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Chapter Two ...
-
“在你的身上我看不到直系血缘的联系……父母亲都不在了。”女孩子酝酿了一下情绪，缓缓开口：“……我看到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与你的关系十分亲密，你们被血缘绑在一起……男人——他的头发和你的一样……女人——你有那个女人的眼睛。”
女孩的眼神变得有点恍惚。
“男人呈现出一种备战的姿势，像是……准备和什么作战一样。他是你的保护者，这点毋庸置疑；女人将你搂在怀里，她的手搭着你的后脑，顺着你的脊椎抚摸你的背部，她是你的避风港……
“我看到很多纷乱的景象，我无法一一向你叙述——有光，绿色的光……和一种非常强烈的死亡气息……男人倒下了，女人在尖叫……”
哈利仿佛听到这声惨叫，与记忆深处女人的尖叫声重叠，勾起了哈利痛苦回忆。女孩没有管哈利眼角的湿润，继续说：
“‘我来拖住他，莉莉！’男人说。”
“……有一条蛇缠绕在你身上，一条非常危险的大蛇，你这一辈子将会和蛇这种东西作战……因为蛇和你是格格不入的，但是你不得不和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你必须打倒它，否被打倒的人就是你……注意你的情绪，注意你的自卑……失控的情绪会让你周围的人远离你，自卑则会让你的敌人有机可趁……”
女孩总算把视线转到了哈利脸上，碧眼和碧眼对视着。
哈利的眼睛是那种翡翠似的鲜嫩绿色，散发着真诚和温暖，是一种让人舒心的色彩；而女孩的眼睛则是冷冷的青柠色，带着某种野性的生命力……和危险的魔性。
当你注视着那双眼睛时，你的一切将无所遁形，你的罪恶，你的恐惧，你的欲望，你的野心，你的痛苦，你的失败……哈利迷失在那一片黄绿色的海洋里，恍惚中他发现女孩有一双和那只黑猫一模一样的眼睛。
“……你的……你的监护人虐待你，是你母亲那一边的血亲，带你给这份苦难的是你母亲的姐妹，以及她的丈夫和儿子……”
“你阿姨的儿子是个小坏蛋……达利，是叫这个名字对吧？他有一帮小跟班……嗯，他殴打你，然后那些小窝囊废就从背后抓住你，不让你逃跑”
女孩突然间松开了拿着镜子的手，任由它从那双细嫩的手掌中滑落到小桌子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女孩双手呈现鹰爪的手势，用力按在小桌子边缘，原本软糯的声音顿时威严了起来。
“我已经帮你诅咒他们了。”
“什、什么？”
“我已经帮你诅咒他们了。”女孩又一次说道，“你所遭受的折磨会在他们身上一一上演……升学之后，会有一帮男孩……可能是学校的名人之类的……他们勒索他，嘲笑他的体型，他们人很多，你表哥和他的小跟班根本打不过他们。”
哈利咽了一下口水，这是他没想到的展开，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要阻止，不过出于仅剩的良心他还是问：“不会……很严重吧？”
“哦，死不掉的。”女孩很无所谓地说道，仿佛诅咒别人只是吹口气一样的小事，“如果你希望他们将来好过点，就让他们从今天起善待你吧。”
哈利决定放开这个话题。
“……你能和他们说话吗？我是说我能和他们对话吗……？”
“我是一个倾听者，而不是一个施令者。我不想干预死者的世界，即使我完全有能力这么做，因为我可以告诉你：死者不喜欢被打扰。”她说，“你想要的话，你可以自己问他们，我会负责转述他们的话。”
“我能……我能问问题吗？”
“请。”
哈利决定先来测试一下这位灵媒的能力。
“呃……我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女孩静了一下回答：”一九八零年七月三十一。”
然后她又说出了一个日期：十月三十一。
“什么？”
“十月三十一……十月三十一……”女孩喃喃地重复道：”十月三十一很重要……多灾多难……多灾多难，但是有惊无险… …”
“抱歉？为什么万圣节很重要？”哈利问。
“你的父母就是在万圣节那一天死的。”女孩回答。
“你怎么会知道？”
“是他们告诉我的，他们也要我告诉你：不要在万圣节那天落单……不过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你的背后有一个非常强大的祖灵……万圣节那天是逝者返回现世的日子，你的祖先很喜欢你，他会在那一天庇佑你，保护你不受伤害。”
“那他为什么不保护我的父母。”
“并不是每个人和祖灵的缘分都很深，我只能说很遗憾。”
“我的父母现在在哪里？他们不上天堂吗？”
“你以为天堂很好上吗？”
“你是说他们在地狱里吗？”
“也不是。他们就在这里，我们的周围，只是你们看不到而已。”
哈利想：那他们不会很挤吗？
“所以人死了之后会一直待在这个世界上，以灵魂的姿态？永永远远？”
“不，他们在等机会。”
“什么机会？”
“转世，投胎，轮回……随便你怎么说。”
“你是说他们重新变成小婴儿出生？”
“也有可能是动物或者虫子还是别的什么。”
“那他们过得好吗，我的父母？”
“在那里没有什么好与不好的，只有生命才会有好与不好的分别。那里是个好地方，没有痛苦没有分离每个人的灵魂都是平等的，但是人没有经历苦难就不会成长……你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不要和死亡做游戏。”女孩看了哈利一眼，”你要晓得，机会来之不易，这一次错过了，就要等好几百年，你父母的旅程已经结束了，但是你的才刚刚开始。”
女孩说完就吹灭了蜡烛，这时候哈利发现自己的脸颊爬满了泪水，他连忙低头假装绑鞋带，偷偷用手臂抹掉眼泪，但是女孩一点也不贴心地忽视了哈利维持自尊心的小动作。
“这没什么好丢脸的。我见过许多人在我们面前失态哭泣的模样。如果内心没有强烈的渴求，你们永远进不来这里。”
哈利没有明白女孩子的话，但是他的大脑现在拒绝思考。
女孩从脚边拿出一个锡铁制成的小钱筒，放到桌子上，就在哈利的鼻孔下面：”请把钱投进去。”
哈利照做了。
钢鏰儿下去撞到了钱筒底部，发出空洞的声音，宣示着哈利又恢复了无产阶级。
“这是你最后的家当了，是吗？”女孩明知顾问。
哈利羞耻地点头，这时候他的肚子突然咕噜噜叫起来。错过了动物园的这一顿，哈利就要饿回家，因为德思礼肯定不会因为他停下来买份午餐，就连杯水都不可能。
“你可以留下来吃午餐，如果你希望的话。”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女孩说道。
“谢谢。”哈利红了脸，小小声地说。
女孩跳下椅子，从电话底座下面扯出一叠对折的广告单扔给哈利。
“我们可以叫外送，我请客。”
她的表情一下子变了，兴奋地一把扑到桌子上和哈利一起埋头研究菜单。
“一个人吃饭根本叫不了多少东西，你想吃什么？这里有义大利面、炸鱼薯条、印度甩饼、泰式冬荫汤、日本寿司、韩国拌饭、起司火锅、咖喱鱼头、拉面、烤肉、汉堡、港式烧卖、北京烤鸭”女孩指着广告单一一介绍，哈利注意到菜单后面的数字不禁咋舌。
最后他们选了一个粤菜馆子，叫了半只白切鸡，一份蜜汁叉烧，一份糖醋咕噜肉和油菜，两碗大米饭，再加上一盘饺子和一壶冰镇乌梅汁，看小灵媒那架势本来是想把菜单上的东西挨个点一遍的，幸好哈利看情况不对及时切断了电话才没有酿成灾害。
女孩和黑猫同时因为错过了那条清蒸星斑闷闷不乐。
“别难过，别格莫特。我们会有鱼的。”女孩安慰她的猫。
过十分钟门铃响了，不过居然是从女孩堆放东西的小房间传来的。女孩兴冲冲地跳下椅子跑去开门。
一打开门（哈利是听到门上的风铃撞击声推断的）哈利就闻到了各式各样食物融合在一起的气息，海产的鲜味，烧肉的香味，气味，浓汤散发出来的芬芳，好像这间不起眼的小店就身处在一条美食街上一样。
……可是，后面难道不是大院子吗啊？哈利怀疑地想。
“不要问，你会怕。”
女孩提着她的食物回来，注意到哈利的表情后说。
他们一起拿报纸铺满桌面，然后把菜都摆上来，午餐就在快乐和谐的气氛中进行。哈利拿汤匙塞了一嘴米饭问：“你的父母呢？”
“不在英国。我现在和奶奶住，不过她出远门了。”女孩灵活地拿筷子夹了一块叉烧说。
哈利又喝了一口乌梅汁，立刻被那冰凉凉又酸溜溜的口感弄得一砸嘴。
“咳咳咳所以你现在一个人看店啊。”
“还有别格莫特跟我一起呢。”女孩指着斯文地咬着鸡肉的黑猫说。
“我以为猫咪都会叫花花球球桃桃之类的名字。”
“别那么俗气，我们是读书人。我的猫的名字可比你的名字炫多了。”
名字很俗气的哈利问：“别什么的……这个名字有什么含意吗？”
“这个名字是斯拉夫语发音的贝西摩斯，贝西摩斯就是《圣经》中遮天蔽日的巨兽。”
哈利看了一眼角落里那只遮天蔽日的苗条“巨兽”，决定不发表任何意见。
“我觉得我的名字挺好的。”哈利最后说道。
等两人一只猫吃饱喝足之后，女孩就开始赶人了，起初哈利还觉得很奇怪，直到他抱着一盒巧克力饼干从大门口走出去后，他才忽然发现天色几乎黑了。这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因为直到哈利吃饱饭前，他看到的窗外的景象都和他刚刚走进去时没什了两样。
细细的阳光从窗口洒进来，窗外蓝天白云，蝴蝶在花丛间飞舞，花花草草被微风吹得一摇一摆的。
怎么一走出来就天黑了呢？
来不及细想哈利就被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声拉回现实。
“你！小子！”威农姨丈放大的脸出现在哈利面前，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活像一颗不美丽的甜菜根，“再敢从我眼皮底下消失！你就去路边乞讨，别指望我会朝你碗里扔个子儿！”
回去的路上哈利遭到佩妮阿姨和皮尔的轮流抱怨，达利甚至朝哈利脸上打了一拳抢走他的巧克力饼干，不过哈利的好心情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直到进女贞路四号时他才突然想到：哎呀，忘记问那个女孩的名字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会再到伦敦动物园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