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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 On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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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周末,动物园挤满了举家出游的游客。在入口的地方,德思礼夫妇给达力和皮尔各买了一支大巧克力冰淇淋;他们还没来得及把哈利带走,冰淇淋车上一位笑盈盈的小姐就已经在问哈利想吃点什么,他们只好给哈利买了一支便宜的柠檬冰棍。其实冰棍也不坏,哈利心里想。他一面舔冰棍,一面观赏一只正在搔头的大猩猩,这只大猩猩跟达力长得像极了,只不过它的毛发不是金色的。
突然间,哈利的目光被一只黑色的猫吸引了。那只黑猫的毛皮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身段极其优美地在人群的脚下穿梭,丝毫不在乎。这种让人联想到高级绸缎的毛皮的猫至少在费格太太家是很难见到的,不管是踢踢、雪儿、爪子先生还是毛毛(都是费格太太的猫),它们全都骨瘦如柴,活像遭受过德思礼一家的虐待一样,身上或多或少生着癞皮,很难让人心生怜爱之情。
哈利盯着那只猫瞧的时候,它突然间转过脑袋,仿佛黄玉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过来。哈利有种他也被猫审视的错觉:那只猫是在看他。
突然间,那只猫掉头跑掉了,黑色的尾巴像一道闪电一样飞速消失在眼前。哈利的双脚——在他能解释之前——已经快步追了过去。
哈利跌跌撞撞地跟在黑猫后面,一路上他都听到有人在尖叫和愤怒咆哮。哈利把它们都忽视了。哈利的满脑子现在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一定不能跟丢那只黑猫。
他必须要跟上它……
抓住它……
然后呢,要怎样?
等哈利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站在某个十分偏僻的地方。他的面前有一间又破又旧的小屋,一块很大的草坪将它包围在其中,其中长满了哈利从没见过的奇花异草。小屋有两层,人字型屋顶像被大雪压垮了那样倾斜得厉害,阁楼那里有一扇圆圆的小窗户,镶在木头墙面上显得十分可爱,小屋的后有一面爬满了青色牵牛花的斑驳围墙,靠墙摆放着耙子、园艺剪刀和铁水壶之类的农具。一条弯弯曲曲的鹅卵石步道从哈利脚边的红色邮筒旁边一直延伸到小屋门口,而先前哈利看到的那只黑猫此刻正趴在屋檐下梳理它那身漂亮的毛皮。
阳光斜斜地抖落,在人满为患的伦敦动物园里,这间小屋像是被世界遗忘的仙境。
像是感受到了哈利的目光,小黑猫舔了舔爪子,冲哈利喵了一声,转过身窜进木门底下的翻转门。
小黑猫消失了。
哈利顺着弯弯曲曲的鹅卵石小径走向小屋。一靠近小屋,他就闻到一股十分好闻的薰香,像是很多种晒干花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带着太阳的温度,厚厚的暖流似乎透过厚重的实木小门传递过来。
哈利来到门檐下。
木门中央挂着一个青面獠牙的鬼头面具,面具之下挂着一块小小的黑板,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粉笔写到(笔迹略稚嫩):「神秘专卖店——通灵、占卜、祝福、改运等等,帮你美梦成真的地方」
哈利咽了一下口水,用力推开木门。进门的时候差点儿被什么东西打到额头。那是一整排七彩风铃,像门帘一样从门楣上垂挂下来,随风发出一连串叮铃郎当的声音,这在一点声音都没有的房间里像打雷一样响亮。
哈利先是被眼前五花八门的装饰弄得头昏眼花,小屋内的装潢和外观并没有任何冲突,里面充满了哈利想像得到的一切奇巧玩意:铺着紫色天鹅绒的小圆桌上按照顺序放着不同型号的水晶球,方桌上摆放着展开的塔罗牌,高入天花板的木头架子上整齐排放着颜色绚丽的水晶小药瓶,一箩箩装在竹桶里的长型蜡烛,挂满了手工项链、串珠、头饰的妇女半身珐琅像,印第安风格的羽毛幸运物;还有更多哈利闻所未闻的新奇玩意,大型生物骨架用钢丝钓在天花板上,一卷卷装在陶罐里充满历史感的卷轴,锁在透明橱柜里的干枯手臂(哈利有点怀疑这是人手),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鱼的婴儿标本,挂在墙上的锈(血)迹斑斑的古刀。
薄薄的日光从头顶的高窗上洒下来,悬浮在空气中的尘埃几乎静止,让人升起一种穿越时空的错觉。
“привет。”
“哇啊啊啊啊啊!”
突然间响起的声音把哈利吓了一大跳。
“你干嘛突然尖叫啊,吓我一跳。”
责怪的声音,但并不是哈利发出的。
哈利花了一段时间判断:琳琅满目的商品之海中,的确有个人在说话。
“你到底要不要买东西。”
又是那种很不耐烦的语气。
哈利又花了一段时间,才在一片商品的海洋中找到说话的物件。
一张宫廷式扶手椅上,坐着一个人偶似的女孩子(年纪和哈利差不多大),精灵一样的淡色头发,仿佛月光下弯弯曲曲小河流。琉璃珠子一样的眼睛呈现一种奇异的黄绿色,像是阳光下的猫眼石,边缘泛着类似青柠檬的色泽。
这对眼珠子看着哈利,眨两下——如果不是这个动作哈利肯定会继续把她当成人偶。
“我是!@#$%^&……”
一串陌生的诘屈字句从女孩口中蹦出,听上去像某种神秘的魔咒。哈利不想露出一脸白痴地表情,他猜想女孩应该是在向他介绍自己,于是他说:“我是哈利。这里是你的店吗?”
“怎么可能。这是我外婆的开,不过门口的字可是我写的哟。”女孩骄傲地挺起胸膛。
“所以……你会喽?”
“会什么?”
“那个啊,看到死去的人。”哈利说话的时候感觉他的耳尖阵阵发烫。
“哦,会啊。”她说,“我妈妈是神婆,我外婆也是,我曾外婆也是,我们家的女性世世代代都是做这行的。”
“那你可以帮我吗?”哈利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激动。
女孩盯着哈利看了一下说,“……你有钱吗?”
哈利急忙把身上所有口袋都掏了一遍,最后从屁股后面的口袋里抓出了两便士(德思礼一家根本不可能给他零用钱,这还是他从沙发缝里掏出来的)。窝在藤编篮子里的把哈利带来的那只小黑猫扫了一眼哈利,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好吧,哈利感觉自己被一只猫鄙视了。
“随便吧。”女孩很无奈似的叹了口气,“给我点时间,我要准备一下。”
她跳下了椅子,走到后面的小房间,皮鞋踏在木头地面上发出“哒哒哒”的轻快声响。
哈利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他的父母,心情也跟着轻快起来。
“你对他们有印象吧?”进行准备工作的时候,女孩随口问。
她连忙补充,“——别告诉我你心里想着的故人是谁。这会影响我的判断。”
“我、我不确定。”哈利有点低落的回答。
“这样不好。”女孩很难办似的一阵摇头,哈利感觉更低落了。 “我是透过转述他们的话来达成你们之间的沟通。如果你对他们缺少印象,你就不能确定我说得是不是真的了。”
“没关系,我相信你!”
不过脑子的话说出去之后才发现这句话的歧义,哈利连忙红了脸。不过对于哈利的表白,女孩只是淡淡地“喔”了一声当作回应,就又转进小房间了。
“……。”
女孩从里面一样一样搬出各种稀奇古怪的道具,大件的,小件的,玻璃的,水银的,白蜡的,黄铜的,透明的,不透明的,哈利无助地站在原地心里过意不去。
“你要帮忙吗?”
“没关系,你坐着就好。”
挺意外,女孩对自己的工作还满坚持的。
哈利只好在一张铺着碎花沙发套的扶手椅上坐下,一屁股陷进软乎乎的沙发里非常舒服,走了小半天的腿直到放松下来才发现有多酸痛。
等女孩把一切她觉得有用的东西都搬出来坐在哈利面前的桌子时,哈利已经无法看到桌子对面的小灵媒了——乱七八糟的破铜烂铁已经叠到有一人高了。
哈利忍不住问:“你确定这些都要用到吗?”
“别插嘴,你会打扰我的。”
被凶了。哈利乖乖闭上嘴,怀疑感自踏进店门口之后首次涌现。
……该不会遇到江湖骗子了吧。哈利的手不安地摩挲着裤袋里的两便士硬币,脑洞已经跑到了“德思礼应该不会付赎金的,到时候我应该先打晕她,不,我还不一定打得过她还是果断逃命吧”。
虽然很遗憾,但是哈利的身板即使在同龄人当中也算瘦小的,这归功于德思礼三不五时以处罚的名义苛刻他餐点。然后现在哈利遭受最大的危机是他很有可能打不过一个比自己矮的女孩子。
这厢哈利已经开始琢磨起了逃生路线,那厢女孩开始一样一样的排除桌子上的道具,把它们一个接一个地摆到地上,最后桌面上只剩下一面可以立起来的镜子、一座银制烛台、一根黑色短蜡烛和一盒火柴。
火柴在包装盒的一边划过,摩擦的热度溅起火星,令火柴头上亮起了一簇火苗,女孩用火柴点着蜡烛,然后吹灭了火柴,再把蜡烛架到烛台上,放到哈利面前。
接着,她把镜子立在胸前,反射的那一面对着哈利。
哈利感觉心脏一紧,却不敢开口问东问西。
女孩一边调整镜子的角度,一边提醒哈利:“开始喽。”
哈利紧张地点点头。
从手边的小匣子里捏出了一撮带着香味的粉末,一把扔进香炉,白色的烟雾从香炉的缝隙中一浪一浪地翻涌出来,哈利在小屋门口闻到的那股晒干花草味道变得更加浓烈了。一片烟雾缭绕中,女孩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哈利,或者说——在盯着哈利的身后,就好像那里有什么人一样。
哈利心里有点发毛。
在摇曳的烛光下,黄绿色的眼珠显得十分清澈通透,晒干花草的香气熏得人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