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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为了相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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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为了相见(四)
朱砂葫芦里是熊熊的锻火。
寒江照才打开盖子,迫人的温度便烧了上来。
他慢慢蹲下去,将朱砂葫芦靠在书架一角。
寒江照看似是随便选了一个书架,正好在角落,书架上摆放的书籍他也略略翻过,是一些草药和妖兽种类的典籍,有几本算得上孤本,极为珍贵。
寒江照将这几本孤本抽出,放在书架的最上一层。
又将朱砂葫芦挪好位置,指尖一点,一股灵力化作一条细不可查的细线,固定住葫芦的位置。这是这细线已经做好了手脚,坚持不了多久便会断裂。
朱砂葫芦便会一下子倒下,葫芦里的锻火便会倾泻而出。
书架是木制,最易燃烧。
寒江照慢慢往后退了几步,他估算好了时间,也算好了这场祸事会带给他什么。
就像往日一样,慢慢悠悠走出北斗阁。
学府里的学子都应该还在上课,四遭静悄悄的毫无声响。
寒江照径直往他的居所走去,瀚海学府的宿舍健在竹楼后方,两人一间。他当然是和司马燃同住。
进了宿舍,寒江照先是打了热水,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
洗净身上污垢之后,再从储物囊中取出一套崭新的衣衫,是他惯穿的黑色布料,襟领衣摆处缀着赤色的滚边。
新衣上身,整个人都焕然一新。
寒江照难得揽镜自照,他终于明白了一句话,什么叫女子为悦己者容。
他不是女子,却同样有一个悦己者。
收拾好一切,寒江照躺在床上,抛下一切杂念,合上眼准备入睡,他知道,等他醒来,就有可能见到他最想见到的人。
寒江照这一觉没有睡多久。
他睡眠极浅,稍有动静便会惊醒。
当司马燃的大嗓门在耳边响起的时候,寒江照已经褪去了一身的疲懒,从床上下来站起。
司马燃大叫:“不好了!不好了!北斗阁出大事了!”
他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见到站在床边的寒江照,上下一打量,忽然奇道:“寒大哥,你怎么换了一身新衣服?”
寒江照笑笑,还不等他说话,司马燃已经一把拉过寒江照的胳膊,“寒大哥,你是不是把咱们那葫芦忘在了北斗阁里!”
“葫芦里的锻火烧出来了!烧毁了半个书架。若不是正巧方讲师前去借书,只怕烧毁的可就不是这么这么一个书架了!”
宿舍外也慢慢站满了人,讲师还有众多学子都来了。
寒江照透过窗外一看,一个白胡子讲师吹鼻子瞪眼:“就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这火就把这本尚心百草录给烧着了!”
“全天下,可就咱们北斗阁有这么一本书啊!”
寒江照心道,那可不是巧合。
方讲师正是那个白胡子老翁,文绉绉的一股儒生气质,半点不像个修士,他醉心草药之间,最爱奇花异草。
寒江照这段时间,几乎是日日泡在瀚海学府当中,也摸清了谁会在哪个时间段会来借书。
这个方讲师,寒江照算准了,他一定会来。
寒江照故意瞪着眼睛,惊愕的神情浮现:“你说什么?”
“葫芦里的锻火,烧毁了北斗阁?”
他装模作样的摸了摸自己的储物囊,“朱砂葫芦是我一时不慎才落在北斗阁的!”
“是啊!寒大哥,这次你可闯了大祸了!”
“寒江照!你还快滚出来!”
虚掩的大门被一脚踢开,为首的少年眼白甚多,正是那个与寒江照不合的白契。
寒江照头也不回道:“狗仗人势,也就这点威风了。”
白契眼一瞪,面色涨红:“你!你!”
“你闯了这样的祸事!现在也就耍耍嘴皮子的功夫了!这一次,看你还怎么在瀚海学府里待下去!”
寒江照按住想要还嘴的司马燃,对他轻轻摇头,他不做反抗,任由白契身后的几个人将自己五花大绑,压出门外,听候讲师发落。
烧毁北斗阁一事,说起来严重。
实际上,因为发现的及时,只烧毁了书架的一角,熏黑了几本书,连个破损都没有。这倒是让寒江照有几分遗憾——按照他原先的计划,是要毁去几本书,而能够收藏在北斗阁的书籍,本本珍贵,一经毁坏,都会有专门的修书匠亲自修补。
而最好的修书匠自然在襄平府的不落仙府。
他这犯错之身,也可领命亲自护送,顺理成章地去往不落仙府。
寒江照俯身在地,心中颇为不满的啧了一声。
那这样一来,他的计划只完成了一半。
但他心中最牵挂的还是另一半,他犯了错,按理说要见到恕修师。
恕修师正是如相。
寒江照一想到这个名字,心跳仿佛也变快了。
他不禁用手按住胸口,又是期待又是激动地舒一口气。
寒江照的面前数位讲师围在一起,在商讨关于要如何处置寒江照。
寒江照在瀚海学府表现的不错,这也是他第一次犯错,不过犯的错误,却是有些学子三年来都不可能会犯的错。
方讲师满是怜惜地摸了摸那本孤本,道:“万幸此事损坏不大。”
“你们看寒同学要怎么发落?”
“此事危害太大,我看不如将寒江照直接打出瀚海学府,废除他的学籍!”
左业冷冷看了那个发话的讲师一眼,道:“白讲师,你这是公报私仇吗?”
那个白讲师冷哼一声,道:“那你说说,该怎么办?”
左业道:“惩处一事不归我们处理,把他交给恕修师就好。”
“等等。”还是那个白讲师,“谁不知道现在的恕修师是那个如相和尚,而如相又是寒江照的师父,那……”
左业打断他的话:“白讲师,难道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公私不分?”
“你!”
眼看这二人就要吵起来,方讲师捋一捋胡须,做了和事佬:“好了,你们不用争执了。”
“左讲师说的有道理,惩处一事还是交给恕修师。”
“我相信恕修师会给我们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方讲师年纪最大,也最德高望重。他此话一出,就算白讲师有再多异议,也只能闭口不言了。
寒江照就这样被五花大绑,还用黑布蒙上了眼睛,被送到了如相那里。
如相作为恕修师,他住在无定岛深处的河岸边上,也是左业得了空子便会过去与他谈天闲聊的地方。
而恕修师真正管理事宜之地,那其实是在无定岛的最高峰——定禅峰之上。
定禅峰比如相在大昭寺所住的小青峰还要高上千丈。
千丈高峰之巅,温度极冷,此时虽是夏日,但穿行的疾风,仍然是送来刻骨的寒意。
如相白日里几乎都会在山巅之上闭着眼打坐修禅,任由这冷风灌满他的僧袍,冻结他的心。
寒江照被送到定禅峰的山脚。
有人给他松绑,解下他眼前的黑布。
“今日日落之前,你要爬到定禅峰的山顶,若是爬不到,那也就不用受罚,直接滚出瀚海学府罢。”
给他松绑的人是无定岛里照顾讲师的奴仆,那几个奴仆似乎极为厌恶定禅峰这个地方,抛下这句话之后便匆匆离开。寒江照恢复了视力,他看了看那个奴仆的背影,觉得有几分眼熟。
想了一想,恍然道:那是服侍白讲师的下人。
这个日落之前上山的命令,显然也是白讲师擅自发布的。
白讲师,白契……
显然是一家人啊。
寒江照唇角冷冷一笑,他一边看着这定禅峰的四处风光,一边迈步上前。
他看似不紧不慢晃晃悠悠,仿若信步闲庭,可眨眼之间,他的身影便从山脚到了一边山腰。
他速度极快,几乎是迫不及待的。
但或许是近乡情怯,等他走到山腰,反而放慢了脚步。
他看了看四遭,听见水声潺潺,便循声走到了河边。
低着头弯下腰,用清水洗了洗脸。
清澈的河水倒映出他的面孔,少年五官英气,一双凤眼尤为好看。
河水微荡,连带着河面倒映出的面容也变得破碎。
寒江照猛一抬头,五指伸出,飞溅而出的水滴仿佛也变成了利器,滴滴见血。
河那边张着血盆大口的黑豺应声而倒。
豺血染红了河水,传来淡淡的腥臭。
寒江照眼神一凛——这定禅峰果然不是这么好爬的,白讲师的命令藏着无尽的杀机。
但这些妖兽怎么可能难的住寒江照?
寒江照拔剑在手,剔透如水晶的掩月剑开始见血。
豺狼虎豹,这定禅峰中恶兽甚多。
当寒江照一剑劈开一头猛虎的头颅,剑身上满是血痕。
他忽的抬头,看着蔚蓝的天边。
用隐身法藏匿身形的白讲师好似被人窥探一般,浑身一抖。
白讲师身边白契恶狠狠地盯着山林中的寒江照,咬牙切齿道:“叔叔,你都放出了这么多妖兽了,竟然还弄不死这寒江照!真是气死我了!”
白讲师微一沉吟,他毕竟比白契年长,见识也多,他手上拿着一个小巧的令牌,令牌上画着百兽的图案。
“白契,寒江照实力深不可测,你不是他的对手。”白讲师道,“做叔叔的只能帮你最后一次,此次之后,不管结果如何,你都不能再与他起冲突了。”
白契虽然不满,但只能点头道:“好,我都听叔叔的。”
白讲师举起令牌,咬破指尖,鲜血抹在令牌之上。
令牌发出微微的红光,红光下,一条巨蟒从令牌中飞出,而令牌上也消失了蟒蛇的突然。
“去!”
随着白讲师一声令下,巨蟒朝着寒江照游走而去。
而此时定禅峰之巅,如相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右手伸出,在虚空中画了个灵圈。
圈中出现的正是寒江照在山林中的身影。
他看着他,眸色中无限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