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司南传》平行绿

49、不归起誓

　　云不归拂袖站起来，不经意间发现有一男子站在他院子门口，似乎等了他很久。
　　云不归对这凡人印象深刻，自然不会轻视他的存在。
　　“有事吗？”
　　南风点头：“有。”
　　云不归眼睛一眯，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拿起扇子吊儿郎当地做了个邀请的手势道：“请进。”
　　南风走进院子，两个不熟悉的男人面对面，谁也不先开口，总是有些尴尬。
　　云不归很不自在：“咳咳，阁下有何事？”
　　南风道：“浔玉的事。”
　　提到浔玉，云不归表情变得凝重起来，流露出淡淡敌意：“阁下请讲。”
　　南风无视他的敌意，冷道：“浔玉身上应该有某种禁制，导致她无法轻易使用法术。你若有心补偿，便把她护好一些，不要再让她陷入危险之中。”
　　云不归觉得好笑：“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容得下你这个外人来置喙吗？”
　　南风淡淡地看了云不归一眼，云不归竟觉得有一股威压迫近，下意识地皱紧眉头。这威压很是熟悉，分明就是司南大人……可是司南不是已经陨落了吗，为什么眼前的凡人有这样的威压？
　　联想起渊水阵破时他所看到的一抹青芒，云不归试探问道：“司……”
　　刚说了一个字，就被南风轻飘飘的眼神堵了回去。云不归喉咙一哽，当年的恐惧感突然涌现，以至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不需要在意这些旁枝末节，只要你尽全力保护好浔玉就好。”南风收敛了视线，云不归终于感到一丝放松。
　　云不归追问道：“那您呢？”
　　南风眼底浮现一丝沉痛：“我必须去一个地方，了结过往。”
　　“师姐知道您就是那人吗？”
　　“她不需要知道。”南风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盯着云不归道：“你能做到吗？”
　　云不归退后两步，将右手两指伸出，合其它三指放在胸口上，神情严肃：“云不归在此起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绝不让任何人伤到浔玉。”
　　“如果她所面对的对手是天帝呢？”南风盯着他的眼睛。
　　云不归迟疑一瞬，还是开口道：“我……我一定会护好她的。”
　　虽然南风还是有些不放心，但现在唯一有能力保护浔玉的，只有云不归这一个故人。浔玉一定不会放弃寻找司南碎片，他能做的只有尽力扭转一切对她不利的因素。云不归愿意为浔玉策划五百年的复仇，又愿意为了救她散尽这五百年的法力，是最值得信任的人。
　　流苏已经在人界，以她的性格，必然会对浔玉展开疯狂报复，他现在只是个普通人类，根本没办法护住她。南风不愿意将保护她的这件事假手于人，但只要她能平安，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哪怕陪在她身边的人不是他，哪怕他再一次真身碎裂，彼此永无相见之日。
　　感觉到南风看自己的眼神无比奇怪，又是审视，又是冰冷，云不归全身的冷汗都冒出来，在南风面前不敢轻易造次。
　　半晌，南风道：“好，你要记住今日发的誓。如果我回来的时候她伤到半根汗毛，我就是玉石俱焚，也绝不会放过你。”
　　这句话重量仿若有千斤，压在云不归的弯下的脊梁上，压得他额头一滴冷汗落在地面灰尘上，声音近乎于无，但云不归好像真的听见了，南风心里沉重的叹息声。
　　“是，大人。”云不归郑重道。他挺起了脊背，与南风直视道。“我会倾尽所有来保护她。”
　　南风似乎放下了心，但是心中更大的疼痛感袭来，他勉强点头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他说完这话，便转身往院子外面走。南风的脚步很是沉重，正如他心中的声音一般。南风步履匆匆，似乎再多留一会儿，就会反悔于将浔玉交托给云不归这件事情。他没有回头，决然地去了。
　　云不归看着南风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终于松了一口气，擦干脸上的冷汗。说出来可笑，南风现在只是个凡人，他若是起了歹心，一根指头都能将南风碾死。但是他并没有胆量这样做，毕竟那人是当年天界仅存不多的一位天生上神啊。
　　云不归当年就只是一只小小神兽，司南大人却在九天之上，地位尊崇，冷冷的一个眼神瞟过来，他甚至会吓得抖腿，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这样的人物，原本是上一代朱雀炼造的神器，还未觉醒时先代朱雀便战死陨落，因此司南上神觉醒时，虽以守护苍生为己任，但因无其主约束，他心性孤傲，向来清冷目中无人，或许连天帝也没有放在眼里。
　　天界决定重选四神兽时，司南原本是反对的，但不知发生了什么，他最后亲自选出了主人，并为了含冤的朱雀倾尽所有，挑战天帝，真身陨落。
　　云不归自然也是愿意为师姐付出的，但他自认没有勇气像司南上神一般，毫不顾及自身安危地与天帝战斗。像他这样的弱者，终究只能在阴暗的角落里等待五百年，自以为便能替师姐复仇，结果反而害得她差点殒命。
　　他从前认为若论对羽微的一片真心，他不会比任何人差。但从司南站出来公然与天帝对抗开始，他便知道，在修行上他比不过司南上神，在别的地方也永远比不上。
　　就连修行功法，他也与师姐相冲，根本无法帮她复原。
　　司南已经恢复了记忆，却不留在师姐身边，无非是怕自己连累她。为此，他不惜把师姐托付给自己，他却转身离开……司南虽然什么也没说，云不归却很清楚他提到浔玉时藏不住的深切情意。
　　他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司南了。
　　“我等了五百年，终于在这一刻看清楚了早已注定的结果啊。”
　　云不归躺在走廊上，所有表情都掩去，只剩下难以言说的落寞。

　　翌日。
　　云不归似乎一夜没睡，浔玉打开门时，便看见精神欠佳的他倚在门前柱子上，笑着对她打招呼：“师姐早。”
　　浔玉觉得亲切，也回之一笑：“早。”
　　云不归表情有些僵硬：“我还以为……你不愿见到我了。”
　　“怎么会呢，我们一起长大，我太了解你了。以前我们每次吵架，你都要躲起来，没想到你这次竟然能主动来找我。”
　　云不归更感尴尬：“我也不是以前的那个小孩子了，总要面对自己做过的事情。”
　　浔玉轻笑：“好啊。你长大了，我甚是欣慰。”
　　虽然浔玉的确比他大了一些，但被她用长辈语气这样说话，云不归浑不自在，仿佛回到了从前犯了错被她教训的日子。这样一想，居然还有点怀念。
　　云不归尴尬一笑：“师姐就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我实在惭愧。”
　　浔玉笑容收敛，板起脸道：“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但你还是太冲动了。”
　　来了，这熟悉的师长感觉。云不归面露苦瓜色，但谁让他自己作呢，所以不得不硬着头皮听着。
　　“且不说你在人界大肆动用法术，违背了六界法则，你行为激进，伤人伤己，白白浪费五百年法力……”
　　云不归满脸无奈：“这嘴快的死丫头。”
　　“你说什么？”
　　云不归诚挚一笑：“我说我错了。”
　　浔玉一挑眉，接着说道：“最重要的是，幸好这次是我进了阵，如果真是流苏，你以为天帝会放过你吗？”
　　云不归终于忍不住道：“我既然下此决心，就不会畏惧天罚。”
　　浔玉摇头：“你太天真了。天帝爱女如狂，根本不能以常理来判断。”
　　见浔玉表情沉重，云不归意识到了什么：“你还没有告诉我详情，为什么是你代替流苏到人界来寻找司南碎片？流苏呢？”
　　浔玉叹一口气：“我不能说。关于我身份的真相，这件事你也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浔玉这样便是不会说了，云不归又是苦涩，又是心酸：“你这五百年受了多少苦，却从来没跟我们说过。”
　　浔玉一笑：“无妨。我只在意一件事，无论付出何等代价，找到所有的司南碎片，复活司南大人。”
　　云不归身体一震，表情怪异：“这样啊。我……一定会陪你一起找的。”你们两个都为了对方付出一切，而我，只能做一个旁观者罢了。
　　飞笺这事进了院子，一看浔玉两人站在门口，表情都很奇怪，像是谈话进入了僵局。她灵动的小眼珠一转，对着他们喊道：“浔玉，我来啦！”
　　云不归率先回头看她，他眼里全是不满，似乎在埋怨飞笺打扰了他们的谈话。飞笺这两天心里憋着一股气，云不归瞪她，她也便瞪回去。
　　浔玉默然看着两人的眼神交锋，突然开口道：“收拾东西，我必须去齐国。”
　　飞笺眨眼：“现在就要出发吗？”
　　浔玉点头：“已经耽误许多时间，我怕再这样下去，子仪那边会遇到危险。”
　　飞笺想到了什么：“对了，我早上从阿南的院子里过来，已经人去楼空了。”
　　浔玉垂下眼眸，声音有细微的轻颤：“嗯，我知道了。”她对面前的两人一笑：“收拾东西吧。”
　　飞笺刚要转身，浔玉补充道：“飞笺，不许带太多食物。”
　　飞笺小脸皱成一团：“啊？哦……”
　　云不归幸灾乐祸一笑：“小丫头，让你多嘴，报应来了吧。”
　　飞笺闻言，又狠狠瞪了他一眼。飞笺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她现在的胆子越来越大，也许是摸透了云不归的性子吧。

作者有话说

　　两男相见，气场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