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爬山04 ...
-
在领队老师的目光之下，争吵的季予玫和黄阳波两人便各自背对背走开了。在登山抵达目的地用过午餐后便是自由活动时间，距离下山还有两个小时，好不容易来一次没人想立刻下山，领队老师显然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只是嘱咐了学生们别跑太远外便任由他们自由活动去了。
宁欣桐和季予玫离开亭子找了个树荫处，宁欣桐正准备询问季予玫刚才的详细过程时，五年级那边有个男孩朝她们走来了。
因为高了两个年级，那男孩看上去要比她们高，肤色较其他人而言略深，长得有些虎气，像是动物园里关着的幼老虎，像猫却又有些不好接近的凶悍感。
当这个对于季予玫她们而言的“高年级”男生站到面前的时候，宁欣桐主动出声询问：
“你找谁？”
杨子航抬起下巴指向了季予玫：
“找她，我想和她说会话。”
闻言，宁欣桐拉着季予玫背过身，小声和她嘀咕着：
“他该不会是为雷鹏出头来了吧？你要和他说话吗？要不我先去找老师过来看着？”
对于每天上学都会经过杨家院子的季予玫而言，杨子航算得是十分熟悉的人了，再加上他家出事一闹，基本上全村人都熟悉他和他爸的模样了。
虽然季予玫不知道杨子航找自己什么事，但她觉得总归不可能是帮雷鹏出头，所以她便同意了交谈请求。
作为一个班长，宁欣桐有着自己品学兼优的骄傲，虽然好奇心重，但偷听别人悄悄话这种事她是不会做的。为了避嫌，她还刻意往远离季予玫和杨子航两人的方向多走了几步。
…………
“你想问我什么事？”
季予玫站在离望乡亭较远的树荫下，这里不接近人群却也能和人群相互看见，算是没有超出领队老师所说的“太远”距离。
杨子航没有回答，他先前后看了看，发现离他们最近的那三个人在另一处树荫下，确定这个距离没有人能听见他们的谈话后，他才注视着季予玫，问出了昨天夜里一直盘旋在他心里的问题：
“玫玫，你昨天看见我妈了？”
没料到杨子航会问这个问题的季予玫有些呆住了，脑海里下意识的想起了家里姥爷和姥姥们的嘱托，他们一向不许她将看见的奇怪东西告诉其他人。因为怕小孩子间的爱炫耀凸显出季予玫的异常，季予玫从小便被姥姥耳提面命，各种强调。
所以在“其他人”范围内的杨子航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季予玫下意识的就摇了摇头：
“没有。”
忽然间，杨子航抓住了她的肩膀，似乎想把她提起来和自己眼对眼，然而试探了几下后发现自己的力气不足以提起季予玫后便放弃了。只是抓着她的肩膀像是电视剧里逼问的场景一样加重语气郑重询问：
“你真的没有吗？”
他刻意低下头时确实还挺有压迫感的，毕竟他长得挺高的，比其他人略深一度的肤色使得他看上去比其他人更壮一点儿，由此而给予他人一种很能打架的错觉。
男孩的睫毛挺长，眼睛认真瞪大的时候就好像镜子一样。
撒谎不是好孩子。
从下在这种教育下的季予玫自然是不擅长说谎的，尤其是在那像镜子一样眼睛的注视下，更是有种莫名的心虚感从心底升起。
季予玫伸手推开了他，白皙的脸上表情看上去有些生气：
“都说了没看见！”
因为心虚，她的音量有几分拔高。
然而杨子航的声音也顺带拔高了几分，这时候倒有种谁的声音大谁就是真理的感觉：
“季予玫，你撒谎！昨天我听见你和你姥爷说话了，你说你看到我妈了！”
因为他们的声音稍微有些大了，听起来就像是争吵一样，所以其他同学的目光便投过来了，一同看过来的还有目前留在这里的五年级的带队老师。因为刚才出了雷鹏打闹摔破脑袋的事，带队老师现在很怕再闹出刚才的事，所以便很快忘季予玫这边走来，便走还边呵斥：
“那边的同学，干什么呢？杨子航，不要欺负女生！”
老师是很怕他们的争吵升级成打闹的，她是杨子航他们班的班主任，自然会优先管理自己班级的人。
…………
一看老师就要过来了，季予玫扭头就想走，然而杨子航却拦住了她:
“我妈她去哪儿了？她为什么不回来看我？”
男孩的声音说着说着就引出了几分有些遮掩的哽咽，然而这些问题季予玫都没法回答他，只能统一回答:
“不知道。”
两个孩子的谈话，或者说杨子航单方面的追问终结于老师的到来。五年级的章老师没有多过问季予玫的事，反倒是逮住了杨子航训了他一顿: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话吗？吵什么吵，吵这么厉害是不是还想打架？刚才雷鹏……”
杨子航低着头听着自己班主任的训话，心情有些低落，思绪也依旧在他昨天听到的那句话上:
【姥爷？我看见王婶了。】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季予玫的背影，她今天穿了件鹅黄色的外套，阳光一照就亮得晃眼，站在人群中也十分显眼。在杨子航看过去的时候，那扎着单马尾的女孩也恰好偏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然后便迅速回过头装作若无其事的和身边的女孩说着话。
季予玫明明看见他妈了，她为什么不说实话？
她明明知道，他和他爸都在等着他妈回来。
警察和村里的人包括他爸都认为他妈已经落水出事了，可他不信。该怎么去相信？生命中重要熟悉的人忽然间消失不见，并且永远不再回来了。记忆中她做好饭时坐在桌子边等他放学的场景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他偷家里橘子请朋友吃被她抓住后一顿打的事也仿佛发生在昨天……
杨子航感觉他一直看着的季予玫身上那件衣服上鹅黄的颜色渐渐的晕染开来了，像是一团落在水中的墨，染得其他的轮廓都有些看不清了。
耳边忽然传来了章老师有些哑然的声音：
“哎……你哭什么啊？行了，行了，都这么大了别哭了，过去玩吧。”
杨子航眨了眨眼，感觉睫毛上似乎是有东西在他眨眼的瞬间跌落，而后他抬起手用手背擦了擦眼，然后便转过身找了个没人树荫下坐着，目光一直追随了不远处那抹亮眼的鹅黄色。
村子里的花大嘴她们总说他妈和野男人跑了，但他心里其实有着隐秘的期待，他觉得就算是跟其他人跑了也比永远回不来了要好，等他变得比以前听话懂事了，说不定他妈就回来了。
他会帮忙看着家里的橘子树，帮忙喂家里的鸡鸭，可以带着蛋去街上卖，可以去街上拉他爸回家……
也会好好读书，就像大人们总夸的李真哥一样，年年考第一。
*
…………
季予玫走开后宁欣桐就迎了上来，她看了一眼正在被老师训的那个“高年级”男生，把手放到季予玫耳边做着悄悄话的动作：
“予玫，你和那个男生什么关系？”
季予玫想了想，然后答道：
“就是认识的人，没关系。”
毕竟杨家院子和她家又不挨着，连邻居也算不上。
听完季予玫的回答后，宁欣桐并未结束谈话，她十分带有班长“责任”的追问：
“真的？他是不是来找你谈恋爱？予玫，早恋是不好的。”
千万不能小瞧小孩子的模仿能力，这个年纪的孩子虽然身体会和思想都未成熟，但却已经开始学着电视里的姿态谈恋爱来彰显“时尚”和“成熟”了。在她们班就有几个女生在偷偷摸摸的谈恋爱了，虽然她们所谓的谈恋爱就是手拉手一起放学回家。
“没有，他才不喜欢我！”
对于宁欣桐的误会，季予玫表现出了被冤枉的恼怒。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总是羞于说喜欢的，有谁敢承认便会引来大家的取笑和哄闹，因此“喜欢”二字便成了不太受欢迎的词语。
宁欣桐看了一眼那边一直看着这边的男孩，然后继续和季予玫说着悄悄话：
“那他是你认的哥哥吗？”
班上有些不好好学习的男生女生都喜欢去认高年级的“哥哥”“姐姐”，然后在拉小团体打架的时候去请“哥哥”“姐姐”们帮忙出头，这种行为他们美其名曰“混”，混社会的简称。
听到“哥哥”这个词，季予玫下意识的起了某种反感的情绪。她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少年的模样：
那天傍晚，她从趴着的书桌上抬起头时，少年干净的容颜被暖橙色的阳光照耀，温暖柔软得好似一簇在水中燃烧的火焰，纤细的睫毛被阳光染成金色，映入光的澄澈眼眸中似乎能看见她自己的模样。
“杨子航才不是我哥哥！”
这句话几乎脱口而出，季予玫表现出了排斥的表情，她心里想着：
谁要找杨子航当哥哥？要找也要找真哥那样的。
虽然想的是李真，然而思想这种摸不着看不见的东西不知什么时候就跑到一些诡异邪乎的地方去了。
她忽然又想起了那个手链珠子散落的傍晚，那个帮她捡珠子的青年。他低下头看她时，那双眼睛漂亮又温和，笑起来的模样真像李真……
【玫玫，我是你哥哥啊。】
忽然间，有风穿林而来，望乡亭附近的落叶被吹拂得飘起了几分，那些枯黄的叶片在空中浮起打了几个转儿又轻飘飘的落下，盖在那块几乎与地面嵌在一起的枯藤上。
风吹来时带来的凉意将季予玫从思绪中唤醒，她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天，有那么一瞬间感觉林子似乎在旋转晃动，然而当她眨了眨眼后，便发现那都是错觉。与此同时，风吹过她耳边的时候，似乎带来了什么声音。
太过轻微，也太过朦胧，像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幻觉：
【玫玫，你过来……】
【玫玫，过来……来……】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爬山04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