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星河红月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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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谲根本就是被舔醒的，他睁开眼，脸上一片湿粘，小萝卜头不知道为什么扑到他床上来了，正窝在他怀里打着滚儿撒着欢。
察觉他醒来以后，小萝卜头亢奋地后退几步，再火箭般加速前冲，一脑袋撞进他怀里，在思维方式与真正的小狗无异的小萝卜头的脑袋里，这一招叫做亲亲抱抱举高高。
在疏谲的脑袋里，这叫哎哟卧槽疼死爹了。
疏谲强撑着半坐起来，小萝卜头还在撒欢儿，热情地舔着他的侧颈和耳朵。
疏谲可算是正式清醒了，他看着怀中扭动着撒娇的小萝卜头，这只灰色的小型仿生机械犬脖子上系上了一个大大的红色蝴蝶结，丝带上缠着一张小卡片：它的主人识别信息已经替换成你的了，以后它就是你家的小萝卜头了，要好好对它啊呜呜呜呜。
落款是夏灿阳。
疏谲脑袋嗡嗡作响，仿佛看见了三个小时之前夏灿阳抱着小萝卜头去修改识别信息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交代它：以后你就是别人家的萝卜头了，乖一点哦，不然人家会把你关进小仓库里不给你充电的。
……疏谲的脑袋更疼了。
他仔细思索着这件事，勉强能回忆出，大概是在他那早已经被网民完全攻陷的社交网络主页上，他小时候曾经po过照片说想养一只灰色的小狗……可是在伊奥尼亚那样连人都只能勉强裹腹的地方，这个愿望太奢侈了，久久未能实现。
他的社交网络内容少之又少，一年半载也不见得会有一张照片，弄得那些乘兴而来的键盘侠们只能败兴而归。
为了保存人类文明的侧影，几个主流社交网站上储存的信息都在几个月前被备份到了亚特兰蒂斯，如今也已经恢复运营。
他想，应当是夏灿阳看见了他小时候发的那张照片上，那只小狗长得和小萝卜头几乎一模一样，才想出了这一招忍痛割爱吧。
疏谲低头笑笑，揉揉小萝卜头懵懂的脑袋，琢磨着什么时候再想办法把它还给夏灿阳。
他撕开小萝卜头背上的衣兜里的一小包狗零食，放小萝卜头回窝里去啃着玩儿，自己坐在床上发懵。
在等着水萝卜测量生命体征的时间里，他开始整理思绪。
他已经算不清自己昏沉了多少天了，只知道这房间里的氛围灯会适应着他的作息而调节光线，这么多天来，他根本没走出过这间房门。
他模模糊糊地回忆着，想起几件诡异的事。
首先是他本来没有抱枕头睡觉的习惯，可是这些天里，总有人塞给他一个枕头抱着睡，他几次扔掉枕头，然而下一次醒来的时候那枕头还是会回到他怀里……郁闷。
后来，后来烦人的枕头是没了，可是他的被子里就没暖过。他怀疑他之所以久病不愈，根本就是因为有个神经病总是进进出出的往他被子里灌冷风。
他这才想起来那是凌恒，八成是凌恒频繁起夜才导致他的被子里总是四面通风。他决定在下次见面的时候好好关爱关爱他，毕竟年纪轻轻的就尿频，肾实在是不太行。
不过，凌恒似乎有几天没出现了，不知道是不是军械部最近的废品比较多。
在他胡思乱想之间，水萝卜的测量也完成了，一切正常，他总算是康复了。
看着水萝卜脸上绽开粉红色的烟花表示庆贺，疏谲长舒一口气，室内的氛围灯也开到了最雀跃的程度。
他起身，绕着屋子走了一圈，这才察觉这间卧房其实很大，不仅有附带的衣帽间和卫生间，左右两侧都有一扇通向外侧的门，一扇去往室内走廊，一扇直通屋后花园。
疏谲开门走了出去，一阵冷风吹得他眯起了眼，而后再睁开，入眼就是一片星河、一轮红月。
原来此刻是夜晚。
他没找到室外拖鞋，干脆赤着脚，一步一步踏下台阶，脚掌踩在脆嫩的草叶上，叶片折断，渗出更清冽的青草味道。
夜风不算太冷，带着远道而来的幽微花香，夜色的层次更加丰满。
远方有连成一片的小树林，黑沉沉的，被星光镀上一圈银边；近处有绿色萤火晃晃悠悠地升起，灌木丛底下藏着白色的花朵和红色的小果实。
草叶上有些露水，湿润了脚心，又沾上些泥土。
他一步步向前走着，迈向远处的城际玻璃幕，像是听见了某种不知名的呼唤。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夜空，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地踏出囚笼。
伊奥尼亚，对他和疏诚来说，那不过是一座大型监狱罢了。
头顶的那一道璀璨的星河比想象中更为震撼，宽厚狂放的银色闪着刺目的光，大剌剌地占领了半边天幕。
星幕之前是那团不可忽视的青金色弥漫星云，而那一轮最抢眼的暗红色血月，即是再一次冲日的火星。
原本，火星、地球与太阳位于同一直线上，这一“火星冲日”发生在半年之前，而后，地球就以更快的公转速度将火星抛在了身后。
谁知地球就此停转，化作一片飘渺的粉尘留在了二月，于是火星渐渐追及了上来，再一次形成大冲。
从地球上看，即便是火星大冲时，人们也望不见如此清晰明亮的火星的轮廓；可此时此刻，没有了大气和尘埃的阻挡，它就这么明晃晃的挂在亚特兰蒂斯的天幕上，红得骇人。
亚特兰蒂斯的夜空，到底是与地球不同的。
疏谲停下了脚步，静静站在及腰的草叶间，仰头凝望着深邃的夜空。
他说服自己，把那一轮红褐色的反光星球当作月亮，似乎这样就能让他对未来减少几分不安。
宁述口中的“红褐色小球”，无疑就是火星。
那天在会议室里，夏灿阳问他：“你们是火星人吗？”
宁述答：“不……非要说的话，我们曾有过一个名字，叫做en-ki。”
en-ki？恩基？疏谲翻了翻资料，那是古苏美语中的一个名词，含义是“自岩石中诞生的人”。
宁述告诉他们，恩基是一种抽象形式的存在，它与基因与躯壳与血缘都无关，它几乎是随机分布在人类躯壳中的。
与其说是“外星人”，恩基更像是来自于地球之外的一种意识，它寄生在人类的躯壳中，与作为人类的意识可以共存。
简而言之，宁述认为，躯体只是意识的一种容器、是表达意识的某个载体。躯体与意识，本质上是可以互相独立存在的。
这种说法有些宗教意味，没有依据，疏谲暂时存疑。
宁述执着地表示他所说的“意识”真的存在，并且他的躯体内，有三分之一的地球人类意识，以及三分之二的恩基意识。
也就是说，宁述本质上还是土生土长的地球人，没有人可以从外观上分辨出恩基与人类；并且，宁述告诉他们，如今的人类群体中没有纯粹的恩基，他们都是人类与恩基的混合品。
是的，“恩基”这一存在，千百年前就已经混杂在人类当中了，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恩基之间的思维是共通的。
譬如宁述和尼普顿，他们各自都有着作为人类的那一部分意识，这一部分人类意识相互独立，所以尼普顿从来都不知道宁述对于疏诚的感情；而他们作为恩基的那一部分，却完全相通，所以宁述清楚地知道尼普顿的每一次行动。
就像是用某个云端服务器作为大脑，所有接入网络的机器人都会受到一致的调遣一样，恩基的行为和思想都受到同一个大脑的指示。
或者说，他们本就是同一段意识。
世界上只有一个恩基，它只是被掰碎了塞进了不同人的身体里而已。
“你说的这种‘同一个意识’是指那个‘孩子’吗？”疏谲问。
“不算是。”宁述说，“恩基不过是孩子暂时寄生在火星当中时，所演化出的一段意识而已，只有一小段。”
宁述口中的那个“孩子”，远远不止是恩基这么简单，它更像是广泛存在于宇宙范围内的某种默认规则，某种不可打破的自然规律。
火星，不过是“孩子”在亿万年以前的一个临时载体罢了；恩基，不过是“孩子”身上可有可无的极小的一部分罢了。
即使是宁述，对于“孩子”的了解也并不完备。
孩子的意识过于强大，即使是一颗星球也无法全部容纳承载，更何况是一个生有普通人类躯体的宁述。
意识与躯体的确可以独立存在，但，躯体的强度决定了它能承载多少意识。
“每当有一个恩基觉醒，我们共通的思维当中就会多出一段回忆……一段作为恩基的回忆。”宁述说。
疏谲半懂不懂，他猜想恩基的存在形式根本就是某种云端服务器，每多一个用户登陆，服务器里就会多出一部分文件；而每一个成功注册登陆的用户，都可以随时调取别人上传的文件。
如此一来，就形成了一个名为恩基的网络社区，每一个社区用户都共享着某些信息。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星河红月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