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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4发子弹 | 黎未舒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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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热搜文章里,直指宁哲不堪受|辱而自尽,十几张照片将宁哲的伤痕展示得清清楚楚。因为是出自大网站名记者,点击量瞬间飙升,在网络上形成了一股舆论旋风,直指警方的粗暴执法。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西丹派出所的所长迫不得已出面澄清。
孙明作为专案组的组长,一天被批十次,他跟黎未舒指天发誓:打,是打了。宁哲一直不说话,跟木头人似的,审讯的人审急了就抽了两巴掌踹了两脚。仅此而已,没动真格的,至于网络上猜测的谩|骂|凌|辱绝对没有。
一波接一波的事,黎未舒点了一支烟:“你都听到了,你有什么想说的?”
季容夕:“屠龙者最后都成了恶龙。”
季容夕说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早饭时看到宁哲的伤时,就猜到受审时遭了罪,只是,他压根儿没放在心上——在SLK里,对待抓来的人用刑是家常便饭,他自己都会上手。不知不觉中,季容夕已忘了,正确的审讯应该怎么样,正常人的反应是什么。
自始至终,季容夕接触宁哲,都是带着目的的。
而宁哲却把最珍惜的观音像送给了他。
“容夕,你在愧疚吗?”黎未舒察觉到他的低落。
“嗯。”
那时候,哪怕有一瞬间放下目的,只是单纯关心一下宁哲,也好啊。分别时,宁哲说「你不留下吗」,当时留下来的话,结局会不会有所改变。
“未舒,什么情况下你会不想让我走?”季容夕问。
“任何情况都不想。”
“……”
“危险的时候吧,昨天枪|战那会儿我就特别害怕你一去不回。”黎未舒笑中落寞,烟灰飘落。
不提专案组面对社会舆论压力艰难重重,解释、澄清、道歉,相关人员降职撤职等一系列动作。2天后,一则白维舟主演的电视剧大爆冷门热播,一群流量明星爆热争相蹭流量,才分散了网友们的注意力。
「宁哲舆论」一事算是过去了。
案件调查得以继续。
黎未舒亲自带着孙明等人细细地查。无风不起浪,隙缝就是破绽。宁哲的死是一个突破口,记者又是一个突破口,引发舆论风暴也是一个突破口。
黎未舒每查出一个关键的线索,都会第一时间告知季容夕。
季容夕听完:“知道了,忙完我就回去。”
说完挂了电话。
梁南很八卦地开扒:“你没告诉黎部长我们准备调查地下呀?黎部长对你有意思吧?昨天11点了他还找你,是不是我碍着你们事了?”
“你什么眼神,他是尉将的好朋友。”
“哟,那他可就不厚道了。”
“废什么话,手电筒打过来,补点光。”季容夕掀开下水道井盖,跳了下去。
此刻的两个人全副武装,脸上戴着防毒面具,顺着下水道进去了。化工厂数十年如一日的平静,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大概在地下了。鉴于化工厂的特殊性,这里的管道错综复杂,排污减污,还要预防爆炸。
两人一边摸索,一边手拿化工厂的设计图纸比对。
化工厂各栋楼宇的建造时间不一。
宿舍楼就是后期建造的。
梁南看看图纸又看看管道,喃喃:“上边是员工的公寓宿舍,底下搞这么复杂。这要出了意外,人不是都死绝了。”
季容夕却皱眉:“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有声音遥遥地传来,极其微弱,绵延不绝,像水潮,而后是哦啊哦啊的绵长声音,像家禽鸣叫,更像遥远天际传来的……
“天鹅?”梁南心念一动。
“像,但不是。”
是什么充斥或摩擦管道,发出的类似于天鹅的叫声。在地面是听不到的,即使夜深人静,也只有耳朵异常灵敏的人才能依稀听见。也许是宁哲,也许是别人,在深夜难眠时听着这绵延辽远的声音,展开想象,一群群天鹅从遥远的天际飞来。
天鹅——天鹅徽章?
梁南拿工尺测量了一下:“夕夕,快看!员工宿舍跟实验室之间这一大片的地下区域都被管道围住了,有问题啊。”在地下走容易失去方向感,不测量还真不容易发现。
“不错啊,专案组要招了你,早八百年找到天鹅徽章了。”
“客气了,他们没招你才是世纪损失。”
两人商业互吹着,准备汇报给专案组来开挖。这种危险区域,专业的人才敢动,他俩的头没这么铁。就在这时,忽然传来异响。两人身经百战,一听不对劲,拔腿就跑,下一秒,轰隆隆的巨响,跟爆破一样从地面而来,直击地下。
两人才跑了十几米,轰轰的数声。
地下纷纷垮塌。
下面管道多,都是危险品,靠近等于送命,两人眼疾手快奔到了一个水泥桩的旁边。手脚再快,也快不过压顶之灾。轰然一声,两人直接被埋了,一片黑暗。
“我艹,小夕夕你在不在?”梁南龇着牙问。
“……在。”
在,活着,但都在石块中卡着,动不了,两人听着轰隆隆的声音,隐隐约约还有起火炸裂的声音,陷入黑色的绝望。
“夕夕,我的腿可能断了。”
“……嗯。”
“我下个月有个相亲。”
“……没事,我的腿完好无损,可以代你去相一相。”季容夕幽幽地说,被石块压着,浑身任一部位都痛得直抽抽,他很羡慕梁南能感知到腿断了。
这么大动静,119肯定来。问题是厂里没人,上边肯定先救火救设备,没人知道底下还有两个人呀。再说,现在上头还爆炸着呢,他俩血肉之身也就能当炮灰。
如果两人能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还能跑出去。现在都卡在这里,爆炸声由远及近,只能坐等着炸到这儿了。
梁南抽着寒气说:“MD我要交代遗言了,我有几句话一定要说。”
“别爱我,这辈子和下辈子都有人了。”
“呸多大脸!有大胸吗你!”
季容夕笑了,胸口吃吃的疼,像是肋骨断了。麻麻之后,是入骨的痛。眼前一阵阵的黑,梁南的声音也有点儿远,倒是天鹅在天际悲鸣的声音越来越响。
“夕夕我特别后悔!”梁南说着话,以分神。
“怎么了?”
“没谈过恋爱,没牵过女孩子的手,没亲过,没睡过。我这辈子太特么亏了——好歹你还睡过尉将呢。”
我没有!你别瞎说!季容夕心说自己更亏啊,一个活色生香的陆洲摆在面前,摸过吗?亲过吗?睡过吗?——三省吾身,什么都没干过!不对不对,他跟陆洲又不是这种关系。话说回来,陆洲对自己,到底是不是那种意思啊。
如果能活下去,一定和陆洲……去看天鹅。
看纯黑的。
“以前有个女孩子追我,我嫌人家太小,没答应。后来人家长到36C,我追悔莫及。”梁南抽了抽鼻子无比委屈。
“嘁,活该!”
季容夕这一笑,又一阵晕。两人隔着一块大的水泥块,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等待着爆炸声响起。就在最后的爆炸要轰过来时,忽然,停了,只有哔哔啵啵的灼烧声。
“爆炸声停了。”
“看来,好歹能落个全尸了。”
只要不爆炸,就有希望!
干等,就是等死!
虽然水泥块嵌得刚刚好,动一下都疼。季容夕打起精神,勉强动了一动,发现石块竟然松了一点点,可能是爆炸震动的。
天赐良机,他一点一点朝腰间军刀摸过去。
先摸到一支烟。
黎未舒什么时候放的?
季容夕摸到军刀,忽然一个激灵,梁南怎么不说话了。他忍着呼吸都痛的痛,呼唤梁南,梁南迷迷糊糊地回应。
“梁南你再忍忍,黎未舒会来的。”
“……唔。”
一定要撑过去。季容夕反手握着军刀,和着天鹅的鸣叫声,一点一点地削着、撬着。手太疼了,动一下都痛得受不了,他想,得来点精神吗|啡。
他的脑海浮现出了陆洲的脸。
总是薄怒的脸。
当年,被毒打折磨、胸口中枪、被埋在雪山树叶下的陆洲靠什么撑下来的,「复仇」的信念吗?
季容夕想象着水泥块的那一边的是陆洲,不由地微笑,手上有点劲,有些年头的水泥块也在军刀下一点点剥落。
感觉撬了一年那么久。
季容夕终于挪到梁南旁边,摸到他的脸:“梁南,死了吗……”
梁南奄奄一息:“脚下,工具包。”
首先,脚在哪里。梁南卡在水泥块的中间,手都摸不进去,季容夕拿着军刀的手颤抖,废了好大劲削出一点点空间。梁南都快断气了,还不忘调笑:“摸哪儿呢,痒……”季容夕终于摸到电筒,打开,看见梁南浑身是血,亏他笑得出来。
“夕夕,你毁容了。”梁南气息微弱。
“陆洲又不嫌弃。”
梁南又笑了,一笑又疼了,一疼又想闭着眼睡过去,看着只用左手的季容夕:“你的右手……”
“还行。”
不行也得行,不能停下来。梁南这一身伤和虚弱的样子,肯定不止腿断了,必须赶快出去。这样想着,季容夕浑身又有点力气了,专注地一点点削出一条生路。
“你在想什么?”梁南勉强找话题。
“吗啡。”
精神吗啡,镇痛的,想要吗?不好意思,概不外卖,自产自销,想要自己想去吧!季容夕微笑着,握着一手的血,一点一点弄着水泥块。
梁南近在迟尺。
时间就不那么难熬。
等季容夕小心翼翼地将梁南从水泥块中一点点弄出来,至少用了一两个小时。他第一时间给梁南简单地包扎了伤口。
梁南能动了,幽幽地说:“你好像伤得比我重,不给你自己包扎一下?”
季容夕:“……忘了。”
梁南:“咱们被困了14个小时了。”
季容夕:“像14天,梁南,你等着,我去找信号求救!”
通讯器很结实,被水泥块砸过都没事,可没信号。季容夕只能先去找信号,不然都得等死。他在黑暗里摸索着,许多地方都坍塌了,低处得爬过去。好几次趴下时他又累又痛,真的不想再起来了,每到这时他就默默地嗑一颗精神吗|啡。
不知过了多久。
季容夕听见一群天鹅飞过,而后他陷入了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