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后宅阴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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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蓁蓁翌日一早就穿戴整齐，去拜见公婆亲眷。多亏是早早就做好了功课，光光京城谢家排得上号的人都让人眼晕，更别提老宅那里了。老夫人自然是满意这个媳妇的，知书达理不说，与自家儿子一道走来也是郎才女貌一对儿碧人。
喝完媳妇茶，就把自己早先准备好的一对儿翡翠玉镯拿出来，“这对镯子是我婆婆给我的，我戴了许多年，如今也算是后继有人了。过两天我把家里头的账册和钥匙都给你，你在家中也学过管家吧，我把我这儿的徐嬷嬷和竹子借你，你若还不懂就来问问我。”
章蓁蓁没想到婆母这般好说话管家权这么轻易就交到自己手上，自然是推辞一番，“母亲高看我了，哪里就能掌家了，母亲多指点我才是。”
谢老夫人摆摆手，“谢家今后都是你们来当家作主，我老了，该享享清福了。”
章蓁蓁回了院子，就是家里一群孩子来见母亲，大少爷已经十岁了，一看就是一个读书明理的，恩姐儿才五岁，不知道是乳母规矩教的好还是没娘的孩子早当家，行礼也行的一板一眼的。楚姐儿一直养在梅姨娘那儿，总该八九岁了，倒像是没长大似的，一进屋子就哭起来，撕心裂肺的，像是屋子里有谁打了她一样。他母亲梅姨娘就急急忙忙跪下，不停磕头，说是没教养好姑娘。章蓁蓁也没在意梅姨娘的小聪明，和颜悦色地给了孩子见面礼，男孩子送的文房四宝，女孩子送的八宝如意项圈，梅姨娘也得了一支掐丝儿的梅花钗，又体面又不过分贵重，这天总算是见礼给见完了。
晚上清音一边给章蓁蓁篦头发，一边说起谢府院子里的见闻来，“大少爷早早就开了蒙，一直在前院读书，二小姐现在一直在老夫人那儿。自从前面那一位死后，老爷院子里就只有梅姨娘一位，是先夫人江氏的陪嫁，当年江氏怀着大少爷的时候开脸做了姨娘生下大小姐，大小姐一直由着梅姨娘养着，不过听说这个梅姨娘不是个好惹的，但也不怎么受宠。”
“不好惹？”章蓁蓁勾起嘴角，“可不是嘛，我才来就给我一个下马威，既然不受宠，那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胆子在这儿横行霸道。”
清音铺好被褥，“大小姐按理来说也应该是由夫人教养，天天让一个姨娘养着算什么事？”
“是啊，江氏那一对儿我是不指望了，就是江家不找我拼命，老爷和母亲也不会让我教养的，我也就做个继母，面上过的去也就可以了。这个姨娘生养的，我总能做主养在自己名下吧。过两天你放出风声去，说我打算把大小姐抱到我名下教养，这个梅姨娘演这么一出好戏给我看，我怎么也得打赏打赏这些奋力表演的吧。”
等新夫人一走，院子里面消息灵通的就来向她和竹子道贺，说竹子要进新夫人院子了。阿李听完这话，就忙去找竹子说体己话，“姐姐进了夫人院子里有什么打算？”
竹子诧异地看她一眼，“自然是好好当差，等夫人上手了，跟徐嬷嬷一道回来。”
阿李皱了皱眉头，“姐姐，我同你说句心里话，你进了夫人院子，要是夫人有心思留你，就想法子留在夫人院子里。”
“夫人院子虽然是个好去处，可……”
阿李看她一眼“如何抵得上桂鑫堂？姐姐你这是糊涂了，徐嬷嬷如何都是得回来的，一来她不想走，二来老夫人也舍不得。可姐姐就不同了，不说上头的淑云姐姐和淡月姐姐，还有四个二等压着咱们呢，姐姐进了夫人院子，夫人自然是想要讨好老夫人，定然把你升了二等，今后要是得了眼缘，做一等大丫鬟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我知道姐姐忧心自己在主子面前不够忠心，可夫人也不是要你对她像从家里带来的陪嫁丫鬟似的忠心耿耿，她要的不过是姐姐在老夫人那里结下的善缘和弟弟与大少爷的关系，姐姐平常多来桂鑫堂走动更是夫人乐见其成的。老夫人也需要姐姐这样的玲珑人做这种事不是？姐姐何不顺水推舟，就答应这各取所需的事。”
竹子思索半响，“这样的大事，且容我想想。再说，八字没一撇的事，咱们先在这儿谋划好了到时候夫人不愿意那不都是白搭。我竟不知道你这小脑袋瓜子转的这样快，这才几句话的功夫，就像出来这么多的事情，怪不得娘从来不担心你在府中的处境，你啊，就是天生吃这一碗饭的料。”
阿李见到姐姐是认真在想这事，心里松了一口气，脸上害羞起来，“姐姐说的什么话，就是担心姐姐又替姐姐高兴，这才急急忙忙跑过来，姐姐还嫌弃起我来，真是不识好人心。”
竹子摸摸阿李的头发，心想：或许是错觉吧，府中到底和家里不同，阿李是经了些事情才会如此。
章蓁蓁第二天回门，章夫人抓着章蓁蓁的手，“蓁蓁在夫家如何啊？毕竟嫁出去了，不如自己家里，要是受了委屈，要多忍耐些。”絮叨一会儿，章蓁蓁也就告退了，本就不是亲生母子，何必在那里装模做样，又给谁看呢？
谢念倒是在前院与章祭酒相谈甚欢，都是官宦，聊上两句就牵扯到了现在的朝局上，虽说两家阵营不同，但到底是亲家，也不是没有为自己家中留一条后路的意思。
江、石两家的势如水火，半分好转的迹象也无，章祭酒担心自己会成为石家的马前卒，不得不为自己留一条谢家的后路，好歹不落井下石，一家人全都保不住。两家也没有什么承诺，只不过是家主之间的默许，才定下来的一份亲事。不过章祭酒一直奇怪自己家有什么好被看重的，值得谢家用谢夫人的位置来换。谢念一直可都是精明十足的人，少做什么亏本买卖，谢家夫人的位置，恐怕不知什么章家随随便便什么代价就交换的了的。
无论如何，章蓁蓁是章家长女，又是章祭酒从小看到大的，即便是谢念这样一个东床快婿，章祭酒也不免嘱托，“我家蓁蓁年纪小，还望谢大人今后多多包涵。”
谢念自然满口应承，“章大人多虑了，蓁蓁很得家母喜欢，自己又贤惠大度，哪有什么不好的。”
回家时候，等章蓁蓁上了马车，谢念问他，“怎么不和家中的亲戚多说一会儿话，以后回娘家可就不像今天这么容易了”
章蓁蓁回答，“这才一天没回娘家，哪里来的那么多体己话要说呢。”
路上安静了一会儿，章蓁蓁又提起谢老夫人交给她管家之权的话，“母亲这么早就让我管家，我也怕我做不好。”话毕看了谢念一眼。
谢念说，“母亲让你管家你就好好管，母亲不是那些妇人，说是交给你，你拿着就是，以前江……没两天就拿着钥匙了，你要是有什么不懂就去问。”
章蓁蓁知道自己丈夫那一阵空隙说的是谁，她不在意地笑笑，“昨天我看见家里几个孩子，大郎和楚姐儿一直跟着老夫人教养自然是顶顶好的，就是恩姐儿到底是我们谢家的长女，一直由着她姨娘教养也说不过去，不知道老爷是打算如何……”
“今后孩子的教养，院子里的事情都是你管，不必问我。恩姐儿的娘梅姨娘你也见过，总之，凡事多留一个心眼总是没错的。”
章蓁蓁点点头，路上只剩下辘辘的车轮声。
等徐嬷嬷和竹子带着账册和钥匙一起到了关菊院，章蓁蓁就正式接手了谢家的家务事，光是账册就有厚厚几大本，章蓁蓁和自己的心腹陪嫁看了几天几夜，总算是把家中账务给搞清了。第二天召集了家里大大小小的管事，二话不说就发落了家里头好几个老人，说是奴大欺主，中饱私囊，这可都是老夫人当年提拔上来的，一下子府里头婆媳不和的流言四起，“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到真以为老夫人是泥捏的活菩萨那么好说话。”
就连清音也不免担忧，“夫人是不是太心急了些，杀鸡儆猴何必那这么多老人开刀，这千丝万缕的关系，哪里是撤了他们的职位就行的？”
章蓁蓁安慰她，“我看你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把你那颗心好好放在肚子里去，这管家不是母亲授意的吗，我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第二天，章蓁蓁就被老夫人叫道桂鑫堂，听说是被狠狠得斥责了一顿，叫她回院子里去好好抄写几遍心经，说她心浮气躁，锐气过重。
下人们都以为那些老人过两天就回来了，结果不但没有动静，那些个位置紧接着就被安排上了新的人手，有的是夫人娘家带来的人马，有的是谢家家生子，方氏就是因此熬出头做大厨房里的管事。
老夫人装聋作哑，像是压根没看见这些变化一样，天天侍弄院子里的花草，照看二小姐，“人啊，贪心不足蛇吞象，当初都是些好孩子，如今怎么都变成这样了”，说完摇摇头就走了。
这之后府中的下人们人人自危，生怕被挑到了错处，发落到庄子上。院子又流传出夫人打算把二小姐抱到自家跟前教养的消息。
梅姨娘可算是慌了神，天天派人出去探听消息，生怕夫人想起来就把二小姐抱走了。说大小姐得了风寒见不得人，可算是千盼万盼把谢念给盼来了，梅姨娘一进门就给谢念跪下了，“老爷，你可要救救我们楚姐儿。”
谢念听她这话直皱眉头，“楚姐儿什么病这么严重，不是说见风，得了风寒吗”
梅姨娘哭着说，“哪里是天灾，分明是人祸啊老爷。”
“你先起来，慢慢说。”
“老爷，夫人……夫人想要把楚姐儿抱到关菊院里去，这没娘疼的孩子，我的楚姐儿……”
谢念越听越眉头皱的越紧，“什么抱到关菊院里？什么没娘的孩子？孩子本就该由嫡母教养，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混账话，自己再屋子里好好反省反省吧。”说罢就拂袖而去。
自此以后，就听说梅廊里的主子天天以泪洗面，说是以后就见不着二小姐了。
阿李听完杏儿这话笑得前仰后合，“别的不说，单单以泪洗面这一条我就是不信的，梅姨娘那个以泪洗面？你说她拿着刀子去逼宫我觉得还可信些。”
杏儿不耐烦得打断她的话，“哎呀，就是个比方，你姐姐不是在夫人院子里很是得脸，就没听见一星半点儿的消息，我们家姨娘都快急死了，那大小姐就是她的命根子，要是夫人抱去，梅姨娘不得找人拼命。”
阿李安慰她，“你放一百个心，大小姐这都九岁了，这么大的孩子，早就懂事了，养也养不熟，夫人是个聪明人，何必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这也就是吓唬吓唬你们家姨娘，让你们家姨娘老老实实去夫人院子里认个错，以后多敬重夫人些，这事也就结了。”
杏儿将信将疑，“你这话可信吗？”
阿李拍保证道，“我姐姐很是得夫人喜欢，这消息自然是准的，你若不信，何必来找我？”
杏儿连连告罪，“好姐姐，你原谅我这一回，毕竟是主子们的大事，我也不敢就这么贸贸然应下不是。”
这些话不过是阿李信口说的，哪里是什么听到的消息，不过是阿李平日里无聊，又觉得这些主子们的机锋就像是戏台子上的大戏，一出接着一出，台子上的戏子不知道这出戏的由来，台下的看客早早就知道结局，默默看着他们粉末登场。
也不知道是杏儿带回梅廊的话启发了梅姨娘，还是梅姨娘自己想开了，过了一会儿，大姑娘的“病”就好了，说是要给母亲请安，章蓁蓁别的话半句没说，只是提了提大姑娘年纪到了，专门请了位教养嬷嬷来，学些琴棋书画，厨艺女红。梅姨娘在关菊院从此规规矩矩的，再没什么幺蛾子，实在让人府里的人侧目。下人们都说这位新夫人别的不说，调教人是一把好手。
章蓁蓁在几个月里展现出来绝佳的管事能力，赏罚分明，进退有度，上上下下交口称赞。
徐嬷嬷辞别，“夫人贤良，老奴已经教不了夫人什么了。”
章蓁蓁忙扶起这位老夫人的心腹嬷嬷，“妈妈过誉了，我还有许多要学的呢。”
第二天晨昏定省，章蓁蓁专门道老夫人跟前，“这些日子多亏娘照拂才把这个家管好，如今徐嬷嬷回来了，我这心呀，悬的慌。”
老夫人点点她的头，“你个小机灵鬼，说吧，又想从我这里拿走什么好东西来镇宅子。”
“还是娘心疼我，我今天来是想跟娘要一个丫鬟，叫竹子的，算账是一把好手，帮了我大忙的。”
老夫人笑骂道，“你看看，你看看，我还没答应呢。我要是不答应，就不心疼她了。你倒是眼光高，这几个孩子里面瞧上一个能写会算的。罢罢，我也就给了你，我院子里的姑娘，虽然是个三等，但到底也是金尊玉贵养大的，你要好好替我看好了。”
章蓁蓁笑起来，“娘身边伺候的丫头，哪里有人敢怠慢了？”
竹子这就算是去了关菊院，没过两天就升了二等，在夫人院子里很是得脸，管着院子里的账册，李家一家人都挺为她高兴的。只有竹子心里觉得有些不安，自从进府，阿李的话就像是算过一般，桩桩件件没有一个不是准的，连主子的想法都猜得一清二楚。这些说话遮遮掩掩，肚子里绕着几十个弯弯的贵人，平常刺探虚实，假戏真做，声东击西，恨不得把兵法里面的东西用个全乎，可阿李就像是天生为了后宅而生的，这些阴私事情，看几眼，听上一耳朵闲话就晓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也不知这是福是祸。竹子叹了一口气，自己也是白白费心，不知道她以后造化如何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后宅阴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