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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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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源子的敲门声打断了唐清宇的思绪。
清源子是来送饭的,他说观中只有“粗茶淡饭”不是自谦,因为他送来的是真“粗茶淡饭”——带着糠皮的杂粮饼,还有杂粮粥,一罐咸菜。
外加一壶热水,一盏油灯。
清源子再三抱歉观中简陋,只有这些,态度极为“诚恳”,唐清宇也只是笑了笑,表示无妨。
听到这种回应,清源子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
要知道唐清宇刚才扔给他的那锭银子足有五两,即便是在终南山附近极为繁华的镇子上吃一顿最好的席面,再住一间最上等的客房,也花不到一两银子,眼见唐清宇的穿着华丽,显然家境不俗,年纪看着不过二十几许,并不算大,阅历不见得很足,许是还能从这小子手里多捞点儿?
正动着这个念头,却只听“呲朗朗”一声,原来唐清宇坐在屋中的椅子上,把腰间宝剑卸了下来,按了响簧拔剑,剑光慑人,一下子晃得清源子睁不开眼,也吓了一跳。
有些尴尬的清源子看着静静擦剑的唐清宇,讪笑着告辞了。
清源子走后,唐清宇收剑回鞘。
常年走镖,他的江湖经验异常丰富,对于很多如清源子这样的人也自有一套他的应对之道。
摸索着手中宝剑上的花纹,唐清宇再次出神,思索着刚才他并未思索出答案的疑惑,半响,眼见天色已晚也没想出个所以,轻叹一声,粗粗收拾了一下,又从这屋子里那个简陋的衣柜里翻出清源子所说的那床粗布被褥,和衣抱剑休息了去。
眼皮渐渐沉重,睡意泛起,就在快要入眠的时候,却忽听他这屋子的桌子下面,有些许响动。
桌子下面不应该是地面吗?为什么地面下面会有响动?
唐清宇睁眼,看着屋中的桌子。
那只是个普通的木制的四角桌。
持续不断的响动从桌子下面的地底下传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
不一会儿响动停止了,唐清宇皱眉,又细细听去,一片寂静,好像刚才的响动只是他的错觉。
又等了片刻,依旧没什么动静,唐清宇思索下,转头吹灭了放在床头的油灯,屋中瞬时阴暗下来。
盘膝抱剑,保持了一个能够快速拔剑的姿态,唐清宇接着闭目打坐。
不一会儿,只听窗外院中的有“吱呀”声传来,一会儿又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此时天色昏暗,又有些阴沉欲雪,不见月色不见星斗,不说伸手不见五指,却也差相仿佛。
那重物落地的声音后,院中的响动越来越明晰,刚开始有淅淅索索好像衣服摩擦的声音,然后脚步声响起,并且由远及近,逐步靠近。
唐清宇睁眼,将随身的行李塞进被中,做出一个被褥中有人的假象,然后一个闪身翻身上房梁,这样即能完整的观察室内,在这样一片漆黑的环境里又不易被来人洞察,
唐清宇方才“上房”,便听到“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纤细的身影进了来,快步走到床铺前,往床榻上前一歪,拍着被褥,伴随这一串动作还响起了一个巧笑女声,道:“冤家,往日猴急的德行,今日怎到羞涩起来了?”
哦。
这就是躲在房梁上看到这一幕的唐清宇此时的反应。
昔日当镖师时走南闯北,道观、寺庙之类的地方没少投宿,毕竟荒山野地,也许未见得有客栈,但是野寺野庙野道观倒是有不少,好歹是能遮风避雨落个脚。
呆得多了,也就知道,和尚、道士,也就那么一回事儿,有真修行的也就有假修行的,有真受戒的,也有吃喝嫖赌色样样都沾的,暗悄悄地结婚生子的都有。
联想起整个重阳宫的破败,貌似就清源子和他师父两个人,而除了他们两个住的房子,就只有这个院子最干净能住人,甚至还有一个铜镜,所以……也许清源子和这爬进屋里的女人偷情的地方吧。
女子在被褥上拍了一会儿,许是不见情人有反应,心中起疑,伸手入被褥摸索了一下,却发现被子底下是卷成一卷的褥子,只是看起来像个人形的轮廓,女子咒骂了一声,便起身下床,一扭一扭的地推门出去了。
听着脚步声渐远,唐清宇难得有些好奇,翻身下来,走到院中,只见方才盖在那个储存白菜萝卜用的井上的井盖掉在地上了,回想刚刚听到的怪异声音,唐清宇满是好奇地凑到井旁,井中黑黝黝的实在看不清楚什么,便又转身回屋点了油灯出来。
油灯微弱的光亮照将下去,却还是只能看见许多萝卜白菜,照不亮井底。
手执油灯的唐清宇站在井边若有所思,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抹丝巾扔到井下,只见那丝巾缓缓下落,然后在快触底的时候,似乎被什么吹着了,又向上冲了上来,往靠一侧井壁的方向翻滚了几圈,才渐渐落下去。
井底有地道。
一般的井底因为不通风,所以人下去的时候要先往下放一根蜡烛或者油灯,如果灯火灭了,就表明里面因为长期封闭,缺少空气,人下去会和灯火一样被闷过去,所以根本就不可能像刚刚那个丝巾一样,呈现出被风吹起的状态。
丝巾被吹起,被吹得靠边掉落,便能证明井底是有地道的。
所以,这一切就好解释了。
很显然,那个女人是从地下的地道走的,地道还从唐清宇住的屋子里桌子的下方经过,所以唐清宇会听到地底有咚咚声,直通井底,女人从井里搭着的梯子爬上来,椅子发出“吱呀”的响动,从井口爬出来又有衣服摩擦的声音,推掉木板井盖,有重物落地的声音,爬出来在院中行走便有了脚步声……
唐清宇想了下,吹灭了油灯,转身走出这个院子。
清源子和他师父的住所并不难找,整个重阳宫就只有清源子和他师父的住所有亮光——屋里点油灯了。
尽量提气轻身,悄然向那亮灯的屋子走去,避开可能在窗纸上留下影子的方位,静靠在墙边,只听屋中有女子声巧笑:
“冤家,怎么让外人住了我的屋儿了。”
清源子的声音满是油滑,荡荡漾漾的,道:“宝贝,心肝儿,让我亲亲,让我亲亲……”
“你别这个时候和我犯腻歪,和你说话呢?你怎么把井盖上了,让我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推开,手都酸疼了。”女声娇滴滴地道。
“你不是说你家郎君回来了,这段时间来不得嘛?怕里面进了风雪……心肝儿,心肝儿,你别走,你可想死我了……”清源子道。
“昂~~,你给打住,你想我?你还想我啊?你把我的屋子都给别人住了。”女声似嗔似怨。
“哎,那不是有人借宿吗?这天寒日冷的,人家借宿,我还能把人赶出去?”清源子的声音微微警觉了,似乎从刚才的沉迷之中清醒了过来,道,“怎么?你碰到那屋里住的人了?”
“哪有,我以为是你这个冤家等我呢,结果一进屋里,根本没人,就是行李扔着……”女声娇滴滴地道。
清源子声音里透着疑虑:“没人?怎会没人?……”
“管他的,你不是说是路过借宿的,早晚是要走的,还为得他耽误了我们的快活不成……”女声说到后面已经带了点儿喘息之声,春意盎然。
不知道清源子是怎么想的,可能此时已经顾不得唐清宇了,所以男声没再响起,却只余下一阵大家都懂的不可描述之音。
唐清宇挑眉,正觉无趣转身欲走,却又听一个低沉的声音“咳”了一声,瞬时止步。
随着这声“咳”声,屋内不可描述之音稍止,不一会儿又听到悉悉索索的穿衣之声,然后是有人下地的走步声,“吱呀”一声开门声,清源子略带谄媚的声音响起:“师父,您老怎么来了?”
呦,这是被抓现行了?唐清宇想。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冷笑道:“你自是不希望为师过来,你们好独自快活!好你个小兔崽子,为师辛苦把你养大,有了好东西竟然只想着吃独食!不知道分与为师一同享受!?”
唐清宇必须要承认,他稍微有些惊讶了。
这不知道第几代的重阳宫的门风,略微有些奔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