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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堕影暗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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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一处面馆,设在车来人往的大道边,南可望江河潮动,北可览巫山风云。当然这家面馆的手艺看起来也是相当不错,宁静远仍是那身素白的衣装,袖口绣着蓝色条纹、腰间系着青色腰带,平平静静,冷冷淡淡的模样。
但是,虽然他一副平静姿态,眼前的状况却让他很想把李青舟连人带碗扔进长江里。
他们在清霜阁和霜姬道别之前,李青舟突然朝宁静远邪魅一笑,后者感觉背脊一凉,总觉得这笑容有点阴险。他还在揣摩的时候,李青舟就说:“你等我一下,我和霜姬姑娘说两句悄悄话。”
宁静远一个人平静地站在清霜阁门前,几乎一动不动,但过往的行人路过时都要指指点点。
“哎呀你看这个小伙子,年纪这么小就到这种地方来。”
“这孩子长得倒是还行,回家娶个媳妇不好吗,非要来青楼。”
“你看你看,云玄门带出来的人,小小年纪就去青楼。”
“夫人,以后我们不能送孩子去云玄门,会学坏的。”
……
啧啧啧,看来人们对云玄门颇有偏见。
虽然宁静远向来一副平淡之态,但是这种话语听多了难免脸色会越来越青。以至于某人从清霜阁里出来之后吓了一跳,说:“呀,宁兄。你的脸怎么了青了?是不舒服吗?需要在下宽衣解袍给你舒筋活络一下么……”说着还伸手朝他脸上摸去。
宁静远冷漠地一把抓住李青舟的手腕,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字:“李、青、舟,你到底要搞什么?”
“咦,不可爱嘛?”李青舟虽然被用力抓着手腕,但依旧不以为然地朝他笑着,右手提起裙摆抖了抖,显得很愉悦。
也难怪宁静远脸色又僵又差又无奈,李青舟走出清霜阁的时候竟然穿着一身女装!天蓝色绣着白色碎花的上襦,湖蓝色的衣带与素色的下裙,墨发梳以垂挂髻,泪痣点于左眼角,加之他本身雪白的肤色与俊俏的五官,一时之间无数路人驻足而观。
于是人们对于云玄门又有了新的认识。
“你看,云玄门的人居然调戏这么好看的女孩子。”
“这黄毛小子,看我不上去收拾他。”
“得了吧,‘宁惹官家,不惹云玄’,可不是说着玩的。”
“真是便宜了这小子。”
“夫人你看,云玄门教出来的孩子不仅逛青楼,还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事。”
……
宁静远听了这些话,脸上依旧没有太多表情,只是紧紧抓着李青舟向凤阳西城门走去。“哎,我说,你手抓得太紧了!”李青舟抱怨着,但宁静远全当没听见,他只想快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所以,
宁静远现在看着他对面坐着的李青舟——一个容颜胜过世间无数风华佳人的男儿。周围还不时有人议论着他俩,让他倍感头疼又不好表现。偏偏吃面的食客又众多,他不得不忍受一遍又一遍的各种各样对他们的评价。
他们等了好久才等来一碗面,在这之前,宁静远一度想过跑单。加上师父失联已经过去三天了,虽说师父武艺卓绝,但难免还是有些担心。
他眼神疲倦地看着对方:“你这碗面吃了多久了。”
李青舟一边用手掌扇着风,一边朝着宁静远笑,右侧的酒窝很是显眼:“太烫,总要凉一凉再吃。”
宁静远那缠着白色绷带的左手叩了叩桌面,说:“我怕江月楼主先凉了。”
李青舟扭过头:“不听。”
宁静远也顺势转头望着面馆内的其他食客:“但凡武者打扮的路人,大多数在讨论岳阳楼之会。”
李青舟的右颊稍微鼓起,他端起筷子“喔”了一声。
宁静远眼神落到了熙熙攘攘的沿途路人身上,仍有不少持刀佩剑之人向东而去,猜想他们可能也是前往岳阳楼。
毕竟一路上听到很多人说,此番武林联盟与江月楼、剑室派会有正面冲突。大多数路人走过面馆总会朝李青舟看两眼,而后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宁静远有些看倦了,正打算催李青舟吃快点,人群中忽然出现一名青年,样子不过弱冠年纪,却令他分外在意。
他一袭藏蓝色深衣,外披苋红色长褙,气质儒雅,容貌俊逸,但一双乌黑的眼瞳中却感觉弥着一层空雾,让人难以看清。就在宁静远聚焦此人之时,那人好像察觉了似的,空雾般的眼瞳与深青色的眸光相碰,他侧首朝宁静远浅浅一笑。明明相隔数十步,但他耳畔却清晰地听到这声“呵。”并且这个声音分外熟悉。
李青舟见他眼里似乎闪过惊愕之色,于是问道:“那他们还讨论什么呀?”
宁静远的神思徒然被李青舟拉回眼前,他再环视路人,却怎么都找不到刚才的那个人。
他随后平复了一下方才疑虑的情绪,“他们还讨论:某些不要脸的男人穿起男装竟然比自家老婆好看。”宁静远决定嘲讽一下某个打断自己思路的人。
“那,让这个不要脸的男人当你老婆吧。”李青舟吃了一口面,眨了眨眼。
“哈?”宁静远平静的脸色突然一僵。
“怎么这么看我。”李青舟见宁静远眼神有些呆滞,久久不出声。
“没什么,想起小时的一个朋友。”宁静远摇了摇头,故作镇定地答。
“那人呢?”他似乎来了兴致。
“她已经死了。”语气平静的回答。
“喔……”李青舟似乎对此有所顾虑,却也没深入,而是歪头盯着对方说:“宁先生,不要试图转移刚才的话题。”说完还吐了吐舌头,这副俏皮的表情恍得宁静远心头一动,他不由地掐了一下自己胳膊,心头暗骂一句自己:“想什么呢,这白痴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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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剑门六脉剑阵,六经流转,滴水不漏;江月楼竹剑舞,清音掠耳,剑势不竭。
江月楼之女在半空中宛如一柄旋转的红花伞,双剑交错,每一剑都扬起无数樱红剑风;段择蔚之剑,大而宽,大开大阖,气贯山河。
“轰!”双方剑气相冲,段择蔚脚尖点在岳阳楼台护栏上的雕龙立柱,手中那柄长五尺六、宽一尺二的巨剑被他猛地掷出,划出一道漩涡状的气冲,压抑的空气竟在瞬间迫使天地失色、丝竹无声!
江月楼一方打头阵的舞女,手中双剑同时被击飞,日光照耀下化为两点银光,落向岳阳楼下的浩荡洞庭。杜陵北红色身影疾闪而过,长袖拢过双剑,随后一个空翻,回到岳阳楼台。
段择蔚手中巨剑几乎已经贴在对手的鼻翼之前,但却被另一把刃身浅红的长剑所隔开——天水成碧那白皙如玉的左腕反手握浅红长剑,在千钧一发之际封住了段择蔚进一步的攻击。
“可以了,段掌门。”眼看江月楼此战已回天乏术,卿若笑淡淡地说。
“好!”段择蔚收剑,回身向卿若笑以及各派掌门抱拳,笑着说:“神剑门献丑。”
身旁的江月楼众低声对杜陵北说:“楼主,不能这么打。联盟人众我寡,我建议每次只出战一人。”他看了一眼六脉剑阵以及江月楼刚才的七位,他们身上都或多或少带伤。
天水成碧挽剑回鞘,柔和的眼神望着战败的江月楼成员,“妹妹莫惊,他们伤不了你。”
“谢谢。”那女子抚了抚颊侧细发,向天水成碧道谢之后走下了岳阳楼台。天水成碧微微颔首,随后向身后的黑白剑僧做了个小手势。
砚零溪看似漫不经心地整个身子靠在岳阳楼台的护栏边,对着下层说:“天涯,看不见台上的对决,会不会觉得无聊?”
成天涯那穿着乌金长靴的腿搁在木窗前,这扇窗位置正对着砚零溪倚着的护栏,他左手拎着酒坛,冷哼一声:“一群庸才。怕是看了更觉无聊。”他视线移到窗外洞庭湖的更远方,有几片灰云出现在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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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空栈桥,这是连接巫峡两岸以木板铺成、悬于长江之上的凌空栈桥,一端连接江北松峦峰,另一端相连江南翠屏峰,高三百二十丈,长四十五丈。
“似乎有点高。”李青舟站在桥头,停下脚步。他眺望着飞崖与江流的景色,漫不经心地说:“风景不错。”
宁静远看着李青舟这般穿着襦裙的身影,清秀如玉的面容、浅红的脸颊与薄唇以及有巫峡巍然秀丽之景作为陪衬。
“我们已经慢了太久,快走吧。”宁静远走上栈桥,木板与整座栈桥都开始安静地摇摇晃晃。
“嗯……”李青舟看了一眼晃荡的栈桥,仍然停在原地。
随后,“哎?”李青舟稍微有些吃惊地喊了一声,因为宁静远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走吧,别拖拖拉拉。”
“好。”李青舟默默地跟在宁静远身后,随着他们步上栈桥,整座桥摇晃更加剧烈,却寂静得听不见木板之间碰撞而出的声音。
突然一道银光从宁静远背后刺出,“砰!”他手持银白的丰色长剑正架在李青舟颈部,贴着丰色剑刃的,则是李青舟左手紧握着的淡金色赤渊长剑。
宁静远冰冷的眼神凝视着李青舟那张清俊无瑕的脸,后者淡淡地回应:“宁兄,怎么了?”
“这里是幻境,你究竟是谁?”宁静远冷漠的语气中已经充满了敌意。“太安静了,不真实。”
“呵。”又是这声熟悉的轻笑,只见“李青舟”手握之长剑褪去金辉,变成了一把纯黑色的剑。“冷静的头脑、冰利的剑势。让人感叹的是,想杀你的可不是我。”假扮成李青舟的人说道,言语中似乎暗含着什么。
一阵黑色的旋风突然吹起,宁静远不由得眯起眼,持剑斜劈,寒霜般的剑气将这劲风劈散,而他面前,已经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