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会》叆乔

229、暗火（十一）

　　一个人呆在家里，除了看书、写作，就是听听歌，翻翻评论。

　　“你一定要考虑清楚，一旦离开我，就再也没办法找到我了，找到我那一天，我也不一定记得你了。

　　别离开我，我做了很多很多了，为什么我在乎的就是留不住呢，别走了好吗？真的，算我求你了，我不想错过你。

　　我以为是错过，他觉得是解脱。

　　其实时间真的可以抹掉对一个人所有的记忆。

　　这种你来我往的交流并不是最好的体验，请把这样的糟糕全都留给时间。”——网易云评论

　　看看我的封面，我赞过谁和谁赞过我，几年前的人，很多都不是好友了。我点开头像，努力回想，一个也想不起来是谁。怎么也想不起来，什么都想不起来，就好像完全没有印象……仿佛从来没有加过好友一般。一些是为怕失去，一些是为还赞么？人过生活，过啊过，总会忘记一些什么的。那些至今怎么想都想不起的人，大概真的从无关紧要吧。

　　就是在我伤心难过的时候，在我遇到不公的时候，在我觉得没有人能理解我，我被全世界抛弃的时候。我很弱小我很无助我很落魄我很敏感，我就希望柏予豪能够向着我，不管我是对是错，他都替我说话，他能给我温暖给我依靠。就算这些都不能，他至少能说句知冷知热的知心话。

　　在外面所有人面前我都已经很坚强很优秀很努力了，我希望在他面前，我是个只需要接受关怀的小傻子。

　　“说句顺我心的假话听听也不错。”
　　“怎么说？”
　　“哄我，骗我，哄骗我。”
　　“这……”单是想想也不错。2021.11.24

　　我回姥姥家了，乡村里忽然寂静的一切令人心中有着莫名的孤寂。我无法不再次想起他。

　　“打游戏吗？”隔三刻钟，“不会又静音了吧？”

　　我讨厌发完消息之后的等待。为我想得到的肯定的答复，每多等一分钟，都多一分焦灼。心情就由欣喜、期待、向往渐渐转变，猜疑、焦灼、担忧，担忧会是个否定的答案。这种猜来猜去的关系太没意思了，我就喜欢真实，喜欢立刻，喜欢踏踏实实，喜欢立马解决问题。

　　隔一刻钟，“啊快点回消息啊，我要睡觉啦！”
　　“洗澡。刚刚手机关机了。你睡吧。晚安。”
　　“我刚刚九点有点瞌睡。下雪了，我跑出去了一趟，瞬间不瞌睡了。手机为啥要关机？打游戏去不去？喂？又干嘛了？”
　　五分钟后，“刚洗完澡，没电关机了呗。我准备看看书，室友卷死我了。”
　　“别看了别看了，打游戏吧。”
　　“不行，今天我还是玩了很久了。”
　　“再多一会儿也不多嘛。”
　　“况且你看我手机。”一张截图，显示百分之二的电。“看看这可怜的电量。”
　　除此之外，“我换头像了啊，你这网络延时么？”
　　“小问题。”哎，说这句话时候和以前真像。

　　“冲会儿电不就有了嘛，冲个大概三分钟。”
　　“我看书然后手机充充电。不，我要看书，不然我裂开。”可差这一刻钟看书么？
　　“看吧，看三分钟。”
　　“不行，二十分钟。”
　　“快点嘛，我都等了五个二十分钟了。”
　　“你先睡吧，改天给你唱歌。”
　　“我不同意，我不听唱歌。唱歌可以去直播间点，只要一块钱。”
　　“我免费。”
　　“我不听。”
　　“关机我就不管了，我没插上电源。”
　　“那还不把电充上，说啥嘞？”呆子。
　　“我看书然后手机充充电。”
　　二十分钟之后，我，“？”

　　“等等，我理一下这一章的思路。”再等五分钟，“我好了，但我不想打游戏行不行？麻了。”
　　“那我等你干嘛？让我想想。我都快一年没登了，应该也不太会玩了。”

　　结果三十秒后他说，“上号。”哎，我就喜欢别人答应我。他又说，“我也是。”

　　“那玩个寂寞。”
　　“你不是要玩嘛。”确实，是我。

　　开始了，五排队友眼花缭乱，没一个我认识的名字。

　　我知道哪个是柏予豪，在他喊我过去之前我就知道了。别人都不知在磨磨唧唧干些什么，他拿下了五杀的时候我就知道。也许并不用带动全场，从进场的那一刻我就该知道了。一个辅助，一个射手，一个小乔，除了不知火舞，他几乎不会选其他女英雄。射手也不用，不必远程，要刚就正面刚。辅助更不可能，顶多这里有个王者段位的选手，他才有百分之二十的可能选辅助。根本不用看昵称，他选的英雄是曜，东方曜。

　　两年前分开的时候，他的昵称是，东方曜。
　　他东方曜使出剑意的留痕给我划一圈爱心。
　　他东方曜和安琪儿双排，我只能空看着。

　　我没有靠近他，我无法靠近，也无法说服自己靠近。永远离得越远越好。
　　我的瑶妹先是徘徊在野区，而后在下路追河道蟹，追完河道蟹跟着鲁班打小兵。鲁班也不怎么会打，跑来跑去兜圈子。这个游戏除了尴尬，就变得有点无趣。

　　貌合神离，我有些神离，忽然不想注意到他。但屏幕上时不时闪过有关他的战绩，一波又一波嘉奖，闪得人眼花缭乱。我的眼睛究竟该看向哪里？分明离得很远了，却总是无法避开他的锋芒。他在游戏里就是如此闪耀，闪耀到叫人无法忽视。

　　屏幕还在闪。对方水晶快爆了。

　　我停留在野区，我不想打怪，我也不想靠近对方水晶，我想回城，去距他最远的地方。而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像个束手束脚的多余人，这里从来不是属于我的世界。我已无法再融入了。赢了，屏幕上闪现一个耀眼的金色“胜利”，我的心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

　　我的心里只有一阵又一阵的难过——

　　柏予豪给我发了游戏好友申请。我想我应该没有看到，关闭页面。
　　我说，“睡吧，我不会玩。我有点难过。”我多卑微，我多弱小，我多无助……
　　他说，“不需要你会玩，难过个什么劲儿。”
　　不需要。
　　对，不需要。

　　我不该选瑶妹的，以前喜欢瑶妹，是因为有人可以放心地依靠。现在选瑶妹，我只是个站在野区的孤苦伶仃的尴尬人，我不想辅助任何人。有能力的锋芒太满，无能力的心有不满。我只想依靠自己，我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可我自己不会专花时间打游戏，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要很多文章要写。

　　我们？
　　没有我们——2021.11.27

　　可以看看灯吗？
　　看什么灯，我还不够亮吗？五千瓦。亮成一道光。

　　今天倒没有很尴尬，他还是这样，不回消息，半天才回，甚至也会反问、埋怨我。打游戏也不开语音，不说话。

　　我想，没有人有义务陪你一辈子，人都会变的吧，人也都会，陷入倦怠期。就像两年前他已经倦怠，现在对我，等一等就焦躁。何况我等他也会焦躁，这倒没什么。不过哪有人像我，好像越来越珍惜似的，永远充满热情。

　　爱是流动的，对啊，只要一开口和他说话，哪怕只是发一个普普通通的表情一句无关紧要的消息，我都会立马开始负面总结。比起记得快乐的瞬间，我更倾向于记得分开的原因。所有的快乐都模糊了，凝成了一句话——他曾经在我落寞时待我很好。具体有哪些好？什么都不记得了，也怕记得。哪怕再去重温那些章节，是带着已知结局去重温的啊——分明已清清楚楚知道结局的故事，还有谁会想要看下去呢？怎么看，都觉得别扭了。所以忘记，所以自己认真生活，对彼此都已经很好了。

　　没有那么多目的性和功利性的东西，才越能感受到幸福。

　　可是想到他，我会感觉很幸福，那么几些瞬间。
　　可是他从没有问过我，“我不在的这些年，你过得好么？”
　　如果我能够找到有关我们之间的蛛丝马迹，不是从他的言语里，而是从音乐评论区。
　　“一个人是没办法对不想失去的人说再见的，我说不出口，所以我什么也没有说，就这样离开了。”没有好好告别的人，一定会重逢的吧。

　　“我本来只喜欢帅哥，但是到最后，一个普通的男孩也能让我爱得死去活来。”
　　“我喜欢你把大事小事都告诉我，更喜欢当我睡着的时候，你给我发一大堆消息，让我感觉有被在意的感觉，也会让我觉得你是想我啦。”想我的话，他会说的。可他从不会发一大堆消息给我，仅仅是这样。

　　“我想你一定很忙，所以你就看前三个字就好啦。”以我们现在的状态，这种玩笑话还能说么？说了也是付诸东流了吧。

　　“我的坏毛病：如果你连续三天每天找我，第四天我就开始等你的信息。”总是我找他，我好像从来不知道，我不找他他会如何？他也许会当我从来没有找过他。

　　找对人了，怎么做都是好的。找错人了，做得再好都是不好。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我还是会不厌其烦地等他回我消息。

　　天一但黑了，小村庄的夜晚就变得极长。总想有个人可以想念。
　　“谁让你那时候不跟我谈，要跟别人谈。”
　　“你不是不谈么？”
　　“那也不一定，现在想谈。”
　　所以也只是想想，什么都没法说起。

　　以前到底是什么原因呢？真的激情过后就没有爱了么？什么原因，我不敢想，也不愿想。
　　我只愿，有个人可以爱。

　　就当安琪儿，就当她从来没有出现过吧。我想要不计前嫌的快乐，我可以吗？这些都不得而知，但，如果自我欺骗可以获得快乐的话，我就自我欺骗。

　　“顺其自然，爱在的时候就好好享受，随着时间流逝掉也很正常。”——七毛

　　哄他，哄十分钟就好了。他就一直说不行，我就一直说来嘛，一来二去说十分钟，他会忽然说，行。过了十分钟老娘就失去耐心。
　　这不就是一直对他好，没什么难的。

　　“回来了吗？手机有电吗？”等待二十分钟，“快点回消息嘛。”
　　“才看到，手机有电。”我本来要说打游戏，他这话就抢在前头，“不玩游戏但。”
　　“那我们……”我真是欲言又止了，打了三个字才，“玩嘛。登大号吧，小号匹配到的人没有技术含量，很无聊。”
　　“大号也无聊，还真只能打匹配。”
　　“今天不无聊，哈哈哈。”
　　“不行，我今天脑壳热。”
　　“没事没事，不用你带。”
　　“不行，我，今天，我去看病了。发热。”
　　“怎么了？啊？感冒了？”
　　“鼻炎，现在发热。没心情玩。”
　　“喝药了没？”
　　“喝了。”
　　“没事没事，不碍事，咱就玩一两局嘛。”
　　“不行。”
　　“我都跟别人约好了，再跟你说说。”
　　“谁？陈子阳？”
　　“来嘛。这都十点半了，明天还上课，别太晚了。”
　　“我不玩就不玩。”
　　“你咋这犟呢？”
　　“咋了我还不能犟了？”
　　“要怎样？我不管我不管，快来嘛。跟你说好我去那边屋，这儿太冷了，没火了。”
　　“？”
　　“我在姥姥家，陪陪他们。等会儿自己玩。不然你不答应，我就继续陪陪他们。”
　　“陪陪他们，姥姥需要人陪。而且这里又冷。”
　　“不，该睡觉了。老人家睡得早。”
　　“那你说的什么寂寞。”

　　“啊？我说了么？我啥时候说的？我怎么都不知道？”不过这荒野雪原确实令人孤独，不然我也不会总总想着他。

　　“不说了，今天不想玩。”
　　“玩嘛玩嘛，天天都不想打电话，不想玩游戏。不是周末么？”
　　“明天周一，现在假期已经结束了。”这，你说结束就结束？

　　“我不管，我不管。”
　　“我是真的不舒服，真不想玩。强扭的瓜不甜。”

　　“不舒服才要玩，这不是你说的吗？打一局游戏就啥都好了。你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我记得我记得。快点嘛。”
　　“好嘛好嘛，一把。”强扭的瓜的不甜，但我喜欢。
　　“我先回去。”

　　一路上星空亮晶晶，脚下亮晶晶，似乎这脚下的晶雪更亮，更近，更多，更美的。
　　等了三五分钟，柏予豪急了，“……快点，再过一分钟我下了。”
　　“来了。”
　　“这就是你要我玩游戏？”
　　“你等等，我刚回来，手都冷。”

　　我只急急点开语音发了句过去，“手冷屏幕都感应不到，是吧？”这才看到了上面那句，“那别玩了，手冷玩什么。”但我很平静，还没想到追究、生气这一茬，“怎么回事嘛你？来了来了。”
　　“快点吧，求求了。”这还差不多。

　　我本来想了一天叫老陈一起打游戏，我就辅助老陈，气气柏宇豪的，就说我坏不坏？哈哈，那哪能每次生气的难过的都是我不是？老陈是我三天的师父，谁知道师父教了我些啥呢？师父说说？结果老陈下午打篮球手磕伤了，没来了。柏宇豪又生病了，可怜兮兮，我也不好欺负他。还专门跑过去瞧他，他一个射手，可劲儿往敌方身边靠，我三挡两挡只得原路返回躲躲，瑶妹也拉不住他不是？话说这二次元世界，瑶妹也没控制别人的技能——例如，把自家英雄拉回塔下。

　　他叫等等好了，我一找他他就要充电、洗澡、看书……

　　我迟早是要离开的，我没有必要对他不好。不快乐的事都没有必要。就是想对他好，对身边的所有人好，对线上的朋友也好，仅是如此。也许对别人好，自己真的会变得很快乐吧。

　　为什么总是要记录下来呢？也许不是什么特别的人和事。但，柏予豪，还有这些事，这些普通不过的字词，曾经有那么很多瞬间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又想问他喝药了没，但我依稀里记得我好像已经问过了。于是我说，“喝了药睡一觉就都好了，晚安。”2021.1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