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会》叆乔

230、暗火（十二）

　　“一个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就可以忍受任何一种生活。”——尼采

　　我说，“我们去玩游戏吧。”
　　他没有回答，他连拒绝也懒得说了，他没有给我恳求他的机会。

　　我想我们真该结束了，不然心里总有个不可能的念想，我不是对他累，我是对自己累。
　　我该想的是，我怎么才能挣到钱呢？
　　已经过了三十九分钟，他依然没有回应。

　　我想这应当是最后一次对他有期望了吧，期盼着他的消息。以后都不要如此，就当是没有这么个依靠和牵挂好了。这六天的安心和快乐是真的，我还能记起他的好也是好的。但期待落空的感觉，真的太难受了，我不想再从他身上尝试一次了。冷落是一切悲剧的开始和根源。我宁愿是我自己，孤独地倔强地庸碌地活着，以这种状态，无论面对多少年岁。也好比曾经幻想过，有个人可以给我一直牵挂着；也好过幻想着，总能从他身上得到关心和欢乐。

　　我想他对我很重要，曾经是，现在是，希望以后不是了。

　　不要再求着他说句话了，
　　他不是不想说，只是不想和我说。
　　我等的，也许不是他回来，而是我死心。

　　但是过去的这六天真的开心，因为去看雪了，下雪天可遇而不可求的，就很自由。而后又开始过一成不变的生活，为何要对一成不变的生活胆怯呢？我不开心的话，也无法带给别人开心了。
　　在最希望得到陪伴的时刻，他没有在，他开始缺席，而后就总会缺席，这是趋势。

　　为不正确的爱情，女人只会陷入痛苦。2021.12.03

　　一周没回来，一进门只看到我家猫把房子里弄得乱七八糟。

　　在地上尿尿，把它的猫粮袋子撕成了七八九十个碎片，满地都是。把桌子上能弄下去的东西都弄到了地上。把我收拾好的塑料袋全部都撕扯乱了，四处零落。把沙发上的毛绒玩具都推到了地上，把沙发上的单子扒拉了下来。这房子人还能住吗？

　　猫见了我吓的，赶紧躲到了沙发底下，不停地吱哇乱叫，好像有什么歹徒取要它的命似的。它好像一下子完全都不认识我了，直到我在房子里收拾房间，收拾了两个小时之后，它才敢从沙发底下钻出来，站在花篮底下可劲儿叫唤。我过去抱它，它吓得不轻，给人一种瘫到地上都要瘫过去的感觉，浑身僵硬。

　　我给了猫一些鸭脖子的骨头，它全部吃光了。

　　收拾了这一通，加上我自由的短途旅行就此结束，我的心情是挺落寞的。高高兴兴跑回来，只能一个人住着，再度开始无人说话的独居生活。我完全不想努力，不想学习，啥也不想干，不如就彻底堕落吧，打一会儿游戏。

　　我去找柏予豪，他回了我一个吃瓜的表情。我问他在干嘛，要不要一起打游戏，他就不说话了。直到过了半个小时之后，我发了一个问号，他还是不说话。再过了半个小时，我说你不想打游戏不想说话，你就是不想跟我说话，我也不再找你了。我当时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了，但是他依然没有回复我。

　　我抱着手机等到了十二点，不知不觉睡过去了。直到凌晨四点醒来的时候，第一时间看向手机屏幕，依然空空如也，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这真是，本来心情就不好，还在他这里也受挫，处处受挫。这样子的话，真的容易让人说出一些决绝的话。

　　想来，等他回复还未睡着的三个小时内，我脑子里全是柏予豪以前的种种习惯，种种作为。以前，当他前女友给他发一长串信息的时候，他就回了她两个字。往明白了想，他永远都不会和她和好，但他绝不说狠话，这就是柏予豪。

　　她比我坚强得多，因为她也许有他没他都能过。

　　我想起柏予豪高三上学期的那段时间，我不想耽误他的学习，每周只有周六晚上的时候能够有时间联系。刚开始一段时间，我能够不发信息，但是后来，后来没有办法，我实在太想念他，我可能每天都会发一些消息过去。从来都没有回复，我知道他忙，所以没有时间回复。

　　刚开始，周六他还会一放学就找我，但是后来慢慢的。他周六都没有时间找我。再后来，周天也没有时间了。他都说两句话，就匆匆地走了。再后来他游戏记录把我屏蔽了，他打一晚上的游戏，但是从来没有我的参与。

　　他在游戏里面认识了新的女生，没有告诉我。直到他们在一起了，换了情侣头像，都没有告诉我。这个问题，直到它无处隐藏的时候，还是我自己开口问的。

　　那个时候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太任性了。每一次我们换新的情侣头像，我用这对头像给他发消息，但是他没有办法回复的时候，我就觉得这对头像没有任何意义了。于是我就会擅自换掉。但是当他重新回来的时候，他还是原来的头像，那个时候他并没有生气，他反而很贴心地问，“是不是这个头像不喜欢了，那不喜欢了我们就换新的吧。我现在就去，立马就去找一个好不好？”那时候他真的好温柔。

　　也许是因为我太任性冷了他的心，也许是因为对他有高的期待让他有压力。所以我想这才是我们之间出现问题的原因。但以他对前女友的说法就是，刚开始很激动，后来慢慢的淡了。

　　彻底摊牌时他说，“如果你一直循环听周杰伦的一首歌，会腻。”我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看不懂，我听不懂，我也不想看懂，也不想听懂。不过是听歌罢了，跟我们的情况有什么必要的关系吗？我们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而他还在无关紧要地说听什么歌。因为这对当时的我来说真的太残忍了。

　　你知道那种习惯了一个人的温柔、宽容、包容和无限度的关爱之后，他突然就变了，是什么感受吗？

　　时隔两年，再忆起，我现在终于可以明白这句话了。因为我的心完全冷静，我的心可以接受了。只不过是个比喻句罢了，它的象征意是，一直坚持喜欢同一个人，会腻的。尽管这句话说出来，真的无法让我相信这个人是他，这是他说出的话，这是他的意思。他说的那么隐晦，也是不想完全地承认这句话的象征意吧。

　　他一直都对我很包容，很宽容。那时候我真的很害怕自己影响到他，但是他却说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好像我脑子里想什么，他真的就能提前知道似的。我可以说我喜欢他，我可以说我讨厌他，如果我有不开心，我可以尽情的跟他表达我的情绪，我甚至可以发脾气，他从来都没有因此而疏远我，他照单全收，他总是能想到好的办法去应对去解决。跟他在一起相处的时候，我不是那个需要面对外面的俗世纷扰、钢筋水泥、刀山火海的独立个体——万事都要比别人优秀，什么都要处理得井井有条，脑袋要时刻保持理智，面对非常困难的任务的时候，我会表现的像一个根本不需要关心的工作机器；面对欺骗，面对刁难，面对豺狼虎豹的围剿，什么事都能自己扛。

　　可是只要是个人，她的心也都会有柔软的时刻吧。那时候在他那里，我就可以仅仅做一个肆无忌惮的小女孩儿，我可以脆弱，可以恼怒，我可以哭，我可以胡闹，但是在现实中这些品质没有一个被认为是值得提倡的。因为我是一个成年人，我能选择的只是穿上战甲，手握利刃，单枪匹马，披荆斩棘。

　　我不知道那时候怎么就会有这么好的运气，遇到一个毫无限度地对自己这般包容、宠溺、哄开心的人，那时候他就像是一个英雄，如果能够哄一个女孩子开心，就觉得很有成就感的英雄。我性格中的好强、蛮横和张扬，在他面前似乎都被纠正了。

　　安琪儿出现以后，他再不是只能周天看手机的人了。他周一到周天，随时都可以看手机，他周一到周五接连着晚上和安琪儿双排，我不知道白天他是怎么学习的。

　　我跟安琪儿说，“柏予豪都高三了，你还是劝他好好学习吧。”安琪儿却说，“姐姐你一大把年纪了，管这些做什么，我男朋友他愿意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我怎么可能因为你放弃我们的快乐？你不会说你那么喜欢他，他跟你表白你就是不答应吧，你不答应我来答应好了。”

　　我不能答应。中考对于一个人今后的发展来说不能说是决定性的，但是在百分之九十的意义上是非常重要的，尤其是对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来说。我的理智不允许我做出这种决定。所以爱终究只能成为一件憾事。当时作为一个女性，我意识到我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输了。在那之后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了，不要去打扰他，不要再去劝他，也不要再说任何话……只不过心里还抱着一种期望，祈祷他能够早日充满斗志，取得一个好的成绩。就算再不好，二本也没问题的。

　　那时候我就知道我们已经越走越远，但我还没有办法完全地放弃他。我只是骗自己说，他那段时间只是状态不好，他只是压力太大了，所以他想要放松一下，他想玩。但是实际上他完全地放弃了自己，不是吗？

　　我想到在他离开的这一年多的日日夜夜，每当工作上有委屈的时候，我真的很想找他。这只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在感情结束了之后还依然不断延续的习惯吧，习惯了他关心你，习惯了他哄你，甚至是说一句顺我心的假话，那都有什么不可以？但是我知道我不能找他，只要忍一忍就过去了，只要忍一忍就真的能够完全忘记了。一个人不是不能过日子，可以过得很精彩，可以过得很富裕，只不过偶尔空闲下来的时候，会觉得自己怪孤独的。但不会对任何人有期待，也不会因此徒增烦恼和无助。

　　他回来了，这么冷冰冰地回来，我试图捂热他，但是我捂不热。我的心中有太多的负累，但凡稍微有一点的不顺心，过往所有的矛盾都会涌入我的脑海，它们多得数不胜数，它们多得像一团乱麻，让人无法处理。

　　像我这种抑郁质的女生，真的不适合谈恋爱吧。因为凡是遇到一点挫折，我没有办法再理智地等他解释了。我只想分手，我只想彻底地结束。林黛玉动不动就说不如死了去吧，是人们读《红楼梦》，至少贾宝玉理解她。但是现实中这样的女生，真的很难招人怜爱吧。2021.12.03

　　所以什么都不能做不能说，只能想着，只能独自承受，只能从音乐评论里找一些相似的经历来抱团哭泣——

　　“以前他总在晚上给我弹视频，后来他把我删了。有一天别人在我晚上睡着的时候弹视频给我，第一想法是他回来了，后来坐起来想想，他把我删了啊！那一刻真的失落，挂了视频。做了一晚上光怪陆离的梦，有他的没有他的。”

　　“宝，你的手机要是回不了消息咱们就拿它换不锈钢盆吧。”

　　“一腔热血难敌十年饮冰。”哪用得着十年，十次就够了。

　　那你拥有与生活对抗的决心吗？要跟平庸的生活做斗争。

　　我可以不完满，但我永远温暖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