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星河红月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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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亚特兰蒂斯上究竟有多少火星人……呃，多少恩基？”夏灿阳问。
宁述想了想，概括道，如今的人类可以大致分为四种：
第一种是纯粹的地球人类，比如夏灿阳。
第二种是尚未觉醒的恩基，他们或许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觉醒，又或许会继续作为普通人类安然度过余生。
第三种是已经觉醒却浑然不觉的恩基，比如疏诚。
他们将脑海中的那种召唤视为自己的离经叛道，视为自己的精神失常，他们打从心里不相信恩基的存在。
这一类人或许会重新恢复到未觉醒状态，又或许会打破枷锁进一步成为真正的恩基。
最后一种，就是完全觉醒的恩基，比如宁述，比如尼普顿。
他们的躯壳中，恩基意识的占比更大，他们完全认同了自己作为恩基的存在，甚至越过了作为人类的自我认同。
他们的身份是完全解离的，与人类格格不入却又无法全然脱离。他们体内一部分是尚存的人性，一部分是作为恩基的“神性”。
“等等……”夏灿阳打断道，“你是说，连已经觉醒的恩基自身，可能也不知道自己是恩基？”
“是。”宁述点点头，“觉醒，那不是一个醍醐灌顶似的过程，那是萌芽一般的，缓慢而艰深的过程。”
疏谲想，人们看见幼苗破土之时，总是忘记它已经在地下生长了很久很久，或许觉醒也是如此。
宁述继续道：“即使觉醒者的思维发展到能与我们进行初步的意识链接，他们的‘人性’也会使他们忽略那一声声微弱的召唤……”
宁述深深地看了疏谲一眼，却只得到后者一个疏离的眼神。
宁述叹了口气，“许多恩基，他们不知道自己心底的声音，其实就是意识的觉醒。更有甚者，他们会按捺住这种蠢蠢欲动的不安之感，他们害怕自己会脱离人类群体，他们不想变成格格不入的‘怪物’。于是，他们的‘人性’会掩埋‘神性’，从天空将他们拉回大地。”
“所以，”宁述总结道，“我们无法统计真正的觉醒者的人数，只能等待他们自己完成完全的觉醒。”
“神性？”夏灿阳对这个词很疑惑。
“是的。”宁述点点头，“神无处不在，无论化作哪一种形式，神的思维都是统一的……恩基就是如此，所以，这叫做神性。”
疏谲并不能完全认同宁述的话，对他来说，“神性”不过是恩基给自己泯灭的良知找出的一个借口罢了。
毕竟身为人类的一员却要严格执行反人类的计划，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理由和心理动机支撑着，是很难继续下去的。
“那么，现在能与你们产生明确的思维链接的，确信自己是恩基的人，有多少？”疏谲问。
宁述笑笑，“不多，几十个人而已……连疏诚也不信。”
疏谲咬咬牙，警告道：“我再说一次，别把我哥跟你们相提并论。”
他根本不信疏诚是恩基，无论如何也不信。
宁述没有再与他争辩，可眼中的执着表明他绝不会妥协。
夏灿阳放下了半颗心，按照宁述的说法，或许很多人都偶然体会过那种“神性”的觉醒，但最终也不一定会成为恩基。
宁述的存在让他一度非常担心，担心亚特兰蒂斯原住民中有大量觉醒者，那场面，相当于外星人支起枪杆子，瞄准中央的一小撮地球人，对他们说：人类，“你们”已经被“我”包围了。
“不过，”宁述缓缓道，“即使他们自己还不信，亚特兰蒂斯的恩基也占了大多数……大规模觉醒，也许只是时间问题。”
夏灿阳：……
是时候推动亚特兰蒂斯禁枪了。
闪烁的星河有些刺眼，疏谲垂眸，那天的事情，他很难再回忆起一些什么了。
他一向记忆力极好，即使是小时候偶然听过的事情也能清晰记得，可是现在，他几乎回忆不出宁述还说了些什么，甚至于……就连宁述的那张脸，在他脑海中也变得越发模糊。
他在遗忘，刻意遗忘。
这些天里，他一直处在一种对于现实的强烈的回避意愿当中。
他的长时间昏睡并不仅仅是疲惫的缘故，更多的是发自他内心的，对哥哥死去的真相的逃避，以及对那充满无限未知的未来的逃避。
那一轮红月离地球的遗骸越来越近，疏谲心底越来越焦躁。
宁述，尼普顿，戴维斯，休伯特……恩基。
他们的行动步步为营，却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可以算作是证据的东西，就连那一份赫墨拉的操作记录，也只是宁述施舍给他的而已……如果他们愿意，根本就可以不留下任何痕迹。
因为他们不需要任何流于表面的交流方式，不需要文字信息甚至不需要语言，他们的沟通是思维对思维的直接链接……一般人类根本猜测不出，眼前那一个个看似毫无干系的人们，事实上共用着同一个思维。
他们就是一台机器上那看似不相关的零件，缜密地执行着一个个庞大而复杂的任务。
疏谲心底发冷，冷到指尖颤抖。
恩基，那是一颗行星的广阔思维，那是星球在几十亿年中，眼见着星团聚散、聆听着生命潮汐所获得的，最具象又最深邃的，长于人类文明史的记忆。
从那之中提炼诞生的知识广度，远远超出了人类头顶上那一片蔚蓝不见边际的渺小视界。
再者，人类即使穷尽自己的所有想象力，也无法猜到引发人类末日的凶手竟然是一颗红色行星，更没有人敢猜测，传达出想要抛弃他们的意志的，正是他们脚下的大地。
而此时此刻，人类孤岛，已经被行星的思维占领。
不寒而栗。
拨开重重迷雾之后，疏谲才明白，原来他们对于这几个月的突发状况存在普遍误解：末日之战和地球爆炸，根本就是两件丝毫不相干的事情。
连宁述也无法解释后者，他一再坚称唯一可能知道真相的人是疏诚。
疏谲无可避免地想起了那副千亿星图，或许，线索就在那里。
柴郡猫，兔子先生，疯帽匠……他无法解读这些毫无逻辑关系的字符，也深知地球爆炸根本就是在哥哥死去之后才发生的事情……可他找不出别的答案了。
茫然无措的时候，他总是习惯性的把希望都寄托在哥哥身上，从过去到未来都是如此……这是独属于他的脆弱的方式。
那一串击碎地球的脉冲波，疏谲在脑海中将它延长再延长……那来源的方向，指向距离太阳大约三光年之外的——“疯帽匠”。
疏谲根本猜不出那是什么，因为太阳系外的三光年处，原本就什么也没有。
太阳系在银河系的银盘正中间，距离最中心的黑洞人马座A*大约两万六千光年——这原本应该是一个恒星排布还算密集的位置。
可是奇怪的是，距离太阳系最近的恒星就是4.22光年外的比邻星，再然后就是6光年外的巴纳德星……以太阳系为中心的四光年以外，几乎每隔一光年就至少有一颗大型天体存在，无论它们在哪一个方位，至少它们存在着。
可是太阳系的半径4光年之内，这一整片宏伟的球体空间内，却什么也没有，只有一颗在宇宙中绝对算不上庞大的太阳，仅此而已。
太阳系的周围那异乎寻常的空旷，就好像一块厚实绵密的芝士蛋糕里忽然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气泡，好像很奇怪，又好像没那么奇怪。
夜风很冷，疏谲想得有些出神，不知何时已经抱着腿坐在了花园的白色秋千椅上。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着秋千，远远地望着那一片星河出神，脑中的思绪来了又走，搅成一团浆糊。
夜风拂过花园，引出一阵细碎声响，萤火虫在周身腾起又落下，疏谲沉默着看着它们在周身做着不规则的运动……总觉得这一片夜空下，似乎少了些什么，又说不清究竟是什么。
日出将近，东方泛起白光，又是一阵没来由的冷风，单薄的睡衣什么也挡不住，疏谲的皮肤上泛起一片颗粒，他搓了搓胳膊……
所以凌恒那家伙究竟去了哪里。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星河红月 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