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债》绿绮蓝樱

3、“灵魂伴侣”乌龙事件（下）

　　“折扇戏美人”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附加信息：我是谢如一［害羞］
　　吴澄犹豫了下，还是通过了好友申请。
　　在得知谢如一做出了那道题后，吴澄惊讶之余还有两分怅惘。知音这种人，可遇而不可求。
　　“且看他说什么。”吴澄暗想。
　　“明天有空吗？”谢如一发来消息。谢如一的头像是文字图。米白色的纸上，两行小字：
　　「喜你成疾，
　　药石无医」
　　复古的风格，还文艺地摆着一副眼镜。
　　吴澄忍不住想笑。这个谢如一，这么浪的一个人，装什么文艺。
　　“有。什么事？”
　　“一起看个电影？”
　　吴澄一怔。他和他……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很奇怪地，又不忍拒绝。回复敲了又删，终是没发出去。
　　“哈哈，不说话我就当默认了啊。”
　　“。”吴澄随手打了个标点上去。他有个习惯，不知道怎么回复就打标点。然而事实证明，这并不是一个好习惯。
　　“［图片］”
　　谢如一发来一个熊猫头表情包，有一行大大的黑字：“发句号是会怀孕的。”
　　吴澄：“？？？”
　　“明天下午，《旧岁长安》5：35的场次可以吗？在C mall。5：20汇合。”
　　“认真的？”
　　谢如一没有秒回。一分钟后才敲下：“你难道一直觉得……我是个不认真的人吗？”
　　吴澄语塞。这好像……是自己武断了。
　　有些愧赧道：“……没有。”
　　谢如一微微一笑：“那么从现在开始，”
　　下一条消息：“我会认真对你。”
　　吴澄心里一动。眼前似乎浮现出了那个面相有三分邪气的少年，故作正经地说着，然而眉目间不羁的笑意仍旧挂着，说不出的迷人。
　　“……说定了？”
　　“说定了。”
　　有些郑重，又有些青涩。空气中一丝清甜弥散开来，萦绕在心间。
　　“好的。明天见。”吴澄叹了口气，妥协道。
　　“那么晚安了，”谢如一回他。
　　“先生。”
　　“晚安。”
　　等等！不对！这什么情况？！
　　十几分钟后吴澄才反应过来，谢如一最后一句“先生”是什么意思？
　　其实谢如一并不是第一个叫吴澄“先生”的人。之前就有同学觉得他戴着眼镜，高冷又严肃，一副老学究的样子，加之吴澄成绩又好，想读博士当教授，于是曾经就有几个同学这么称呼他。他倒是并不反感，但后来同学们觉得“吴神”这个称号更顺口一些，于是逐渐取代了“先生”这个称呼。
　　不知道谢如一是听谁说的，抑或是自己想出来的，吴澄不知怎的，觉得不太自在。好似芒刺在背，又好像心间痒痒的。头次觉得这话调笑意味怎么那么明显？
　　也是，谢如一这个人，平素没个正经，男女通吃，跟哪个同学聊上五分钟就能混成知己，称呼也一个比一个亲密。没出两周，就有四五个女生向他表白。被拒绝后亦不失落或疏远，照样打成一片嘻嘻哈哈，也不知是谁没心没肺。
　　“真是个多情的妖精。”吴澄恨恨地想，“惹下一身的风流债。”
　　多情的人么……他的话又有几分可信？人的心总共那么点大，多情即是薄情。看似与谁都相好，实际不知付出了几点真心？而今夜他的话……到底是该信他，还是不信？

　　周日下午5：15，吴澄准时到达了C mall门口。他向来严谨守时，不仅从不迟到，而且还会早到一会儿，以便应对不时之需。
　　门口并没有那个少年的身影。吴澄等了等，给谢如一发了条微信：“我到了。”
　　那边秒回：“我还有两分钟就到。你穿的什么衣服？”
　　“……白色T恤。”
　　“好。”
　　吴澄原地踱了踱，心情有些复杂。这是他第一次和同学出来看电影。初中的时候，他也是校级学霸，对于同学们来说，可望而不可即。有几个处得不错的哥们，不过都是神经大条，偶尔假期一起出门游玩，也只是一起撸个串、打打球的交情。看电影么……这么文艺的方式，也只有那个妖精能想的出来。
　　再仔细一想，“看电影”这件事怎么都有些别扭。言情小说里，看电影通常是男女主角增进感情的方式之一，在电影院里面可以……
　　“咳咳咳。”仿佛要掩饰什么，吴澄低下头，干咳了几声。自己在想些什么！人家谢如一不过是正常的邀请，又不是什么约会，自己在这矫情什么！……
　　想到这儿，眼前出现了一双鞋。——准确来说是一双少年的脚。抬头看去，是两条笔直修长的腿、抄在口袋里的手、还有……一张笑靥。
　　少年的眼角略微下垂，唇角勾起一抹冷艳的笑容。
　　“晚上好啊，先生。”
　　“……”吴澄抬眼看他，芒刺在背似的不适，咬了咬牙道，“晚上好。”
　　“咦。”谢如一挑眉，话音中的三分笑意有些撩人，“先生身体不适？”
　　“停。”吴澄差点被气乐了，“你这么说话很出戏啊。……叫什么先生，还真把我当成老学究了不成？”
　　谢如一作无辜状，苦笑道：“不好听吗……我觉得‘先生’这个称呼很适合你呢。”
　　吴澄跟着他一起笑：“我还觉得‘妖精’这个称呼适合你呢。”
　　终于说出口了。“妖精”这个词眼。
　　“哦？”谢如一挑眉，蓦地凑近了吴澄的脸，沙哑的嗓音有些挑逗的意味，“是吗？”
　　吴澄原本微倚在墙角，如今更是被谢如一撩拨得整个人靠在了墙上。在敏感的人眼中，这样的姿势未免暧 | 昧。
　　吴澄一瞬间愣了神，木然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只是涨红的面庞偏向一侧，绯红的耳尖在谢如一眼中很是可爱。
　　“呵呵……”谢如一低低地笑，“若是你这么唤我……我不介意。”
　　吴澄一怔，转过头来看他，抿唇试探道：“……妖精？”
　　“哎。”谢如一歪头，露出小小的虎牙，“先生。”
　　谢如一说话的时候，口中热气一股股地喷在吴澄的颈窝，有些瘙痒。——这人怎么总是这样？！
　　吴澄缩了缩脖子，放柔了语气：“嗯。好啦……进去吧。”
　　谢如一勾起唇角，仿佛在宣誓着什么傲人的胜利般站直了身子，道：“走吧。”
　　“哎……”吴澄轻呼。不知什么时候右脚的鞋带散了开来，叹一口气刚想要俯下身去，就见谢如一飞快地蹲下，伸手去帮他。
　　“你……不用……”吴澄羞赧道。谢如一头也不抬，手下的动作快速而轻柔。
　　面前的少年身着黑色t恤，外面是一件松松垮垮的运动服，亦是黑白相杂。胸口大敞着，有些邪气的流氓相。——不过，残余的两分青涩出卖了他的年龄，更增添了几分可爱。
　　旁边有路过的姑娘嬉笑：“看呐……他们穿的是情侣装吗……”
　　情侣装？！没有啊。
　　吴澄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再看看谢如一的。一黑一白，胸口都还印着十数个英文字母。
　　“好啦。”没等吴澄细想，谢如一潇洒地拍拍手，“走了。”
　　“……”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吴澄微微垂首。他——听见了吗？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不介意吗？……
　　“应该是没听见。”吴澄想。
　　是的，他未看到。谢如一一直都是勾唇笑着的表情，只是站起身来的刹那，眼中飞快地掠过三分快意与宠溺。

　　·
　　“拿着。”谢如一把一大盒爆米花塞进吴澄怀里，“请你的。”
　　刚刚出炉的爆米花，焦糖味儿缠绕着热乎乎的甜香，一缕缕钻进吴澄的鼻腔。
　　本想拒绝，又恐辜负那人好意，吴澄抿唇轻道：“……谢谢。”
　　谢如一没有回答，但从他微扬的唇角不难看出，他此刻心情甚是愉悦。
　　不远处有清亮的女声透过话筒传来：“……5：35场次的《旧岁长安》现在开始检票。请将手机调为静音状态……”
　　“检票了，走吧。”谢如一一扬首，道。
　　吴澄默默跟在他身后，慢吞吞地咀嚼着一颗爆米花。
　　只有一个检票员，而又有两个场次的电影同时检票，因此队伍移动得并不快。
　　谢如一并不心急，反而悠然道：“先生，给我吃一颗。”
　　吴澄捧起盒子，递给他。
　　“哎呀我没有手拿嘛。”谢如一任性地嗔道，举了举一手拎着一杯的珍珠奶茶，“你看！”
　　未等吴澄说什么，谢如一微微俯身张口，撒娇道：“啊——”
　　吴澄被谢如一反差萌的模样逗乐了，叹了口气，用二指拈起一颗焦糖多的爆米花，送到了谢如一唇边。
　　谢如一眯了眯眼，暗自庆幸计谋得逞，飞快地将那小小的一颗衔入口中。有意无意地，湿润的舌尖轻轻吮了一下吴澄的指尖。触电一般，酥麻的感觉顺着指尖传遍了全身。吴澄的身躯僵了僵，抽回了手。想想又觉得不对劲，抬眼看向身旁的少年。那人亦在看他，见他的视线扫过，舔了舔嘴唇，活像一只偷了腥的猫。
　　“你……！”吴澄语塞，这人分明就是故意的！！咬牙骂了声：“妖精。”
　　“嗯。”谢如一勾唇，眼中的戏谑有些嘲弄，“我在呢。”
　　“你明明可以一只手拿嘛。 ”吴澄道。
　　“先生明明也可以不喂我啊。”谢如一一副得了便宜不卖乖的样子，浪得过分，一副流氓相。
　　“你当时那个样子谁能拒绝你啊！！”吴澄在心中无声地呐喊。
　　“票给我。马上到我们了。”谢如一道。
　　“2号厅左转。”检票员小姐的声音有些倦怠。
　　“谢谢。”谢如一礼貌地道谢。
　　“这个时候才一本正经的！”吴澄想，“平时背地里不知道多浪呢。哼。”
　　妖精就是妖精，即使满口的甜言蜜语，也不能轻易地交出真心去。神话里说，妖精是会摄魂术的，一不留神魂儿就被勾了去，只能任其摆布。“我才不会、才不会被表象迷惑呢……”这么想着，底气却有些不足。
　　“走啦。”谢如一果然一手拎着两杯奶茶和两张电影票，另一只手自然地搭上吴澄的肩头，带着他慢慢走进茫茫黑暗。

　　“给。珍珠奶茶，我要的去冰。你尝尝？”放映厅中落座之后，谢如一道，“这家店的奶茶很好喝，我最喜欢喝这家。”
　　“……谢谢。”吴澄轻道，脑子一抽又加了一句，“看不出来你还喜欢喝奶茶啊。”
　　谢如一一愣，道：“此话怎讲？”
　　吴澄看他突然如此正经，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妖精……怎么也喝奶茶？”
　　“那不然……妖精应该吃什么？”
　　“吃人啊。”
　　“呵呵……”谢如一又用他特有的、富有磁性的沙哑嗓音道，“是是是，专门吃古板高冷的教书先生。”
　　“？？？”吴澄没反应过来，未说出口的那句话随着电影的开始湮没在了黑夜中。
　　《旧岁长安》是一部兼纪录片与古装剧于一体的电影，情节不算特别有趣，但是绝对可以打发时间。
　　吴澄安静地认真看着，很快便被情节吸引。同时无意识地一颗接着一颗地吃着爆米花。为了方便，他将纸盒放在了两人中间的位置，好让东道主也能吃到美味。
　　这一次，手指碰到了一样凉滑的事物。
　　心下纳闷，手指来回摸索了几下。旋即他反应过来——这是一只手！那么这手的主人是谁便很明确了——谢如一！那个妖精！
　　吴澄心间一颤，瞬间白皙的面庞涨得绯红，想要抽回手去，谢如一却擒住了他的手。带着自恋的表情嬉皮笑脸地凑过来，在他耳边轻轻吹气道：“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先生要是喜欢我就明说嘛，何必摸黑拉拉扯扯呢……嗯？”
　　吴澄气恼，一时间竟忘了解救被谢如一禁锢的手：“谁、谁喜欢你！”
　　谢如一又发出标志性的、低沉暗哑的笑，有些性感，又有些妖冶的妩媚：“呵呵……那么先生这么做可是有歧义的哦。”想了想又加了句：“先生说不喜欢我……我好伤心呀。我们不是朋友吗……”
　　吴澄没料到他有如此反应，心道刚才自己的话确有歧义，还是解释清楚才好。清了清嗓子道：“你误会了。我不讨厌你。”
　　谢如一一愣，很快勾起唇角一笑：“嗯，我知道了。”
　　话音未落飞快地拉过吴澄的那只手，轻轻在他指尖落下一吻，又飞快地放开。
　　吴澄今天收到了太多精神冲击，反应已经变得迟钝。直到谢如一舔着唇邪笑着道“好甜。”时才羞红了脸斥道：“你干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有七分怒气，当看到谢如一灿若星辰的双眸时，怒气便泄了三分，不自主地放柔了语气，听起来倒好像是在向谢如一撒娇。
　　谢如一暗叹道，这“先生”古板的外表，配上这副娇憨的语气，没有矛盾，反而显得很……可爱。
　　嗯，先生，妖精喜欢你这样的哦。

　　“欸先生，你说那个男二为什么要杀男主啊？”电影放完，谢如一和吴澄并肩出场。
　　“……不知道。”吴澄兴致不高，心道这个妖精真是没心没肺。好好的吻自己的指尖，之后又像个没事人一样该聊聊该吃吃。就像一夜露水后，又惶惶如陌路人一般的风流浪子。真是可恶！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狗改不了吃屎”——哎不行，这么说太粗俗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自己或许……也是他惹下的众多风流债的一桩罢。
　　轻轻叹息，摇了摇头，像是想把所有的烦闷都甩掉似的。
　　“我会对你负责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顷刻间随风消散，吴澄怀疑自己幻听了或是听错了，挑眉“嗯？”了一声。
　　谢如一笑笑，没有说话。心中微动，稍稍放缓了脚步。垂首凝视着少年柔顺的发丝，勾起唇角，眼底是他人从未见过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