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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否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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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正直的博雅被他的举动吓到了。
而同样被吓到的还有雪路,晴明的手柔软而白皙,暖意从他的手指传递过来。因为晴明倾着身,从上方俯视而下的角度太过美好,雪路看着他的脸和脖子,僵直着身子脑袋一片空白。
于是当他松开手时,看到的便是两个呆滞的同伴。
“应该是刚才与音女接触了的原故,雪路小姐手上也沾染了妖气。”晴明说。
说到正事,雪路清醒过来,缩回手反问:“只是摸了一下就会沾上吗?”
晴明抬起自己刚才牵过她的手,在他们面前摊开:“可我接触了雪路小姐之后,手上并没有染上妖气。”
也就是说——妖气很有可能不是音女染上的,而是她身上自带的。
做出这种猜测后,音女身上的谜团愈发浓重。
吃完午饭,晴明提出要查看整座院子,音女点点头表示应允,本想领着他们前去,却被晴明一口回绝。
雪路没有跟上他们,而是和音女一同坐在檐廊上,听她说她和藤原济时的事情。
披上了“藤原济时的妹妹”这层身份,音女对她的好感度飙升。她说自己原本是个孤女,因为有天出门时遇到了济时大人,便与他暗生情愫,更是在一起不到半年便有了身孕。
雪路仔细地听着,想从中寻得些蛛丝马迹。
“京和是我们唯一的孩子,济时大人那么喜欢他,每个月都会来看他,我就知道他一定不会不管京和的。”泪水浸满了音女的眼眶,她看着雪路,眼中带着期望:“济时大人是让雪路小姐来将我和京和带回京都的吗?”
被这种眼神看着,雪路不由得有些心软,同时也对她口中的济时愈发厌恶。她尽量放柔了声音:“兄长大人现在正是病中,所以让我先来陪陪你,待他好了再让他亲自跟你说吧。”
雪路不敢给她保证,只好模棱两可地回答着。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便问道:“京和现在多大了?”
“前些日子才足一岁。”音女说。
雪路问:“那平日里都是你亲自照顾他吗?”
音女愣了一下,垂下眼睑道:“是济时大人请来的佣人照顾。”
雪路又问:“所以京和失踪的那天晚上,也是她陪在京和身边吗?”
音女点点头,“第二天早上我去看时,只看到她一人在房间里,才知晓京和失踪了。”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令雪路疑惑的是:“我们来了这么久,怎么都没有见到她?”
音女的脸色突然黯淡下来,庭院里那株巨大的桃树,花瓣被吹落到檐廊,慢悠悠地落在她们身侧,她过了许久才回答:“就在前天夜里,她起夜时不小心摔了一跤,摔折了腿,已经被家里的人接回去了。”
“那她住在哪里呢?”雪路追问。
音女摇摇头:“她是济时大人请来的人,我不知她住在哪里。”
交谈到这里便断掉了,晴明和博雅也转完了整个宅子,回来的晴明对着她微微摇了头。和他们所猜想的一样,整座宅子里没有察觉到丝毫妖气。
他们决定今晚在此留宿。
天色慢慢暗去,山上的夜晚格外清凉,因为是初春,也没什么虫鸣蛙叫。吃过晚饭后,音女泡了茶端过来,博雅拿着随身携带的笛子吹奏起来。
博雅天资聪颖,自幼学习乐曲,对各种乐器都十分得心应手,尤其擅长笛子和琵琶。几人皆是安静地听着,雪路注意到身边音女的脸上已经挂上了泪珠。
明亮的月光照在音女的脸上,却衬得她的容貌愈发妖艳,即便是同为女子的雪路也有一瞬的失神,不知不觉间博雅已经放下了笛子,但谁也没有说话。
雪路给音女递了一方绢帕,她接过来,却没有用来擦拭眼泪,而是用一种怀念的语气说道:“济时大人当初也是这样给我递了绢帕。”她看着雪路:“雪路小姐和济时大人真是相像呢。”
被夸和渣男相像的雪路:“……”
“幼时父亲大人还在世,曾教过我弹奏琵琶,我也习得了几分技艺,后来父亲大人过世,只给我留了几面琵琶,我每当思念他时便会弹奏它们。”音女拭去脸颊上的泪水:“只可惜为了维持生计,我还是将这些琵琶卖掉了。”
而她与藤原济时的缘分,也与琵琶有关。
“两年前,父亲留下的最后一面琵琶也被我卖掉了,虽不舍得,却也无能为力。那时候天色渐晚,我走在路上,突然听到旁边的院子里传来弹奏琵琶的声音。那位弹奏者的技艺十分高超,让我想起了父亲大人还在世的时候,不由悲从心生,暗自泪垂。”
音女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济时大人就是这时候出现的,他就像刚才雪路小姐一样,给了我一块绢帕。”
因为一块手帕爱上一个人,雪路有些无法理解。
可事实却不会因为她的无法理解而改变,时候已经不早,音女的宅子没有太多房间,包括京和、前天离去的老妇人的房间,统共只有四间可以睡觉的屋子,而且这还是在算上了音女房间的情况下。
京和的屋子必定是不能住人的,所以只剩下三间选择,可他们这里一共有四个人……
“如果不嫌弃的话,雪路小姐和我一间吧?”音女提议道。
原本博雅还在想着他可以和晴明一间,听到音女的话,他看着雪路。
雪路只稍微思索了一下便点了头,而就在音女起身背对着他们的时候,晴明突然将一坨湿漉漉的东西塞到了她手里——是一块湿的手帕。
他的动作太过突然,但神色却很平静,雪路不动声色地用宽大的袖口将东西掩住,几人跟在音女身后前往房间。
先安顿好博雅和晴明,音女将雪路带回房间,从柜子里搬出寝具,她在榻榻米上为雪路整理好床铺。
而在她整理的时候,雪路也在观察着这个房间。
音女的房间布置得十分简洁,完全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正如同她的穿着打扮,都与她那张艳丽的脸格格不入。雪路只穿着单衣躺入寝具,音女吹灭了油灯。
因为晴明莫名奇妙的举动,雪路不敢睡去,黑暗的房间里安静到只能听到她和音女的呼吸声,她慢慢呼吸着这份黑暗,脑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困意逐渐侵袭,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花香,雪路猛地睁开眼睛,掏出怀中晴明塞给她的手帕捂住口鼻。
浸过茶水的手帕将香味阻拦,又过了一会儿,她听到旁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衣料的摩擦声在黑暗中格外清晰,紧接着便是脚步声和开门的声音,待到再次恢复寂静,雪路才掀开被子坐起来。
音女的床铺上,已经没有人了。
雪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深夜出去,却也是披上最外层的小袿,急匆匆地追了上去。
夜里的村子只有依稀的野兽叫声,寒风阵阵,雪路跟着音女来到一个树林,为了不让音女发现,她只敢远远地跟着,而音女约莫也是以为她睡着了,一路上都没有回头看过。
树林很是茂密,虽月色通亮,但浓密的枝叶层层叠叠地挡着月光,偶尔落下来的几缕光线倒显得异常诡谲,雪路看着那些形状扭曲的枝干,不知为何竟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容不得她多想,前方的音女已经在一株巨大的樱树前停了下来,就像是厚重的黑布上开了一个口子,月亮的光辉尽数落在樱树上,面前的景色变得异常梦幻。
而令雪路更加吃惊的是——站在樱树前的音女,她的身体竟然慢慢融入了樱树!
在雪路不敢置信的目光里,音女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樱树的树干中。大片的樱花在夜风中纷纷扬扬落下,顺着风的轨迹被吹向林间,雪路伸出手,一片花瓣落入她的掌心。
她握住手中的花瓣小心翼翼地走到樱树前,望着这株独得月色恩宠的樱树,在音女消失的地方,樱树的树干上没有任何异常,就好像她刚才看到的都是错觉。
带着疑虑和花瓣回到音女的房间,雪路很快睡去,直到朦胧间感觉有人在摇晃她的肩膀,她才睁开了眼。
天色已经大亮,整理好仪容的音女坐在一旁看着她,“雪路小姐昨晚睡得好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雪路总觉得音女的脸似乎更加妖艳了些,她下意识垂下眼去看她的手,答了一句“挺好的”。
音女的指甲,全部都是正常的颜色,昨天那块格外艳丽的蔻丹已经不见了。
感觉自己快要接触到真相的雪路从床上爬起来,将昨夜带回来后塞在枕头下的花瓣攥在手中,和音女一同出了房间。
晴明和博雅早已起床,正站在庭院里看着那株巨大的桃树。今日天气晴好,阳光穿过桃树花枝的缝隙,将细碎的光点撒落在晴明的脸上,有星星点点的光斑掉入眼底,将那双眼睛映得愈发灵动,只见他抬手折了一段花枝……
然后递到了刚走到他身边的雪路面前。
雪路:“……”你总这样很容易让我误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