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第 20 章 ...
-
韦力端着茶点给凉亭里喝茶的萧染送去。
现在萧公子与他家雷堡主的关系,大家也都不言而名了。虽然世俗伦理不容,但下人也要有下人的本分,所以大家正面背面从来都不会对萧染多言多语,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仿佛这就是稀松平常的事,只不过本来女主人的位置,由一个男人占了。况且萧染才貌双全,品德也好,从来不会惹人生厌,这里的多数人都是很尊敬他的。
“萧公子,这是花斋新送来的茶点。”韦力说。
“哦?”萧染放下手中书,“谢谢你。”
“那您慢慢尝,我先下去了。”韦力笑道。
“好。”萧染对他点点头。
茶点味道微苦而后甘甜,花斋的手艺向来精巧。萧染边往嘴里塞着边皱着眉思考。凭着天生的直觉,隐约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虽然一切看似平常,但这次难得他看不出有什么端倪。
难道,又是因为雷无崖?嗟,那个男人果然是他的克星么?
有些不悦地想着,萧染又习惯性地吃光了所有的点心。现在雷无崖为了防止他贪吃导致身体不适,所以每次都只叫韦力给他准备适量的就好。
为什么?自己居然像个小孩子一样被人管着……说出去太毁萧公子形象了,尤其是由以庄小侯爷为首的一群穷极无聊的家伙在。
唉……
叹出一口气才愣住:他,居然也会有发自内心叹气的一天?!
——情况确实不妙,他已经改变得太多了,不再像是他。萧染皱眉,一向清明的眼神终于凌厉起来。
又几日后,雷无崖外出洽谈商务,萧染懒懒地说他要作画,于是雷无崖便笑着留他在分处,临行前甚至不顾当着几个得力助手的面,偷了一个嘴。
看着雷无崖出门的背影,萧染眯眼,摇摇头,然后开始准备作画工具。
雷无崖只去半天,但一坐下便觉心神不安,勉强自己冷静跟商家谈公事,身后的几个助手相互看看,不约而同地暗暗笑道,雷堡主也是,太放不下萧公子了吧。
终于谈完了正事,推掉了午饭的应酬,雷无崖自己骑了马,急急地往回赶。
但萧染果然不在。
书房桌上也确实有一幅画,画的是萧染自己,抚眉而笑。
分处没有人知道萧染去了哪里,甚至没有知道他何时从何处离开。
人都说萧公子静若处子,动如狡兔,原来所言不假。
“堡主?”韦力试探地问坐在书桌旁凝眉盯着那画看的雷无崖。
雷无崖起先并未作声,后终于叹出一口气,拿出庄麒寄给他那封信中的白纸,提笔书写起来。然后封缄,交给韦力:“交到这个地址去,快。”
“是。”韦力接过,点头后出门。
“萧染,你最好不要给我出事……”雷无崖近似呢喃,然后起身,将那画小心移到安全稳定的地方,等找回萧染后再叫人把它裱起来。
茶棚里,一身黑色劲衣,戴着黑色斗笠的男人,正悠闲地喝着茶,再加上桌上放着的一把好剑,想不引人侧目也难。胆小的人自是退避三舍,有多远躲多远。胆大的人则纷纷打量着他。
萧染在斗笠下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其实这身打扮只是为了足够醒目而已,他最擅长的武器也并不是剑。加上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行走过江湖,心血来潮。
唔,这驿道上的小茶棚,农家自制的茶叶还真是不错。
解好渴,萧染放下几块碎银在桌,拿起剑,潇洒离去。
大概,过不了今天晚上就会被找到了吧,不管是雷无崖或者是他要引出来的那个人。果然,没走多久,就察觉身后有人跟着。挑挑眉毛,不动声色的,渐渐偏离了大道,往一处小路走去。
路的尽头,是一座已经荒废的山神庙。
进去后,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倚靠着脱掉大半漆的柱子坐下,环抱宝剑,状似休憩。
一会儿后,外面的异动便停止了,似乎来人已经离去。萧染摘下斗笠,放在身旁,脸上尽是轻松之色。
纵使,等夜色降临,一切的黑暗便会浮上水面。
真的睡过去的萧染醒来的时候,外头已是漆黑,揉揉有些僵掉的脖子,萧染皱眉起身。
安王爷便在这时进来。
安王爷也自知行事越隐秘越好,所以也没有什么大排场,只带了几个心腹,和外面埋伏着的高价请来的杀手们。
“好久不见,萧公子。”安王爷笑着说。
“可不是,王爷近来可好?”萧染也笑着回应。
“不好,老夫最近寝食难安,心中有根刺不吐不快,所以才不顾危险决定前来这里会会你。”安王爷仍旧一幅和蔼慈祥。
“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萧染只回答。
“那么你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了。”安王爷挑眉问。
萧染嘴角噙着淡淡的笑:“萧染从来不怕。”
这是实话,“害怕”这种情绪,他都忘记从何年纪便开始不再有过。命既来之,则安之,当然,人生都是要尽力向前的。
“你似乎胸有成竹,”安王爷也没了笑容,“可是有何计划?”
“区区小计而已。”萧染也故意只说一半。
“是指让大理寺刘兵竹来此接应?”安王爷摇头,“可惜他已经路上被某些事情缠住了吧。”
“哦?”萧染挑眉。
“庄麒那小子现在也在为他涉嫌受贿的老子忙得焦头烂额,恐怕也顾不上你了。”安王爷继续道。
“这样子吗,那我还真是失算了。”萧染微笑着叹气。
“以你自己为饵,引我出来,甚有胆色,但萧染,世上总不是所有幸运都降临在你头上。”安王爷语重心长。
“那么,安王爷计划完全,果真要为了灾银之事,将我灭口了?”萧染挑眉。
“不管你想从我口中套出什么,你今天是难以逃出生天了。”安王爷说。
“……”萧染直直盯着他,“何须丛王爷口中套出什么?所有的人证物证我都已经收集齐全,庄麒大概也已经整理好,可能明天就要上书朝廷了。”
“你在诓我。”安王爷却嗤笑。
“引你来,并非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萧染淡淡说,“你的私生女,你以为她果真是敬你为父,甘愿助纣为虐的?她只记得她娘是怎样被你弃之不顾,病死街头的。她早已秘密启程上京,而你南下的这段时间,足够让她与您夫人见面。而您夫人,并不知道你南下的原因吧,会误会你是来会旧情人的也说不定。女人一嫉妒起来,会口无遮拦亦是很正常。”
安王爷脸色难看起来。
萧染继续道:“八王爷受贿是真,只是行贿之人正是在下。”
“好!”安王爷大笑起来,“果然是八面玲珑的萧公子!可惜今日你一死,老夫照样能另谋他计,安然脱身。”
“那么大笔灾银,那么多无辜性命,试问你如何脱身?!”萧染却厉声问。
“天灾人祸,那些贱民死是天意,何须花费大量金钱去管他们?老夫也是在为皇上为国家着想。”安王爷一甩袖子,负手道。
萧染面无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也不再开口。
安王爷终是担忧夜长梦多,早下手为好,便一甩手:“不要让萧染逃出去,若要得到赏金,必要提他人头来见本王。”
暗处响起的却是令人意想不到的声音:“朕看该是你提着人头来见朕吧。”
萧染着实大惊,回身,赫然看到那个现身出来的威严天成的中年男子。
一同现身的庄麒跟萧染安排的几个官位不大但心胸正直敢来赴险作人证的官员暗自感叹,这辈子能见到萧公子的这表情,也着实无憾了。
“皇……”萧染张嘴,却吐不出字来。
“出门在外,叫朕一声大哥就行。”最前面的气势不凡的男人说,神色虽然严肃,但语气却较显轻缓。
萧染径直瞪向皇帝身后的雷无崖。
雷无崖很是无辜地对他笑笑。
庄麒又暗自感叹,果然爱一个人就会变成那个人么?怎么看雷无崖的这表情怎么都已经与萧染的有八分相似了。
萧染又张了张嘴,却最终还是吐出两个字:“皇上……”
庄显长叹口气:“也罢,先处理眼前这桩事情。”
安王爷已经煞白了脸。他是当今皇帝的叔叔,辈分上他高一等,平时皇帝也是惮他三分的,但现在,他感受到莫名的巨大压力——不,并不是来自庄显,却是那个方才一脸轻松镇定,此刻却略显慌乱的萧染。
“皇叔,”庄显开口,“事已至此,真相大白。朕想接下来该是什么,你也应该知道了。”
“哈哈哈,老夫今日栽在一黄口小儿手上,真是丟尽老脸。”安王爷苦笑自嘲。
萧染已从开始的些微混乱恢复过来,叹气,淡淡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语毕,却变了脸色,天生的直觉让他直接扑上前,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庄显,但下一刻却被更宽厚的胸膛覆盖住。利刃刺穿□□的声音,让他一颤,心仿佛停止了跳动。睁大惊愕的双眼,转身,任雷无崖倒在他肩头。
耳边轰隆作响,什么都听不到,只一会儿的失魂,却让他觉得过了很久,直到终于听见庄麒在叫自己,才回神,发现自己已满脸湿痕。
“雷……无崖?”萧染开口,声音哑得出奇。
“嗯?”雷无崖忍着剧痛,抬头给他一个抚慰的笑,“放心,箭头只是扎进了肩头,没大事。”
“你不能死。”萧染却依旧惊骇,似喃喃。
“我不会死,”雷无崖又轻轻将头放到萧染肩膀上,“我可舍不得你。”
刺客已逃逸无踪,但众人皆信是安王爷所安排,贪污灾银在前,妄图弑君在后,罪证确凿。安王爷惨白着脸,任现身出来的皇家暗卫押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