里明明那么害怕,却说只要他在身边,她死都可以,她真的如她自己所说,将命都交给了他,他却怕礼教俗规,怕闲言碎语,怕她不是真心,沈默啊沈默!你真是昏了头了!岁月这样短,星儿的情那样长!怎么就不能放下成见,与她厮守了!
沈默想到这里,似是终于放下心头大石,再不犹疑,抬手摸了摸沈星的脸,星儿啊,你快快醒来,你还没问师父要生辰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