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絮》芥末□□

9、出院

　　时钟滴答滴答的响着，柳凌抬眼一看，已经快十点了，但是心里就是觉得忘了点什么事，好像还，蛮重要。
　　“柳凌，你还记得你吗叫什么么？”柳凌接起电话，电话那边的路钟，估计已经气坏了。

　　“妈，今天忙晕了，您今天去哪儿了啊，你怎么白天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我今天去医院看了你三姨，又去见了一个朋友，开心的很，自己哦。”

　　“妈，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别这样，消消气，我一会负荆请罪去。”

　　柳凌挂掉这通胆战心惊的电话，路钟女士他是不敢惹的，就连他老爸离婚了这么多年，都不敢惹路女士。还好街角的蛋糕店没有关门，柳凌去打包好一份小蛋糕，走进了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年华酒店。

　　“嗨，这不是贺女士么，怎么几年不见，越发年轻了。”
　　“没有儿子在身边气我，我当然年轻。”
　　“妈，你别生气了，你看，你最爱的甜点。”

　　路钟白了他一眼，接住小蛋糕，“算你有点良心。”

　　路钟女士常年在偏远地区支教，日晒风吹，但是却不见老，皮肤和三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不分上下，柳凌小的时候看过几张他妈妈年轻时候的照片，那时候的路钟很胖，和身边的女孩比起来能装得下两个人家，165cm的身高，有70多公斤，不过只有几张照片上是这个体型的，之后就是很瘦的了，不知道怎么减的肥，还挺成功，而且一直保持着，岁月虽然是猪饲料，但在他老妈这里，还真的没体现出来。

　　“妈，有时候我真挺佩服你的，我记得我小时候，你基本上都是去周边的农村什么的支教，有时还会带上我，自打我上了大学，你直接跑去大西北，几年不回来一次，你怎么坚持的？”

　　“祖国的小嫩草不是只有城市里有，有的地方阳光被挡住了，总需要人去修剪障碍物的。”

　　“不是，我是问你怎么保养的。”

　　“滚。”

　　路钟叼着小叉子，蛋糕已经被消灭了，柳凌靠在一旁的沙发上，翘着自己的二郎腿，手背搭在自己的额头上挡住光线，一个平时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孩，这么个姿势还真是让人不适应，呼吸的声音均匀的从鼻腔传出，没错，睡着了。

　　人啊，在自己的至亲面前才能达到最放松的状态。

　　路钟看着自己的儿子，虽说这一天把自己忘的干干净净，不过看他这个样子，白天大概真的累坏了，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滋味，怀胎十月，把他生下来，总算是完成了一项任务，当时用了多大的努力才瘦下来的，怀了他之后又要重新减肥。看着他一天天成长，路钟心里说不出的高兴，感谢这么多年，他和柳业离婚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心理阴影和伤害，他能健康地成长，而且还很优秀，她真的很满足，让她一辈子不能吃到小蛋糕，也值得。

　　李玉芳的伤并不重，肇事的司机也来医院进行了赔偿，又送果篮又送温暖，柳凌在一旁感叹着，这世界上也不都全是不要脸的肇事逃逸司机啊，你看，知错就改的人还是有的。

　　这一天，李玉芳可以出院了，路钟开开心心的把李玉芳接到酒店去住。柳凌一直不是很理解，为啥老妈就是不肯去他家住？李索也请了一天的假来给李玉芳跑出院手续。柳凌一直和自家的这个表哥不熟悉，毕竟李玉芳也只是他妈妈的舅舅的女儿，除了逢年过节基本上见不到面，也就是路钟女士总说小时候就和李玉芳一起玩。

　　“表哥，我来吧。”柳凌伸手接过李索手中的行李，往楼下的停车场走去。之前一直没有注意，原来李索是在许氏集团做保安。刚才接行李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李索的工作服上印着的不正是许氏的logo吗。二人一前一后沉默的走着，李索不善言辞，基本上不怎么说话。虽说李玉芳住院没几天，不过行李还真是不少。

　　“柳凌，你现在是在研究院上班么？”柳凌没想到这个沉默是李索打破的，他心里一直在想怎么开启这个话题。

　　“嗯。”柳凌简单的回应了一下，将东西放到后备箱里，又转身接过李索手中的那部分。

　　“那你们最近是在查许氏吗？”柳凌的右眉毛上挑了一下，这是他这么多年唯一改不掉的小动作了，还好刘海挡住了那个小区域。

　　“怎么了？”

　　“没什么，许氏是真的造假了吗。”

　　“还在调查，你是知道些什么吗？”这个向来不爱说话的表哥居然会主动问起许氏来？

　　“我听跟我一起值班的小曹说，我们这批保安全都是新来的，之前的保安都被辞退了。上周还有人来闹事说许氏做假疫苗，孩子没了，进去了就再没见到人，小曹说大概是和上面谈好了价格，还有啊….”

　　“儿子，你们在这说什么呢？”从后面跟上来的贺钟打断了李索的话，那笑容灿烂的像是四月的春光，柳凌的确是遗传了他妈妈，不过他也反应过来，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旁边的保洁员好像从他们说话开始就一直在这边扫地了。

　　“走吧。”
　　一路上就听见两位妈妈在车里叽叽喳喳的说着支教的时候的各种趣事，柳凌很久没见到路钟了，看到贺钟这么津津有味的讲述这几年支教时候的趣事，心里也自然而然的的升起一阵暖意，他的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那我先走了，晚上再来接你们吃饭去。”

　　“妈，小姨，那我也先回公司，今天晚上我值夜班就不过来看你了，明天白天我在过来。”

　　柳凌李索二人一前一后的上了车，“表哥，你今天和我说的那个事，是发生在什么时候啊。”

　　“大概，几天前吧，有几个人来闹事，说是找领导要个说法，孩子扎完了狂犬疫苗，过了一个月，人没了。”

　　几天前，为什么我不知道？那几天好像是在城北走访，而许氏在城南郊区。不过，就算是郊区，有闹事的自己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没有不透风的墙啊，就连同城新闻也没有报道。

　　“经过是什么？”

　　“来了一男一女，还有一个老太太，说是自己家的孩子扎了许氏的狂犬疫苗后就有不良反应，最后都住院了，不过还是没有抢救回来，据说孩子很小。他们刚闹了十分钟，就有一个穿黑西装的，应该是领导吧，到门口来把他们带走了，之后我就再也没见到他们，连出去都没见过他们出去。当时队长就把我们几个在场的保安叫过去开会了，还塞了我一张购物卡呢，说是满勤奖，还叮嘱我们别乱说话。这就是那个卡，我一直带着，没用过，我想着这许氏要是真做出了这种害人性命的假药来，我不能做帮凶啊。”

　　柳凌把李索送回了许氏，惴惴不安的心情一直伴随着他，这个孩子，大概就是那天他在医院遇见的，不过后来发生了什么？疫苗注射后死亡，h城这么多媒体，没有一家报道，连网友们钟爱的同城新鲜事，都没有人发。为什么他们进了许氏之后李索说再也没见他们出来过，是从别的出口走了？当时给了名片，也没接到过电话。算了，先去医院找一下。

　　柳凌走进上次那个病房，那张床上次躺的还是那个小男孩，这次已经变成一个新的面孔了。

　　“这个床之前住了一个感冒的小男孩，上周已经出院了。”

　　“没有一个扎了疫苗之后高烧不退的男孩住院吗？”

　　“没有。”小护士眼神躲躲闪闪的，连忙推车走了。

　　“请问，你见过之前的男孩吗？”柳凌不死心，问向病房里的其他病人，而得到的答案是一致的，“那男孩感冒好了出院了。”走出病房前的那一刻，柳凌不经意的看了一眼那坐在病床边的家属，裤子的口袋很浅，露出半张购物卡，和李索给他看的那张一样，但愿是巧合。

　　医生夹着本子来查房了，询问过病房内孩子们的情况后准备离开，柳凌觉得这大概是最后一点希望，问了相同的问题后得到的答案依旧是“那个男孩就是普通的感冒发烧，已经康复出院了，先生我还有什么能帮您的？”

　　这大概是今天在医院见到的最客气的一位了，他摇了摇头，笑着对医生说，“没有了，谢谢。”

　　柳凌在走廊里晃了晃，除了一个保洁员，还有两个小护士在那边讨论着某某明星出轨的花边新闻，灯光很明亮，每个病房都开着门，每个门口的动画片声音都不一样，好热闹又祥和的儿童病房。

　　一个人的身体出了问题可以检查治疗，一个人的心理出了问题也可以找心理医生；一群人的身体出了相同的问题可以集中治疗，那么一群人的心理出现同一个问题该怎么集中疏导？孩子们每天顶着一张笑脸活在这七彩的动画世界里盼着长大，结果长大了却发现，这世界既没有童话，也没有彩色，连每天必须的氧气都散发着铜臭味。

　　天已经黑透了，柳凌坐在车里，护士是一问三不知，调取住院记录又没有权限，最快下周能拿到许可，而想要权限总得打报告，他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报告？问起他的病人就是人家感冒好了出院了，问到感冒的男孩叫什么的时候，更是什么都不知道。心情一点点的沉下去，h市的天，恐怕比这夜色，更加令人生畏。万事开头难，意思是做一件事开始的阶段是最困难的，慢慢的就容易了，可人们往往忽略了说这话的人最后都把这事做成功的事实。没有谁规定过开头难的事最后一定会成功，就像此刻，权威的医院里，医生、护士、连同病房的病人和家属都被封了口，全部统一口径，是什么样的人能有这么大的权利。而此时此刻，他坐在医院楼下，空有一腔热血帮助人家，却发现根本无能为力。他打开窗户，风吹过他的额头，却只觉得被刀子割了一下。

　　“我实验结束了，申请调到你组里了，怎么样，开心吧。”王易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柳凌却提不起来一点力气。

　　“嗯。”

　　“装什么高冷范儿啊，在哪呢，出来和爷爷畅谈人生。”

　　“直接来我家吧，刚好跟你说说组里的情况。”
　　在停车场停好车，柳凌拿着路上打印好的资料，一抬头，就看见王易这张看起来渣实则更渣的脸，

　　“怎么着，听你声音就知道你心情low到爆炸，哥们直接在停车场等候你的大驾光临，够意思吧。”王易一把搂住柳凌，大大咧咧的说着，他和柳凌在一起的时候永远想不起来自己是个guy，也感觉不到柳凌属于性别男这个领域。

　　柳凌锁好车，瞥了他一眼，完全没有在意王易是不是搭着他的肩，只是径直走出去。而同时，许廷宇的车，也刚刚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