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仙与我》大胖儿子

40、不（5）

　　那天法海做东，准备就餐。因为他做了件对不起仙姑的事，所以要请客表歉意。他叫来小六，彬彬有礼：敢问施主，都有什么好吃的呀？

　　小六说：我给诸位大师报一下菜名吧。我们这儿有蒸羊羔、 蒸熊掌、蒸鹿尾、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煮、咸蛋、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什锦苏盘，清蒸八宝猪、江米酱鸭子！吃丸子吗？我们这儿有红丸子、白丸子、熘丸子、炸丸子、南煎丸子、四喜丸子、鲜虾丸子、鱼脯丸子、饹炸丸子、豆腐丸子！吃瓜吗？我们有蒸南瓜、酿倭瓜、炒丝瓜、酿冬瓜！吃肘子吗？我们有红肘子、白肘子、水晶肘子、蜜蜡肘子、酱豆腐肘子！

　　大师们听傻了，法海口水都流下来了。

　　小六笑道：如果还不过瘾的话，我们还有附加菜，免费赠送的，羊肉一条龙！

　　法涧不解：羊肉？还一条龙？

　　小六道：就是各种羊肉的做法，比方说炖羊肉、酱羊肉、烧羊肉、烤羊肉、涮羊肉、五香羊肉、爆羊肉！

　　法涧道：别罗嗦了，赶紧的，开饭呐，我都快馋死了！

　　小六正想喊厨子上餐，法海却指责起了师弟：涧，哥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法涧好不耐烦：有屁快放！

　　法海一脸肃穆：涧，难道你忘记佛门七戒了吗？贪、嗔、痴、杀、色、荤、诳语！我们曾对小娘子起了坏心思，已经犯了“色”戒，难道我们还要再犯“荤”戒吗？所以说，今日绝不能山吃海喝，不然愧对大慈大悲的佛祖，愧对含辛茹苦的师父！

　　众师兄弟听完法海一番冠冕堂皇的话，大都发出了诸如“你谁啊”“得了吧”、“去你的吧”之类的感叹，法涧甚至还暴了粗口：老二只要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他拉的是什么屎！假正经，不要脸！法海很无奈，只好求助“德高望众”的大师兄，他拉开法湖：老大，借一步说话。

　　法湖道：干嘛？

　　法海小声说：不是我装孙子，兜里确实没钱了。

　　法湖说：好吧，我帮你安抚大家伙，你爱点啥菜点啥菜吧。

　　法海千感万谢，还是师哥给他面子。于是对小六说：我们出家人不能吃荤，前面报的菜啊统统不要！小施主，你们这有“花毛一体”吗？

　　小六纳闷：花毛一体？

　　法海解释道：就是花生和毛豆的拼盘！

　　小六豁然开朗：有！有！有！大师您吃东西真够讲究啊！

　　法海谦虚道：哪有！上菜吧，花毛一体，八份！

　　于是众人剥着花生嗑着毛豆，吃了次别开生面的饭。白娘子倒无所谓吃什么，怎么吃，只要不花自己的钱，随他们怎么胡来。这顿“素斋”吃到一半的时候，法涧实在受不了，忽然灵机一动，对法海说：老二，师父的话，你听吗？

　　法海说：当然得听啊。

　　法涧说：师父曾经说过“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意思是，吃什么不重要，这只是形式，重要的是，心里有没有佛祖！所以说——

　　法海打断他的话：洒家明白了。小二，上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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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海为了有足够的钱付账，特意跑到外面把自己的佛珠给当了。其实他早忍不住想喝酒了，只是装君子装惯了，一时没能改了口，说了后悔的话。如玉在柜台里看着这个神奇的组合，尤其看到白娘子也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心里就有些不舒服，觉得她怎么能这样做。

　　如玉从来认为，长得漂亮的女人应该是个有品位的女人。白娘子跟七个佛门败类参合在一块儿，有说有笑，毫无顾忌，说明她真的很没有品味。如玉昨晚还把她崇拜得要死，这才多久，偶像变成了蟑螂。这让如玉很寒心哪。

　　我和如玉有过相同的心境。比方说走在街上，迎面一个靓丽女郎，她一手捧着玫瑰，一手挽着男人胳膊；看那男人，长相猥琐，衣着土旧，二人极不般配。我就觉得这女人太没品味了，她怎么可以交这样子的男友，太堕落了。我好寒心哪。

　　***

　　法海请白娘子吃饭，其实别有用心。实际上他对她恨之入骨，恨不能生吞活剥之。试想，一个大男人，被小女子玩弄于股掌之中，憋屈不憋屈？这成了他的心病，以至于每天入睡前，都要默念一百遍“我要报仇！我要一雪前耻！我要找回做人的自信！”

　　他一直在寻找机会。

　　终于，机会来了。那天他主动告诉心中的女魔头，做了一件对不起她的事情，要请她吃饭陪罪。白娘子将信将疑，下面是老二位的对话——

　　白娘子：哦，有这回事吗？

　　法海：难道没有吗？

　　白娘子：不会真有吧？

　　法海：难道真的没有吗？

　　白娘子：有你就说啊。

　　法海：难道不让我说吗？

　　白娘子：快点说！

　　法海：难道我不快点说吗……

　　法海结结实实挨了一棒子，死到临头了还自以为是大宋的绕舌歌手。他终于告诉白娘子，前些日子不慎冒犯了一个叫青青的姑娘，后来才知道，青青姑娘是您的好姐妹。还说，要是早知道青青是您妹妹，我就是十年不碰女人，也不会动她一根寒毛的——语未歇，棒头喝！

　　这件事是这样的：那年法海到外地出差，也就是出远门化缘，路上遇到了青青。

　　那姑娘年龄不大，但是见识颇丰，给法海大师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最重要的一点，青青长相俊美，眉目含情。他们似乎一见如故，越聊越投机。从如何养殖一头种猪到岳武穆大败金兀术，二人相谈甚欢，后来半推半就发生了关系。

　　完事以后青青却变了一副样子，满脸委屈，一口咬定法海欺负了她，并且用手绢收集了他的部分遗留液体——法海百口莫辩，不容抵赖。不过青青并不想送他进大牢，唯一的条件是法海答应做她长期的地下情人。法海为难了，当年他品学兼优，虽然内心很坏，但是他不想更坏。

　　要知道，法海在金山寺的表现有目共睹，他已经连续三年蝉联“金山年度最佳僧人”，奖品是三幅“圣女出浴图”。顺便说一句，裸、女图并非是消遣用的，而是用来望梅止渴、练习戒色的。

　　法海没有答应青青还有一个原因，他隐约感到，这女子不是世间女子，说不定是哪山洞跑出来的妖怪。金山寺独家研究出一种滴眼液，只消往眼睛里滴一滴，容量不足一毫升，就能看到肉眼看不到的事物，一眼分辩是人是妖。可惜这次出门，法海忘了带身上。

　　法海学过法术，为了摆脱青青的纠缠，他用了一招障眼法跑掉了。后来邂逅白娘子，白娘子向他提起这事，并且声称青青是她的闺中姐妹，他当时就蒙圈了。因为和她交过手，一直不是她对手。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蝇，这话用在法海身上，再贴切不过。

　　假如一青一白联起手来，他法海定然小命不保。一个都搞不过，更别说一对了。因此他叫上几个师兄弟，请白娘子吃顿饭，目的是请她原谅自己一时糊涂干出的缺德事儿。并且劳她转告青青，他法海愿意无条件负责到底。

　　当然这些都是假象，这场饭局实乃是法海为白娘子设下的鸿门宴。真相其实是这样的：法海和青青欢好之际忽然发现此女并非凡人，而是一蛇妖，所以他决定先爽后杀。结果由于青青太过轻敌，法海用法术将青青变回了青蛇，关押在金山寺里。虽然免去一死，但是再无自由。

　　无计可施的青青就把白娘子揭发了，说她是只修炼一千年的资深蛇妖。法海就动心了，因为住持方丈最近招开了一次“斩妖除魔座谈会”，亲自宣读了“捉一妖，奖十斤”的奖惩办法。也就是说，只要捉住一只妖，无论是什么妖（反正他们的概念里，不是人，就是妖），就可以奖励十斤红薯。那时节红薯超贵，有了十斤，足可以吃上半个月啦。

　　法海请来六位师兄弟下山助阵，目的是一举拿下白娘子。法海是这样对师兄弟们说的，假如拿下了白娘子，我要先和她XXOO，但是请不要告诉师父。我愿意拿出十斤红薯分给大家。法海垂涎白娘子的美貌已不是三两天了。

　　师兄弟们感动于他的坦诚，就同意了他的要求。

　　当然，这种荒唐事必须严加保密，如果不幸被师父发现，后果是可以想象的：除去法号，杖责一百，然后逐出寺门，敢回来的话，打断一条腿。

　　酒过三巡，法海佯装喝醉，起身要去后院的茅房小解。

　　白娘子似乎也醉了，拉着法海的手，亲切地说：大叔，我发现你越来越可爱了哎。

　　法海脸上乐开了花：哪有哇，再可爱也没有侄女你可爱哟！白娘子却一下倒在法海怀里，醉态十足：您要干嘛去，侄女我送你一逞吧。

　　法海推开她：不用啦，大叔不走远，去去就回，乖哦。

　　茅房里排泄的时候，法海心神不定，他有点同情那小姑娘了，因为他忽然想到，她喊我喊得那么亲，我再对她下毒，致她于死地，是不是太过分了？但是又联想到她对自己的坏，尤其是想到她用皮鞭抽自己的时候那对无辜却毒辣的眼神，法海马上坚定了复仇的强烈信念。

　　回大堂的路上，法海拐进了厨房，悄悄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物洒进刚刚出锅的一碗鸡汤里。对付白娘子这样的非常人物，必须得使些非常手段。明着打不是对手，只能暗着来了。

　　法海做完这个小动作之后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发现，这才步出了厨房。（他奶奶的，厨子都死哪儿去啦——作者按）本以为天衣无缝，不料被闲得发慌的如玉看到了，但是这个聪明的姑娘一声不吭，静静地看着大和尚的离去。她的想法很简单，看场好戏，最好还是人蛇大战。

　　如玉从窗口爬进了厨房，抖抖身上的灰尘，然后端起那碗鸡汤尾随法海而去。饭桌上的白娘子因为喝了不少酒的缘故，两腮绯红，娇艳无比。鸡汤上来了，法海使个眼色叫大家不要喝，却谄媚似地对白娘子说：我的好侄女，热汤来了，你先尝一口！

　　白娘子莞尔一笑，无心问道：这汤里不会放了毒药吧？

　　这一问，大家的脸色都有点挂不住，除了充当跑堂的如玉，个个成了变色龙。十秒钟的尴尬过后，大家恢复了常态，并且摇头晃脑，异口同声：没放，绝对没放。

　　白娘子又问：真的没放？

　　大家仍然异口同声：真的没放！

　　白娘子：大叔们对我太好了，我就喝了吧。

　　大家第三次异口同声：对，喝了吧，喝了吧。白娘子似乎相信了他们的鬼话，信手舀了一勺喝下肚去。她还没来得及夸赞一句真好喝，整个人就像被雷击一样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