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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第二天言予头上终于不再是丑丑的小辫子,新来的五个小太监里,小川子是司膳局送来的,负责莆缇宫里除了太子萧箴以外其他几人的饮食,小方子是负责洒扫的,小池子负责浣洗,还有一个小戈子什么都会一点,另外还有一手梳头的本事,显然是给言予准备的。
太子和白先生都是卯辰起床,各自动手打理完自己就去花园里练武强身去了,言予则是辰时才起,刚好等他们锻炼完身体回来一道用朝食。
莆缇宫内人人自立自强,起床睡觉都按时规律,且不用人服侍,言予起床后从门口的地上端过小太监们准备的热水,自己洗了脸用漱口水漱了口,唤来小戈子替她梳了一头漂亮的双髻,之后小戈子退下时顺手带上用完的水盆去倒掉,她则自己把床铺铺好,理好褶皱,就算是整理完房间了。
自己的房间打扫完了,她又去监督白先生和太子的房间有没有被小池子小戈子打扫干净,顺便收走太子换下的脏衣服,跟自己的一道拿去洗。
说是脏衣服,但是在太子令人发指的洁癖之下,他的衣服其实一点也看不出脏,也不知道他一年到头都穿白衣,是怎么维护衣服没有污渍的,不过这也方便了她,每次给他洗衣服只要放上皂粉搓两遍再清洗三遍,都不用怎么出力气就可以洗好了,洗好的衣服在太阳底下晒干,再用上好的西湖龙井泡开,在石锅里烘烤出茶香来熏衣服,待衣服上都染上香味,瞎讲究的萧箴才肯穿。
不紧不慢的做完这些,太子和白先生沐浴过换了衣服,三个人在太子的寝殿内围了一桌坐下用饭。
之前没有小太监的几天,都是言予跑去门口等着人送饭过来,而现在不必,她坐在桌边为自己可以少做一件事开心不已,白先生从宽大的袖口里变出两朵粉红的蔷薇,笑眯眯的替她插在两朵发髻上。
开得正盛的粉蔷薇正好与她的衣服颜色相映衬,小姑娘又长得粉嘟嘟的极为讨喜,看上去就像是从年画里走出来的小福宝。白先生对她也很是宠爱,入宫这几年自己摸索着对她的教养,如今是愈发的称职了。
言予得了头花,心里臭美得不行。
她的衣服一年到头都是粉红色的宫女服,发式除了白先生给她梳的那些,其余时候都是松松垮垮的扎成一束垂在脑后,或者干脆就毛躁的披着,直到小戈子的到来,为她的发型解锁了两个小包子似的双髻。今年开始她还无师自通的在自身打扮上花了心思,比如在头上戴各种花儿。
起初她也不太懂,只晓得看中哪朵花长得好看就戴哪朵,有时候觉得好几朵都好看,干脆也全都戴上,太子和白先生多看几回也都见怪不怪了,直到有一回,她看中绣球开得盛,摘了一朵戴上后又觉得戴了花儿的那边脑袋重,不戴的那边脑袋轻,走起路来十分难受,就又摘了一朵戴在另一边,兴冲冲的跑去他们跟前晃悠。
那天太子和白先生打完拳回来,便看到她头顶两团碗盘大又不同色的绣球花一边小跑过来,一边还要用手扶着头上的硕大的花朵防止掉落,像只粉红粉红的大耳朵小耗子,可把他们笑坏了,从那以后,白先生时常都会在锻炼完后给她捎带两朵小花,太子每次看她戴花都要笑话一通。
此刻言予头上戴了白先生选的两朵粉色蔷薇,与她身上的衣服同色,粉粉嫩嫩的倒是相得益彰,连萧箴都多看了两眼,并未开口嘲笑她。
小川子今天做了枸杞莲子银耳羹,配菜是炸春卷和糖藕,言予和白先生各一份,太子身前的是刚从食盒里摆上桌的一盅燕窝汤和各色小食,有的是糕点有的是菜肴,份量都不多,但是做得精致无比。
她吸溜着银耳羹,眼睛壮着狗胆不住的往他面前的一盘晶莹剔透的红色糕点上瞟。
那目光太直白,白先生见了觉得很有意思,一时都忘了要纠正她的仪态,萧箴目不斜视好似没有发现,筷子却像和她心有灵犀一样接二连三往那盘红色的糕点上夹。
巴掌大的盘子里一共就摆了五块糕点,每一块大小都一致,散发着酸酸甜甜的果香,太子用筷子夹起糕点的时候,她都看得到那糕点在微微颤动,却又不掉一丁点糕点碎屑,可想而知口感有多弹滑,她的心也跟着糕点一块儿颤啊颤的。
可无论她的表情装得有多可怜,对面一向任何风吹草动都能一眼看穿的太子殿下却像瞎了一样始终看不到她卖力的表演,手口不停的一块接一块的连吃了四块糕点,她只好扁扁嘴,埋下头用勺子去捣烂碗里煮得软糯的莲子。
小小的人儿正委屈着,低下的头都快磕到碗沿了,装着一块红色糕点的小碟子却被推到她的面前。
“这玩意儿吃多了真是倒牙,还有一块赏你了。”
言予抬头一看,对面的萧箴正皱着眉用燕窝漱口。
她甜甜一笑,正准备将糕点一口吃掉,余光就看到一旁的白先生已经吃完了早饭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她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先生你要不要吃?我们一人一半?”
小姑娘心里盘算着,白先生和太子两师徒都有洁癖的毛病,不但从不与人分食,一年到头也只穿浅色衣服,这糕点是太子吃剩了的,他一定不会要。
正如是想着,白先生却爽快的答了一声“好啊。”然后筷子一伸一夹,言予身前的碟子里原本完整的一块糕点刚刚好只剩下半截。
言予看了看自己仅剩的半截糕点,又看了看品尝糕点陶醉得眯了眼睛的白先生,想扁嘴又忍住了。
毕竟是自己先提出的分享,可不能这么小气。于是筷子捻起那半截糕点,也学白先生一样吃得笑眯了眼。
山楂味的,跟小时候爹爹买的糖葫芦一个味道。
对面的太子却是捂着被酸倒的牙皱眉看着他俩父女情深,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吃完饭,三人回到书房,白先生先是在一楼考了她昨日的功课,然后让她自己练大字,他与太子一同上了二楼另外授课。
二楼的阁楼四面通风,有支离破碎的词汇从风中传进言予的耳中。
“朝堂……大皇子……陛下……”
楼上的那两个人从来没有把她当成过外人,但是不该她知道的,也从不会透露给她知道,或许,他们都觉得她还小,听不懂太复杂的东西罢。
她侧耳听了听,还是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便不再纠结,低头注心于手中的笔尖上。
午后,小方子来报,说皇后即将过来。
皇后是太子萧箴的生母,也是一国之母,她要过来,自然不是简单的事,言予去楼上禀了太子,去的时候太子和白先生之间的气氛并不太好,显然是方才谈到了什么无法达成共识的问题,言予懵懂的看向太子。
“殿下,一会儿带娘娘去寝殿还是这儿?”
太子僵直着脊背站在书桌边,并未答话,白先生看了他一会儿,最后软了口气。
“这也是陛下一直希望看到的,你好好想想吧,我去后山了。”
说完话转身就走,路过言予身边的时候也不再像以往那样笑眯眯的摸她的头,而是直接略过了她,大步朝外走去。言予望着那道浅蓝色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野,再回头看着不发一言的萧箴,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萧箴他,有点孤寂。
不过现在容不得她多想,皇后娘娘让人传话过来,那么她现在一定就在来的路上了,言予此时更担心的是太子,毕竟每次皇后娘娘过来,他都有可能会发疯……
半响,太子身形微颤,他闭了闭眼,嗓音有点哑。
“带到石桌那里等我。”
言予答了一声喏,一路小跑着刚抵达门口待命,皇后娘娘便率领一种宫女太监到达了莆缇宫门口,她连忙膝盖一弯跟着门口驻守的侍卫一起跪下行了礼。
“好孩子,起来罢。”皇后娘娘是个宅心仁厚的美妇人,即使有个十四岁的长子,但是保养得当,她今日脸上卸去了以往的浓妆,仅施了一层薄粉遮挡眼角的纹路,看起来仍然很年轻貌美,又充满了上位者的华贵和庄严。
说起来成国如今的皇帝是很受百姓爱戴的,帝后良善、夫妻恩爱,嫡长子萧箴从小也备受宠爱,一切原本完美得令人艳羡。
若不是那一场变故……想到这里言予很愧疚,看向皇后的表情也带了一丝不安。
皇后自从踏进了这座宫门,一双与萧箴如出一辙的凤眼就在到处寻找着,根本顾不上看一旁的言予。
言予歪头想了一想,出声提醒她“皇后娘娘,殿下在花园里等您。”
闻言,皇后的眼里果然瞬间亮了一亮,抬腿就要往花园的方向走去,却在迈了两三步以后又倒回门口……她身后的宫女嬷嬷们都很守规矩的没有踏进莆缇宫门内。
皇后倒回门口,快速解了身上绣了金凤的朱红披风,露出底下素白的衣衫来,皇宫里有着严格的品阶规矩,帝后二人衣着向来鲜艳,连寝衣都是象征了尊贵的明黄色,按理来说是不能穿白色的,在宫里穿一袭白衣,其实仅仅是为了能顺利见萧箴一面。
又走了两步,她依旧不太放心的询问了身边跟随的言予。
“你闻闻,还有味道吗?”
言予很认真的凑上前去嗅了嗅她身上的素白衣衫,她的鼻子闻吃的厉害,但是闻别的就差了点,仔细嗅了一番也只问到长期熏香衣物留下的,淡到几乎无法辨别的清香,便答道“回娘娘,言予什么都没有闻到。”
只齐腰高的小人儿一脸严肃,皇后见了心里终于放心了一些,脚步翩飞的奔着花园走去。
言予不远不近的跟着,像这种场面按理来说她是不该跟着的,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所以白先生都躲去了后山锄地去了,但是言予不确定今天太子殿下的鼻子是不是和以往一样变态,看皇后那盼子心切的模样,万一太子还是同以往一样……言予怕他发疯伤着皇后。
穿过竹林,萧箴果真坐在绣球花旁边的石桌上等候着,皇后最后径直小跑了过去,眼泪也在奔跑颠簸中自眼中滑落,看上去令人心酸不已。
言予就在竹林停了步,看着不远处那每月都要上演一幕的母子心碎相见的场景。
一袭白衣的皇后娘娘泪眼婆娑,像一朵娇弱的小白花奔到了儿子的面前,想要伸手摸摸对方的脸,又怕惊动了儿子的怪病,隔着一张石桌看着对方,眼泪不住的流,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箴儿……”
太子萧箴也有些动容的站起身,很是不忍看着母亲如此心碎的模样,却又手足无措的不知怎么是好。
皇后看着从小疼爱有加的儿子,不禁悲从中来,哭得更加动情,眼泪冲刷着脸上的脂粉滴落在石桌上,对面看着她的萧箴却突然身子一僵。
不远处的言予密切注意着石桌旁的动静,也跟着担心起来。
约莫是哭得眼睛有些模糊,皇后也没有注意到萧箴的异常,她一边哭一边呼唤着萧箴的名字,伸出手去想要将他抱入怀中,就像他小时候那样。
萧箴的眼睛却从皇后满是泪痕的脸上移到她伸出的手上,养尊处优的手指根根白皙,指甲虽然干净,却因为常年染指甲,即使现在没有新染上颜料,指甲也是醒目的桃红色。
皇后的手刚碰上他的衣袖,萧箴的额角突然显出一股青筋,他咬牙试图克制,却无法压制心头涌动的恶心感,眼前一晃而过许多令他噩梦至今的画面,他终于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一瞬间忘记了身前的人是生他养他,视他为心头肉的亲生母亲,狠狠的推了对方一把,然后胃里一阵痉挛的呕吐起来。
言予在他动手推开皇后的同时奔了过去,但到底还是晚了一步没有做成皇后倒地的肉垫子。
皇后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头上为了不留异味而特意好几日没有使用头油盘的发髻散乱开来,也幸亏这是花园,他们站的地方是草地,除了有些惊吓,皇后没有受什么伤。
言予人小力气也小,使出全力也没法儿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皇后却是像瘫软在地上一样,哭得更加的心碎。
“为什么还是不行?本宫自己的孩儿,我的箴儿,我连抱一抱都是奢望……”
嚎哭声从花园远远传开出去,令宫门口守着的众人都为之动容,言予也在这哭声中红了眼眶,忍不住用衣袖擦了又擦,再抬头看向太子。
只见他已经吐不出东西,额角仍然青筋毕露,一手撑着石桌,一手紧紧抓着桌上盛开这碗莲的莲花盆。
萧箴还有个怪癖,无论何时,只要有人将目光落在他身上多一会儿,他就会敏锐的捕捉到,此刻言予抬头看他不过两息,他突然就狠狠的将目光与她对视到一起,言予看着那发红欲狂的双眼,心里直感到一阵发憷。
言予赶紧移开自己的目光,视线落在他紧扣着莲花盆的右手上。
萧箴一发疯是会打人的,而且往往把人打死了他自己都不知道,她赶紧放下正努力往上拉的皇后的胳膊,猫着腰闪到萧箴的身后抱住了他的腰,她的身高一直都落下他一大截,不管是四年前还是现在,当他站直的时候,她扑过去就只能抱住他的腰。
在紧紧抱着他的同时,她连忙伸手去抠他抓着莲花盆的右手,口中不断出声安抚他的情绪。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你醒醒!你往四周看一看,咱们已经不在元国了,你清醒一点看一看!”
得到消息赶来的靖成帝踏进莆缇宫花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他的妻子,一国之母的皇后,狼狈不已的坐在地上痛哭,他曾经最宠爱的孩子红着一双眼抓着一个陶器像失心疯一般死死盯着自己的生母,若不是身后有个小丫头一直拖着他,恐怕他已经将手里的东西砸了过去。
靖成帝怒吼了一声“逆子!还不住手!”便急匆匆的冲过去,将皇后抱离了危险的地段。
萧箴红着眼转头看向靖成帝,竟是像陌生人一样毫无感情。
只有言予知道,萧箴的心里现在也在挣扎,他看上去凶狠冷漠,其实内心里还在陷入多年前被敌国俘获后刻意驯化的行为模式中,四年过去了,那些阴暗的回忆也被写进了他的骨血中,令他终日不得安宁。
更痛苦的是,萧箴选择了一个人承受,无论面对着谁他都不肯开口说出他那两年的经历,内心的阴暗面却始终处在临界点,随时可能爆发。
依然是以前的存稿,一边修改一边开启自我吐槽模式,文风还是太幼稚了哈哈哈
不过还是希望能够有人阅读,没有读者的话,我就当拿它来练手了,下一部小说一定会更好的~
⊙—⊙相信自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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