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簪录》某不知名仙女橙

2、牡丹卷 二

　　恰是午夜，寒意骤升，多了一轮残月，稀薄掺着些灰青的云浮游着，月色的清辉倒影着狭长的影子。我抬头望着那轮残月，举起酒杯将水倒入湿壤中。不多时，左边竹林处扬起一层雾霭，朦胧的走来一位女子，妖娆入骨，雪白的脖颈暴露在窒息的空气中，娇嗔道
　　“桃娘。”
　　“玉漏，你倒是稀客。”一眨眼的功夫，我就坐在了院中的秋千上，晃动着小腿。这秋千是我刚得的玩具，还没腻味。
　　“日上可是热闹，满城都在议论那牡丹是如何的国色天香。我听着甚是无趣，只得到姐姐这里避避清净。”玉漏掩嘴嬉笑。
　　“这是妒了？”我歪着头，看向玉漏说。这玉漏活了千年，容貌也属上成，却不想也沾染了世间的七情六欲。果真好笑。
　　“嘻嘻，姐姐懂我。”玉漏话还没说完，院外传来敲门的声音。玉漏奇怪的看着那扇门，说道“倒是还有稀客？可这都人定了。”
　　“姜苏。”
　　“请。”我的婢女姜苏来自江南，这时候候在门后，从她那小嘴里吐露出软软的声音，带着些吴南哝语的味道。她随了我几十年，原是井下的枯骨。月光撒在他的身上，是找不到影子的。
　　我握着秋千绳，那坠着东珠的绣鞋随着秋千高高低低，我也没有停下，只点点头示意姜苏。
　　“我想寻桃娘。”楼芙蓉款款的步入庭院，衣袖佩戴却不曾浮动一分，端庄儒雅。见那可人儿进了院，我才抬头望向她，笑说。“久候，芙蓉小姐。”
　　玉漏看着这张沉鱼落雁的脸又看了看坐在秋千上的我，很是诧异，却也没有多问。我也没多解释。“玉漏，你先回吧。”我说。玉漏一向不凑热闹，她的身影不一会儿便淡化在雾霭中。
　　“我听闻姐姐这里能偿我所愿，可是真的？”楼芙蓉说罢眼神直直的望着坐在秋千上的我。
　　楼家满门从不曾有楼芙蓉，有的只是那名满临安的楼牡丹，以她为豪，连那君子如玉的人眼里都是她。楼芙蓉手颤颤的握紧，下定了决心。
　　我下意识的看过去，觉着她那纤弱的身姿仿佛能随风而去。
　　“自然，你随我来。”
　　楼芙蓉细细的打量着我，我也没戳穿。“姐姐，可能对我不曾有印象。我却记得姐姐。”楼芙蓉下意识的跟着我走进客栈，在她看来客栈与记忆力的不太一样。
　　“你曾见过我？”
　　“恩，我记得当时我才过完七岁生辰。临安城内芳菲渐尽，乳母让我在小贩前等他回来，好久好久乳母也没见回来。我哭的厉害，是你递给了我一串糖葫芦，那时候你也如现在这般模样。不过那也是十年前的事了。”
　　我没有忽视那一抹转瞬即逝的笑，对他的话也懒得回应。我学着她的样子缓缓的迈着台阶，那芙蓉便顺从的跟在身后。倒是个好玩的人。我心里评价道。
　　“你可知我这儿的规矩？”背对着楼芙蓉，我说。姜苏紧紧的跟在我和芙蓉的身后，眼神混沌。
　　“偶然所知，但并不详尽。姐姐理应加件衣裳了。”
　　此时是六月，虽白日里炎热的很，夜里却凉的厉害。我也只在外套了件镶金边的兔翻毛夹袄。
　　“无妨。你的心愿是什么？”我推开一间卧房，用眼神示意楼芙蓉坐在床上。
　　楼芙蓉咬了咬唇踌躇道：“我想要……成为楼牡丹！我原只是……想来碰碰运气，人哪能……”离开家踏入这里的那一刻开始，楼芙蓉心里便是懂了。这世间原没有亏本的生意，自该付出点什么。
　　“而且你可是要我的魂魄？我是听人说……”谈及心愿，楼芙蓉的胆子便大了几分，刚准备往前踏上两步，却又觉不妥，终是没有迈出，但那急切的心情桃夭是断断不会认错的。
　　我嗤笑，“市井流言不可尽信，若真夺人魄我早被绑在木架上一把火把我烧了个精光不是？我这买卖你信我便与你做。”
　　“那我该？”
　　“给我一滴你的心尖血，可行？”
　　“好。”
　　出年里，第一笔买卖便要成了，我兴奋的靠近楼芙蓉的身子，右手从袖中掏出根银针，左手微微掀开楼芙蓉的衣裳，玉指点上她的心尖，银光闪过，我的手心间便多了一滴红色的血液，染红了掌心的那朵桃花，透着微光，我瞧着那瓣桃花的颜色仿佛更艳了几分。
　　“我们这买卖算是达成了。”我从自己腰间的口袋里取出一枚花钿递给楼芙蓉，“日后将这花钿每日贴于额头，自然有着牡丹的容颜，但这花钿万不能丢了，还有，万物皆有灵气，是断断沾不得鲜血的，勿忘。”
　　“是。”楼芙蓉郑重的接过。
　　“已过亥时，今夜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了，你且在这留宿一夜吧，楼府二小姐未归应是没人惦记的吧。”说完便不再瞧着她，走时将门轻轻的掩上，走在廊中，抬头看了天，月亮已经被暗淡的云遮盖，只微微露了点头，失去了那熠熠夺目的光辉。
　　“姐姐。”发髻上坠着的白玉铃铛渐渐映出人影。
　　“阿。”我信步而行。白玉铃铛幻化成人形，跟在我的身后。“阿玉，不明白。”
　　白玉铃铛是当年我从一行贩处买的，不止怎的有了魂，成了精。我倒是觉得他眼熟，却记不得她是谁。
　　“阿玉是想问，那人为何想成为另一个人。”我摸摸白玉铃铛的头发，那一头及腰的长发甚是滑顺。“情之所至，总能让人迷了心窍。”我又看了眼掩着的那扇门“不急，她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我摸着那柔顺的头发，笑了。白玉铃铛像只小狗一般蹭着我的手，心情很好。
　　“傻阿玉。”始终白玉铃铛还小。我不再言语，摊开手，掌心的桃花越发的艳了。我记不得这东西是哪里来的却知道如何用它，这个东西的记忆朦朦胧胧成了空窗，每到月半总能拾起些片段，可连不了串，耳畔总是总个声音告诉我，这对于我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