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自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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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路不明所以地接过晴明手中的花枝，却在入手的瞬间感觉到了熟悉的波动。
——虽然十分微弱，但感觉……和昨天晚上的樱花很像。
她抬眼望向晴明，身后的音女却已经走了过来，见此，她也不便再说什么，只好安静地看着桃树。
晴明将视线转向音女：“这株桃树，一直都长在这里吗？”
音女愣了一下，“我也不清楚……这是济时大人置办的宅子……”
雪路皱了皱眉头，没有作声。
既然从音女口中得不到什么消息，雪路提议去村子里看看，这个建议得到了其他二人的认可，吃过早饭，他们从音女的宅子里出来。
隐藏在山中的村庄宁静祥和，暖融融的阳光撒落下来，他们一行三人走在小路上，与村民们截然不同的华贵衣着，引来了过路村民们好奇的目光。而此时的雪路终于可以将昨晚的事情说出来了。
她将手中攥了许久早已蔫掉的樱花塞到晴明手中，“晴明大人一早就知道吗？”雪路认真地看着他，“所以才会事先将浸过茶水的帕子给我？”
“只是猜测而已。”晴明纤长的手指捻起她带回来的花瓣，他能察觉到上面有很明显的妖力。
凭着雪路的记忆来到昨夜那株樱树所在的地方，晴明将手掌放在树干上，闭上眼开始念咒。
就在此时，头顶突然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你们是什么人？”
视线穿过纷扬的樱花花瓣，向外延生的粗壮树枝上坐着一个穿着樱色小袖的女人，她赤着双足，像是从花丛中生出来一般，低头注视着下方的陌生人，眼里满是好奇。
女人从树上跳下来，轻盈地落在地面上，她踩着满地的樱花走到雪路面前，又问了一遍：“你是谁？”
雪路瞪大了眼睛盯着女人，视线停在她脸上，这是一张……和音女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这种情况显然并不正常，博雅一见到她跳下来，抬脚向前跨了半步，同时伸手去摸腰侧的刀柄，却立马被晴明按住了手背，将他的动作制止。
“博雅，先别动。”晴明低声劝道，看着她走到雪路面前。
雪路没有回答，反问女人：“你和音女是什么关系？”
“音女？”女人以手掩唇，漂亮的眼睛清澈见底，似乎是在思考，“那个人类女子呀——”
“我们是朋友。”女人笑着回答。
她的指甲上涂着艳丽的蔻丹，和嘴唇一样红艳，停留在唇畔的手指葱白如玉，虽顶着同一张脸，但和音女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见到她，雪路终于明白她为何觉得音女身上有种异样的感觉了——音女的脸和她本人并不相配，那张脸太过艳丽，和朴素的音女格格不入。
“你对她做了什么？”雪路问道。
女人歪了歪脑袋，咯咯地笑起来：“我给了她想要的东西。”
虽生着一张艳丽的脸庞，但女人的举止和说话的语气却如同孩童般天真自然，从她身上感觉不到丝毫恶意。
“姬君真是心地善良。”晴明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
虽然知道晴明喜欢不按常理出牌，但夸人之前难道不应该先摸摸自己的良心？
在雪路一言难尽的眼神中，晴明慢悠悠地开口：“所以音女的孩子也在姬君这里吧？”
听他这样说，女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颇有些骄傲地点了点头，“是音女让我把他藏起来的。”
雪路难以相信居然这么容易就知道了京和的下落，更难以理解音女为什么要这样做，可随后发生的事情更让她震惊。当晴明对女人说人类的孩子长时间呆在妖怪身边会死去的时候，女人居然将孩子从树干里抱了出来。
尚且年幼的孩子安稳地睡在女人的怀中，雪路从她手里接过孩子，向晴明投去钦佩的目光。
不愧是传说中的大阴阳师，手段果然非同凡响。
可令雪路始料未及的是——这个孩子才刚到她的怀里，就开始哇哇大哭，刺耳的嚎叫声围绕着雪路，她手足无措地抱着怀里挣扎猛烈的孩子，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没想到女人居然用庆幸的语气说道：“难怪在我这里他一直都不哭，是因为受到妖气的影响吗？”
雪路：我不知道是不是妖气影响但我现在已经被他的哭声影响了！
更令她暴躁的是晴明看到她这幅样子居然还在笑。
一边是脑袋缺根筋的妖怪，一边是幸灾乐祸的晴明，就在雪路几乎绝望的时候，一个天籁之音响了起来。
“雪路小姐，把孩子给我吧。”
雪路看着博雅简直像是看到了救星，孩子被接过去的时候，她打心底里松了口气。
说来也怪，那孩子一到博雅怀里就变得十分安分，睁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也不闹，和在雪路怀中完全不一样。
“有失必有得，雪路小姐不必太过在意。”晴明十分正经地安慰她。
——我一点也不想要这种安慰谢谢。
他们带着孩子回到音女家，一见到博雅怀中的孩子，音女的脸色瞬间变了，偏偏晴明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一样，笑容诚恳地说道：“音女夫人今后还需注意些呢。”
既然孩子已经找到了，他们也没有再留在这里的理由，和脸色诡异的音女告别，坐在牛车上的雪路还是有些不明白。
“为什么桃花上会有樱花的妖气？”
“雪路小姐读过《长恨歌》吧？”
虽来到这里不久，但雪路到底也了解了几分京中的习气，她知道平安京贵族人手必备白乐天诗集，这是她在晴明的书房里见到过的东西。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林中磨损受伤的树木，树枝彼此贴近会连结在一起，虽比不上树干合生在一起的连理枝罕见，却也是少有的景象。”
雪路会意，“所以说，音女院子里那株桃树曾经是长在樱树身边的？”
平安京的贵族们自诩风雅，特意为心仪的女子移株桃树算不得什么大事，而他们的感情也只是如盛开的繁花一般，根本维持不了多久。
可女子们却将心和身体一同交了出去，当男子变心时，她便失去了一切。
虽只是短短两日，但雪路却能将音女看得清清楚楚，如同傀儡般活着的音女，她早已忘记了自己本身的存在。宅子是他置办的，佣人是他雇来的，孩子是他宠爱的，甚至连音女自身，也是属于那个男人的。
那个男人若是抛弃了她，那她便什么都不是了。
所以她才会做出这些事情，只是为了挽回那个男人。
“他不会再来了，对吧？”雪路突然开口。
这是不需要回答便能得出结论的问题。晴明收敛了笑意，“所谓人心，正是如此奇妙的东西。”
“人心是咒的载体，既能滋生鬼怪，亦能祈得神明，若是迷失了自己的心，那自身也就不存在了。”晴明不算大的声音在狭窄的牛车里散开，落在雪路耳中却如平地惊雷，她怔怔地望着他，感觉脑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可就在这时，一道尖利的叫声在车外响起，牛车猛地停了下来。坐在他们对面的雪路猝不及防往前面倒去……她的对面正是晴明。
她撞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约莫是才从树林里回来，这个人的身上还带着浅淡的樱花气息，混合着衣物上移香的味道，正如他这个人一般复杂。
感觉到脸上隐隐发烫，雪路从他身上爬起来，丢下一句“我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便匆匆掀开帘子，从牛车上跳了下去。
不同于平安京贵女的矫健身手使她稳稳地落在地上，外头赶车的蜜虫看着她，指了指她身后。
一只通身雪白的小狐狸蜷缩在车底下，毛发却十分凌乱，露出背上醒目的伤痕，它小声地叫着，狭长的眼睛警惕地盯着她。
雪路见状，蹲下身子朝它伸出手，轻声细语哄它出来，却不料身边突然闪过一道身影，爬到车底下强行将狐狸捉了出来。
被提住后颈的小狐狸激烈地挣扎着，却还是被塞进了一个藤织的笼子里。这时雪路才看清了这个突然出现的人。
约莫十岁出头的男孩子，穿着褐色水干，头发用布带扎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因为是半路下车，所以雪路将市女笠留在了牛车上，露出了那张清丽的脸庞。
她指着他手中的藤笼：“你在做什么？”
她一开口，男孩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往后退了一大步，脸也突然红了起来。
他涨红着脸，眼神不敢再停在她身上，支支吾吾地回答道：“我……这只狐狸……这是我的猎物……”
这只狐狸落入了他在山中设下的陷阱，他去捉时却不小心让它跑了出来，于是一路追过来，没想到却在遇见了一个贵族小姐。
男孩从小在村子里长大，只从村子里的大人们口中听说过，平安京中的贵族小姐们都漂亮得像是天上之人，以往他还想象不到，可今天见到了，才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
“猎物啊……”贵族小姐的声音也和她的人一样温柔又好听，男孩还没反应过来，却见她转身进了牛车，但很快又出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可以把这只狐狸卖给我吗？”她的手里拿的是几枚皇朝钱。
当男孩回过神来，牛车已经驶去很远，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钱币，若非手中的钱币是真实存在的，他怕是以为自己真的做了一场梦。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自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