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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误真假的僵尸姑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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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声音倒是显得很温和:“不是信不过你,只是一招不慎便是全盘覆没,自然要事事风声鹤唳,时时如履薄冰。”
“有时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李偲冷哼了一声,带着点阴戾地顿了顿,“她并不是北武的公主。”
“什么?”
“你还记得三年前我跟随世子前往北武么?那时在路途的兵荒马乱中,她一身是血躺在路边,那张脸长得和青月一模一样。当时恰好青月销声匿迹,我误打误撞便救下了她。但形势所迫,我必须随世子入宫,无法捎带上她。打听到北武皇帝有个遗落民间的妹妹,我便替她修了容颜,以此契机把她安插到入宫以护她周全。后来之事,你便都知道了。”
我神魂皆是一震,便听另外一人下了定论:“你的意思,她才是真正的玉拓。号令江湖的符令,该是与她有关。”
李偲绕开此题,反问道:“据说北武皇帝荒废政事,沉迷女色,如今早朝也不上了,大权基本被架空。日前苏陆安的嫡女自缢身亡,苏陆安加恨于北武皇帝,更是有意靠拢。现在咱们两百多万的大军也粮草已备,厉兵秣马已久。这也堪称是万事俱备了,你们准备何时部署行动?”
另一个声音默了半晌,转了话弦:“符令不是还没考证么,何况苏陆安那边还有待观察。一切现在下定论,尚早。你别太心急,主上已发函邀北武皇帝来南楚,他带着公主和青月已经出发了,下面的消息说不日将抵达洛城,相信时日也不久了。”
“你知道我等不了。你们到底在犹豫什么?大军北上,联合苏陆安来个里应外合,不是一举拿下的事么?”
空气凝了片刻,低低回回的声色四平八稳,话里有话:“咱们做兄弟这么多年,我最后劝你一句,主上永远是主上。你我都懂的道理,主上自然分明。你看一步,主上必定是看了十步的。”
李偲的声音有些沉,沉到隐忍:“我吃过了教训,已经分的清了,什么是我不该企图的。也请你替我禀达主上,我从未肖想过不属于我的东西,也乞求垂怜,我这世上唯一的东西,务必完璧归还。话说到最后一个字竟颤颤地佝偻着身体,却接着声线有些令人发指的森寒,“有时候,一个无所失去的人,也是没什么可怕的。”
“我会替你转达的。”另一人象征着点了点头,飞檐走壁消失在夜色中,那人在草木中转过脸来,是满面森寒。
李偲,李偲。真的是李偲。
我吓得心尖儿一颤,慌不择路就往后跑,缓过神才记起她看不见我。
我脑中混乱成结,一时无法消化此间种种。
三年前,李偲救下了我,怎么会。三年前我不是死在承胤殿么,怎么会到了宫外?意思是说萧绎并不知道我是真的玉拓,他并不知道央乐宫的玉拓是假的!
南楚,南楚……李偲是南楚的人,他们联合了苏陆安要兵变造反,刺杀来南楚的萧绎!
思及此,我心中大惊,夺路而跑。
我疯飞回小院落,阿兰还没睡,执着件中衣在那里面露难色。
“阿兰!”
“义辞!你回来得正好,我有事同你说!”
“什么事以后再说,快随我走!”我拽着她的袖子便往外奔,身体却陡地一沉,突然回了重量。我低头再抬头,阿兰便踮着脚晃在了半空中。
“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适才我去沐浴,才发现你月事已过。我要走了,以后你自行保重。”
我真是又急又气,“怎么偏偏这个时候!”
偏偏她还欲言又止的,似乎还有什么隐瞒。“有,有一事……是我对不住你,但我不是成心瞒你的。”
“什么事?”我努力使自己冷静了一下,便见她飘得远了一点:“其实李偲,李偲……”
我叹了口气:“这事我已经知道了。”
她惊讶地瞪出了眼珠子,卷起的舌头啪地一声甩了出来:“你知道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呼……还好还好,我还想着你若是知道李偲不是女子会不会气得把我一口吞了,现在看来也还……”
我这回总算及时捕捉到了她言语中的关键字眼。我还是觉得自己也许是听错了:“你说……李偲不是女子?”
“对啊!你刚刚不是说你已经知道了吗?你怎么……”阿兰下意识退了一步。
李偲不是女子?
李偲他是个活脱脱的大男人?
他是南楚的男人?
我竟然嫁给了一个南楚男人!
我已经说不出话了。体内的愤意张开了血盆大口,随时可以把她给生吞下去。
我揪住了她的魂体尾巴,“女鬼阿兰!你当真是疯了!你……你知不知道这样会毁了我的名誉!我竟然信了你!你有没有想过,我随随便便跟一个男人成亲有什么后果!若是李偲对我欲行不轨之事,我要怎么办!”
她还满一脸不以为然,摆摆手:“不会吧,你最初不也是想嫁给李偲的么?而且十二个时辰严密盯梢,谁敢对你做……”
我已经听不进她任何话,随手折了门口的桃木枝,她惊呼一声抱头鼠窜,我迎面才追出了花门,却望见一个人影拐进了前院。
见着那张脸,我心下不自主的打了个颤。慌张地一把丢了树枝,急忙退回房来坐在桌边,李偲已经进门了。
他似乎是喝了点酒,“这么晚了,公主怎么还未歇下?”
我看着他凑近,猛地想起他是男儿身,又应激性地挥出手去:“别碰我!”
他被推的摇摇晃晃地,就着桌边坐下了,醉眼朦胧,倒还是一贯的好脾气:“公主这是怎么了?”
我意识到自己突然的失态,咳了声坐得远了点,怏怏不快地皱了下眉头:“你喝酒了?”
他还嬉皮笑脸地打盹坐着,双颊有点酡红的媚态,与园林里的阴鸷神态判若云泥:“那县令官不住地敬酒,便饮了两杯。”
我心中拨测这人岂非有双重人格,一面顺嘴骂道:“明明不胜酒力,还要逞强!”
说着紧声催促道:“下人已经烧好热水了,你快进去,洗干净你这周身的酒气,我替你去拿衣服。”
他磨磨蹭蹭地起身,脸忽地凑过来,还勾着笑,“公主真是贤良体贴。此良辰讵可待,不如……与下官共浴如何?”
他的瞳仁里似迷离似飘渺,此番话说出来,声线里勾着足足的魅。我心底犹绷紧了,却仍没来由涨红了脸,只得佯推了他一把,站远了点:“大半夜的闹什么!还不快进去!我去替你拣两件换洗衣物!”
他脚步虚浮进了内室,还在门口险些跌了一跤。直至听见一阵哗啦地水声,我才仓惶转身进了卧房,顺了两件看上去值钱的物什,用红绸子裹了塞进衣兜里。
脚刚跨出门,李偲的声音在身后悠悠然荡起,在这僻静的院落里格外的清澈:“这夜深人静的时分,公主要往何处去?”
我头皮上冷汗涔涔,不敢回头看他的脸。只强做了镇定,仍继续往外走,“适才在前院里等你,丢了点东西。”
“何物这样着急?不如吩咐下人替你找找?”话音未落,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站开了一排人。
我猫着腰装模作样地往地上瞅了两眼,“不必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我摆了摆手转身进屋,伸了个懒腰,“我也乏了,明日再找吧。”
李偲的声音是从内室的垂幕后传来的,还伴随着哗啦地弄水声。
我暗暗心惊。这人还未出浴,怎么会知道我要出去。
“公主,下官的衣服可劳烦你备好了?”
“哦……”
我拎了两件衣服进去,背着身递给他。
他接过去,语气里捎带几分失望“公主迟迟不来,下官还以为,是顺带准备自己的衣物了。”
我一时间没明白他的意思,想起他前头那句共浴,猛地反应过来,登时脸涨成了猪肝色。
“呸!”我啐了一口,转身进卧房把门一拴,“我要一个人睡,你去别处!”
李偲沐洗完,站在门口磨了几番不见回应,最后调笑了句“罢了,再下去怕是有人要生怒了”悠然离去。
恢复夜深人静,可外头尚有重人守着。
我正心烦意乱的,阿兰却不知又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
“义辞,你别生气了……”
我仍在气头上,心里忖着如何逃脱,更是没有心思同她说话,一甩肩膀弹开她的碰触:“我不想听。”
阿兰这次居然没有死缠烂打,反而飘开了两尺,透明的脸居然有些失落。“我真的要走了,我是来与你道别的。”
我别开脸,乜斜了她一眼,调整出漫不在乎的口气,“你要去找谭松了?”
“不是。”阿兰仔细卷好青紫的舌头,眼里刮过一丝苦笑,“刚刚鬼差大人来找我了。偏生你无心的话,却都说中了。我是自缢而亡,过不得忘川河上不得黄泉路,怕是见不到他了。”
我心底咯噔一下,猛地抬起头,果真看到她魂魄的颜色淡了。我一时有些无措:“你……怎么会……那那可怎么办?”
“你别难过……”阿兰笑了笑,“这么些日子我也想通透了,大概真是缘分太浅吧。知道他已经往生,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那笑容却不再是一脸活泼明媚的笑,认识以来的朝朝暮暮闪现,我心里酸楚不堪。这哪里是缘分太浅,这分明就是孽缘啊。
谭松生了一场大病,家里没有银钱治病,阿兰便卖身入宫。前朝的皇子看上了她,想要强上,阿兰便三尺白绫吊死在懿德殿后的树上。如今自己不能往生,偏生还在说些无憾的傻话。倒不如当初没有这一场相识,也许阿兰一直是那个快活的阿兰,相夫教子,儿女绕膝。
阿兰把手轻轻覆在我手背上,只剩下一缕轻烟,“没有多少时间了,子时一到,我便要乘船走了。我央着鬼差大人见你最后一面,是为了告诉你一些事情。”
我心上仿佛生生被切掉了一块,“肯定还有办法的……”
“没用的,你听我说……”她摇摇头,伸出手做了个掩唇的动作。明明根本无法触碰,看着她从未有过的慎重,我仍不由得怔怔地停止了说话。
“从前在宫里的时候,我忖着要费心思见谭松哥,所以骗了你很多次。又因为要往生便不能破坏凡间的规矩,所以知晓的许多事情也未跟你说。”
“一路来你也算帮了我许多,如今我既然已经成了遗憾,便希望你此生得到些欢喜。”
“阿玉,我知道你爱着萧绎,更知道你心里苦。可你若是这般走了,岂不是得苦一辈子?”
我当场石化。因了这个称呼,也因她说的这句话。
我张开口声音还没发出来,阿兰已经看出了我的想法似的,“这些日子我时常就住在你的梦里,你脑子里的想法,我都看到了。”
我的梦里。我的脑子里瞬间滤过各种绮丽旖旎的景象,脸上一红,羞怒道:“你……”
“你别急着生气,先听我说完。”阿兰郑重道,“他同苏曲漾,并不是真正的夫妻。”
我直接愣住。
真正的夫妻。
苏曲漾,可是他的皇后,当朝太子的嫡母。
阿兰推了推我,我还没完全转过神,脑筋仍是有些愣痴痴的:“你怎么知道?”
“我……”阿兰透明的脸上居然显现一抹诡异红云,她清咳了一声,“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总之我没有骗你就对了……”
“我在宫里混了这么久,萧绎的个性我了解,但凡他不喜欢的人,决不会碰。这么多年,也就只有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