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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滴血的玫瑰(二) ...

  •   我可不稀罕当这种狼。

      我说,太太,我只是念在你给我这份工作的情面上,好心提醒你一下。不要说伍先生不喜欢我,就是喜欢,我还是要站在女人的角度替你考虑这个问题。现在这种事多了去了,但以太太你这样的身份,还是小心点为好。一般人总觉得在外面约会安全,其实,外面人更多嘴更杂,想要防止泄密更困难。不如把陆先生请到家里来,比较妥当。

      伍太太仍然圆睁着一双少女般清亮的眼:“刘妈,你不是想害我吧?”

      我说,我想害你,根本不会对你说这些。只要等着下次你们约会的时候,偷偷留点证据就行了。既然跟你说了,太太应该放心才是。而且,以后在联系陆先生时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我都可以帮忙。我好不容易得到这份工作,只不过想要在太太这么通情达理的人下面干事,长长久久地干下去,直到我不能干为止。所以,你大可以放心。

      她还是犹犹豫豫,生怕我在唬她。我说,我保证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不知道是被我说动了还是觉得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这个女人歪着脑袋想了想,提起银白的丝绸睡袍,独自上了楼,过了一会,又袅袅下来,看着我,朝我手上郑重放上一张纸。

      那是我第一次见“现金支票”这种东西。虽然不是传说中可以任写金额的空白支票,但后头几个零也够我数上一阵的了。

      伍太太似乎并不相信自身的人格魅力,有点无奈地说:“刘妈,这个你先拿着。不够用的时候,来跟我说。你要知道,伍先生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只是,他听到这种事,肯定会生气,但绝不会像我这样大方。”

      我小心揣着那张轻飘飘的绿皮纸,迟缓地点了点头。

      其实,我真没想过要向伍先生告密。

      谁都不会拒绝钱的诱惑,但我是要看人的。我想,我不会接受伍先生递给我的支票,如果他也想让我闭嘴的话。

      所谓一而再再而三,是说事情有了开头之后,就会顺利许多。几次缠绵之后,陆先生渐渐不把自己当客人了,开始频繁地出现在这栋别墅里。因为碍着王司机,当然不能太张扬,尤其这栋房子里到处都是监控。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伍先生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当初安装时,主要是防备那些不法之徒。虽说别墅里的安保设施很好,只要有人破门进入,房子里的警报就会自动响起。但毕竟这栋别墅临水靠山,指不定有要财不要命的人溜进来,所以,在原有监控地基础上,伍先生又增加了不少。

      一开始,伍太太对这些监控没一丁点不良反应。但等她跟陆先生情意渐稠之后,就左右看这些“小眼睛”不顺眼了。

      可是除了被监视,她也想不出其它好办法。就像我说的,外面有风险,不好去的。只好在宴请陆先生的时候,装模作样地摆姿态。

      除开这些“眼睛”,还有一双“眼睛”让伍太太倍感压力,那就是王司机。

      王司机平时不苟言笑,整张脸像一块铁板,动都不动一下。从额头到脸颊处有一条长疤,显得那张脸更为可怖。我曾向太太表示说,不理解他们这样的人家,怎么会请这么一个阴暗的人当司机。太太有点欲言又止,说她当姑娘时,王司机就在这个家了。虽然说不上来到底跟自己家有什么渊源,但只知道,如果王司机不在这个家干了,只能有一条,那就是死了。

      原来王司机忠心耿耿为老爷子效力,现在,又把衷心悉数转给伍先生了。这一点,伍太太想不明白:既然是父亲手下,应该更向着自己才对啊。可王司机似乎还保留着封建时代的忠君思想,认为女子不足侍,尤其还是伍太太这种脑容量比眼珠子大不了多少的人。

      伍太太吃饭时,总会在意王司机的眼神,怕一个没控制好,自己的行为就被传达到丈夫那里去了。

      所以,当晚,看着琪跟璐和王司机出门之后,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陆先生是小姐们出门之后才来的,他进门时,带来一大束鲜花,红的绿的都有,零零杂杂,汇在一起,与他一身干净利落的装扮刚刚相反。

      但伍太太的表情显示,她超爱这捆凌乱的花束,亲昵地在他脸颊上蹭了蹭。

      我伸手从她那里接过花束,闻见一股同样杂乱的花香。有时候,我怀疑陆先生的文人气质是装出来的,连一点挑花品味都没有,好意思说平时喜欢读诗?

      我将花插在餐桌上一个古陶花瓶里。本该插一两支山野花的瓶子,霎时被这一捆城里的娇花占据,有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但伍太太执意要将花插在这里,陆先生也发表没任何看法,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再说,他们在意的不是花。如果陆先生尤是一个文青的话,只能说他在挑花时已被这个半老徐娘样貌迷了眼,心里眼里满满都是她,哪有心情挑花?

      我端上餐盘,发现这俩人本是就着烛光相对而坐,说着说着凑到一块坐去了。伍太太说不要开灯,点着银蜡烛就好了。我为照顾他们的氛围,只好屈就,也没开厨房灯,就着餐厅里摇曳的烛光弄吃食。

      过了一刻,伍太太隔着玻璃隔门说,刘妈,我们吃不下了,你先回房吧。

      我答应了,侧身从厨房出来,招呼也没打,直接回房了。

      把女儿们支走也是这个意思,我当然不能这么没眼力见。至于那些监控,伍太太已经听从我的建议,找人铰断了总线。只等伍先生回来再修。

      排除这些后顾之忧,她的胆色一下就上去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王司机会突然杀个回马枪过来。当车子轧过院子里的砾石地面时,伍太太犹在房间里跟伍先生缠绵,根本没听到。

      王司机带着小姐们进来,见餐桌上的残烛摇晃,两副还没收拾的碗筷,两把移开的高背椅子。

      傻子都能看出来发生了什么事。

      除非我跟伍太太吃烛光晚餐来着,刚好还能解释为什么没人收拾餐桌。

      我听见动静开门,看到大亮的灯光下王司机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着实吓了一跳。

      姐妹俩也觉察出了不对。

      也是,王司机大字不识几个的人都能领悟一点,何况这两个本就不算笨的女孩。

      璐高声嚷着要喝水,我急忙扣好脖子下的纽扣,踉跄着脚步打开厨房的门。刚找出一个瓷杯,按下热水壶的盖子,听见璐在吼:“刘妈,我妈请你来到底是干什么的?桌子乱成这样也不收,居然直接睡觉去了!”

      我默不作声,继续倒水。只是这一声吼,应该足够吼开楼上那两个人了。

      我陪着笑,端着茶水出来。因为心虚,顺便也给王司机倒了一杯。

      王司机垂着眼皮,看了我几眼,抓过水杯,朝楼梯口张望:“太太呢?”

      “说是有点不舒服,睡觉呢。”

      璐凌厉的眼神扫过来:“她不舒服,你也不舒服?活没干完,就先睡去了?”

      我推说,确实有点,本想睡一会再起来,没想到睡过头了。

      璐尖着脸:“这种话可不该你说,做保姆还能说睡过头,你以为我家钱这么好挣啊!”抿了一口水,又看向餐桌,“今晚有谁来吗?”

      我答:“太太的一个朋友。吃到一半,因为太太说不舒服,就先行告辞了。”

      我从没想过,如果我说这话时,陆先生从楼上下来,我会是个什么下场?

      琪一直端着水杯,不言不语。她见王司机几口喝干了水,吩咐他回去休息。

      璐斜眼瞥瞥我:“什么样的客人,还需要点蜡烛?”

      我有点应付不来她的刁钻,暗暗抓着自己的手指关节。

      “一个女性朋友。只因太太说,从来只看别人吃烛光晚餐,没怎么体验过呢。那位夫人就开玩笑说,要不我俩试试?纯粹是太太们闹着玩的。”

      璐的嘴角绽出一丝冷笑,白我一眼,像要戳穿我的神情,朝上一瞥,咚咚上楼去了。

      琪一声不作也上去了。

      王司机站在门厅的阴影处,嘴角难得地咧开一条缝。跟小姐们致意之后,他还不走,有点执着地杵在这里看好戏。

      这个脸上有疤的男人出乎意料有颗八卦的心。

      可惜,他最终什么都没看到。

      等我收拾好餐具碗筷,从厨房里出来,女孩们刚才还从二楼发出唧唧喳喳的声音,这会儿,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夜阑静。

      王司机住在院子后头,在花园的东北角。既然一无所获,只好回去睡觉。他转身前,冲我一笑。

      就是那一笑,让我突然明白,如果有的人一直不笑,那么一定是有理由的。不是笑得太难看,就是笑得太惊悚。“难看”还处在审美阶段,于己于人无害。但“惊悚”就不一样了,搞不好能让人身心俱创。

      王司机属于后者。

      第二天傍晚,王司机送小姐们回学校后,我才从伍太太口中得知昨晚的事。

      她站在一楼的檐廊上,扶着汉白玉栏杆望着车子驶离的方向,有些恼怒地说:“王司机太爱管闲事了!”

      早前我把陆先生的鞋收好放到鞋柜里,所以王司机并没从门口发现什么。小姐们上楼的时候,陆先生正躲在伍太太宽大的樟木衣柜里,等到半夜才敢偷偷下来。

      但死活找不到自己的鞋,只好穿着拖鞋出门。可院门外的大门必须有钥匙才能出去,陆先生努力了半天,把铁门拉得咚咚响,硬是没能从里面打开。

      他没办法,不得已准备回来叫醒我。可想到别墅大门也关了,要怎么好才能叫起我,却听见有人问:“你想出去吗?”

      一阵凉风从湖面吹来,即使已到了五月,仍让人起鸡皮疙瘩。他看见廊檐下那丛玫瑰在微白的路灯下摇曳……

      陆先生在电话里以受辱的口气说,她家司机态度实在恶劣,他以后再不想来了。

      虽然最终出去了,但王司机盘诘了一番才放他走。说他今天客气放他一马,以后再让他撞到就不是锁锁就能了事的。

      伍太太说完,用颇为气愤的目光盯着车子消失的方向。

      我迟疑了一下,说:“如果王司机真是先生的心腹,太太还是……”

      她有点烦躁,还是怎样?

      “如果不是……太喜欢,太太还是跟陆先生断了吧?”

      她有点讨厌地扫我一眼,继而叹气:“不是才开始吗,好不容易有个人跟我谈得来……”

      我望着她的侧脸,终于明白她不是在问我的意见,只是需要我的怂恿。

      “要么辞掉他?”

      她更深地叹了一口:“你不知道,王司机跟我家的渊源很深。别说没错,就是有错都不可能辞了他。伍先生很看重他,等他回来发现人不在了,没事都要怀疑点事情出来。”

      既然这样,我说:“只能支开他了。”

      伍太太说,这事一出,他肯定留了心眼,不好支开的。

      “那,你们还是出去约会?”

      “你不说容易被发现嘛。我后来想想也对,这个城市认得我的人实在太多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虽然害怕还是要继续,这是所有出轨的人共同的矛盾心态吧。

      她盯着远方累了,转而将那双有神的眼睛看向我:“刘妈,你给个建议啊?我该怎么办?”

      我呆了呆,半晌才说:“那么,只能把王司机处理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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