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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雨横风狂三月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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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卿家,”天帝声音极为平静,“有事便奏来。”
天乾殿寂然无声,大臣们惶恐不安的垂立着。
“既是无事,便散了吧。”天帝有意无意地看了看自己已经封王的儿子。
凌云景漠然地上前,“儿臣无意逾矩,陶大人想必已经将三弟的奏则上呈天听了,还请父皇裁夺。”
众人的眼一致看向陶然,新进的状元郎,在吏部的安排之下成为天帝身侧的起居郎,虽只有六品,然而,谁人不知起居郎俯陛以听,退而书之。已然是天地的近臣。
“陛下,”陶然施施然道,“微臣以为经此一事,太医院确实需要好生整顿一番。”
凌泽远并未反驳,“晏王今日辞了早朝便是为此么?”
“是的,陛下。”陶然道。
天帝从龙座上起身一甩袖,“晟王同景王留下。”
梁显特有的嗓音,“退朝。”
任安泰踱步出宫门之际,罗氏兄弟正偕同而来。
“任相。”不知是罗光宗还是罗耀祖先开口的。
“两位可是刚刚从晏王府赶回宫的?”
“是的。”一人回道。
任安泰看了看面前极难辨别的兄弟,新进的探花郎,按照天帝登基以来的新制,这两人成为了五名通事舍人中的两人。
“下官还有要事急奏陛下,”两人相视一眼道,“先行告退,任相请慢走。”
任安泰慢慢道,“晏王无恙吧?”
“任相多虑了。”极有默契地笑道。
内侍匆忙赶了出来,“两位大人,陛下急召。”
任安泰不甚在意地离去。
罗氏兄弟进入御书房时,天帝直直地站着,晟王连同景王只是埋首而立。
还未行礼,天帝开口道,“怎么样了?”
其中一人上前答道,“晏王同王妃照料着,王妃说估摸着明天会醒的。”
“晏儿如何?”天帝又问。
“王爷只是恳请陛下彻查此事。”
“父皇,宫中的雪莲花确实少了一株,”凌云晟打破寂静,“冯元今早已经去了,仵作验下来说是自然而亡。”
天帝转身,眼闭了数秒。
“云景,此事全权交由你来彻查。不论是什么人一律给朕查个清清楚楚!”
“是,父皇。”凌云景不冷不热。
天帝转而又道,“云晟,你二弟久在边关,有些事情你也帮你二弟处理吧。”
凌云晟随即应道,“这是儿臣的分内之事。”
天帝颓然地摆手,“你们都先下去吧。”
众人离去,梁显小声提醒道,“陛下,是否去晏王府?”
凌泽远闭着的眼睛不动,“陪朕去仪凤宫中走走吧。”
不知道是因为春天的善变还是因为习惯了寒冷,天帝只觉得透骨的寒。
想起16岁那年的春天,沧澜江边遇见的少女,回眸嫣然一笑的绝色,那一场少年因缘的际会仿佛早已在冥冥之中注定。
21岁那年,他向舒家提亲,直至现在他还记得,舒茉和舒曼向自己走过来的时候,她们姐妹是舒州的双姝,不仅是因为绝美的容貌与多才多艺,更是因为她们相似的令人难以辨别。
还记得当时舒家的宗主说,“殿下先正确的认出哪个就娶哪个吧?”
后来才知道,这是她们姐妹的约定。
他一向极有自信,那时候更是极有自信,千怀附在他的耳边出了锦囊妙计。
他不曾料想到当他念出那个名字“舒茉”的时候,她们姐妹脸色突变。
再后来的后来,当他探知真相的时候,他才幡然悔悟,却已无法回头。
她临终之际的话语犹在耳边,“请你善待晏儿和昙儿,这是我唯一的遗憾。”
在这一场爱情的角逐里面,越来越复杂,越来越迷茫,即便找到出口,已然晚矣!
细细想来,他与她,伤害的不止是自己还有他与她深爱的人!
他唯一能为她做得,即便是挽回也许再也无法换得饶恕的错误,他还是要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三月末的时节,桃花开得旺盛,木棉花也大朵大朵地似要绽放。
秋千然正配着药,凌云晏安静地坐着,面色憔悴,不时回头看看弟弟。
“王爷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秋千然轻声问道。
凌云晏道,“我做的不妥么?”
秋千然没有再问下去,凌云晏的姿态摆在那里,也许从有些人的角度来看,凌云晏是意图借此机会试探一下天帝的意思,好让众人明白,即便舒氏已经不在了,她的子嗣也曾不受天帝的重视,然而他凌云晏娶了天帝最宠爱的瑶然郡主,同时成功封王,这一次四殿下中毒,正好给了他新的借口,证明天帝心中谁才是最为重要的?
“不,”秋千然道,“我想今天无论是谁,陛下也不会怪罪下来的,毕竟,你们都是陛下的子嗣。”
凌云晏想笑,“千然笨得时候比较多。”
秋千然回头看他,“我只是实话实说。”
凌云晏看着那张极平凡的脸上,不是自负而是自信。
“想起来,你是最了解父皇的呢。”
秋千然摇头,没有说话。
凌云晏也不说话,她是这些年来最靠近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刚才的举动是真是假?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他,“真的。”
心中却想说“真的。”
似乎靠近她,她所有的思维都极能影响他。
不可否认书房中的书,她记得比他并不逊色,有些地方理解的比他还透彻。有时候处理一些账目,他随口而来,她也能很快的回答上。
“我很好奇,谁是你的先生?”凌云晏脱口问道。
秋千然惊愕,笑笑道,“夜教的。”
“他对你很好?”凌云晏又问道。
秋千然点头,“嗯。”
凌云晏没有再问下去,他起身走到凌云昙的身侧,不知是他的幻觉还是凌云昙确实有苏醒的意识,闷哼了一声。
“王爷,”林宗河急急闯了进来,“宫中急信。”
凌云晏接过信件,细看了一遍。
“宫中已经传旨下来这件事交由景王殿下来彻查,”林宗河细道,“晟王殿下协办。”
秋千然接话道,“景王殿下会做得很好的。”
“嗯,二哥向来极宠昙。”凌云晏道。
“小姐,”玲珑捧了金针进屋。
“玲珑,”秋千然端指凌云昙,“燃香。”
“呃?”
“龙涎香,”秋千然白了她一眼,“四殿下最喜欢的香味,我要为他放血,加点迷香吧。”
凌云晏自知医理方面自己完全及不上秋千然,也帮不上什么忙,所幸都交给了秋千然。
曲池,天府,少阴……
金针刺的极准,少顷,凌云昙吐出黑色的血液。
“昙,”凌云晏轻拍他的后背,“昙……”
“王爷,”秋千然浑身湿透,“千然也只能将毒液也只能逼出不到三分之一而已。四殿下也会安然醒来的。”
“没有办法将毒液完全去除么?”凌云晏皱眉。
“请恕千然无能为力。”秋千然声低哑,“我刚刚才发现,四殿□□内在早年的时候其实还中了一种西域奇毒,这种毒刚好可以克制住赤炎的毒性,两者相克,四殿下这些年才会平安无恙。”
“西域奇毒?”
“是,”秋千然眼神犀利,“想不到连王爷也毫无知觉,冯元大人这些年为四殿下诊治,想必清楚的很。”
“他已经死了。”
“这两天恐怕王爷要亲自照顾四殿下了,”秋千然神色黯淡,“千然要去书房呆两天,希望不要有人打扰。”
“我会安排的。”凌云晏沉声道。
秋千然道,“四殿下的饮食千然会交代玲珑的,四殿下今晚应该会醒过来的,如果有新的症状,王爷让玲珑来叫我吧。”
“嗯。”
秋千然转身出门,凌云晏蓦然间觉得她像一只随时会翩然而去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