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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40章,跟你亲 ...


  •   明天,初二,小姨小姨父来。

      “娘~爹!”罗青烟迎过去。

      “听话了没?”小姨父问。

      青烟直点头。

      钟艾朗帮忙把礼品搁好。

      今天她就和小姨小姨父回家了。

      孩子王领他们一帮孩子玩。

      “姨姨过年不回来吗?”罗青烟指甲抠瓜子儿,有些葵花瓜子儿特硬,他就拿过来吃掉。

      “嗯。过完年吧。”十五年,有多少年没和母亲一起过年呢……

      “语文课学写书信的时候,我还给姨姨写信呢!”

      “嗯?”

      “真的。那时候姨姨在西藏。我不知道写什么,就是作文嘛。不过我写的信封儿寄信人收信人什么的都写对了喔。”

      “看把你能哩!会写信封了。”

      “反正又不会寄出,就是语文课的任务。说写给远方的朋友亲人,我一想,我知道的最远的就是姨姨了,嘿嘿。”

      “嗯。”

      “你想姨姨呗?”

      “你说呢?”

      “想。以后就能经常见面了。”

      “嗯。”他拿出几个毛儿,有商店里买的羽毛毽子,有自己做的白塑料批儿和值钱儿做的手工毽子。分给大家玩羽毛毽子。他喜欢手工的。青烟站在那里,看他,一个毽子扔上去,无论如何掉不下来,正脚,反脚,绾花,规规矩矩数数,二十了,五十了,八十了……

      老掉不下来,他也烦,一脚踢给罗青烟,“你玩儿,我看。”

      青烟开心地接过,沮丧地下来。她试了好多次,最多踢两个,没超过过三个。笨死了。把毽子丢给他。他踢了几下,一上一下颠儿毽子,塑料批儿白白的,在空中抛起落下,像水草,柔柔的,飞起时值钱儿带着塑料批儿中心向空中而去,白批儿一圈,河里的草儿藻儿被水理顺、漂摇一样被空气里划出的风梳理着风发着,落下时,中心的值钱儿率先落下,白批批儿跟随沉渊,比竖着直愣愣的羽毛毽子好看多了。她喜欢,喜欢他做的毛儿,一枚康熙通宝或什么通宝,方孔圆钱,被他用塑料批批儿绾去来,捆扎,整理,他们叫它毛儿,比商店的毽子好看,太好看。飞舞起来尤其好看。

      “为什么手一直抠抠着呢?”他踢着,还模仿她刚才的样子——右手抻展了,直直的垂下,到手腕处使劲儿向内打弯儿,像高尔夫球棍,“你使差劲儿了,全使上半身、手臂了,连脖子都梗着。得放松。”

      又把毽子踢给她。一上腿,罗青烟就发现,的确,她的手不由自主使劲儿,还直往里头抠,像个蒸豆腐时用的打卤水的木勺。

      努力放松,还是最多踢三个。“不玩儿了,跟杀猪似的,比杀猪还艰难。”扔给他毛儿。

      “大舅杀猪都没你这艰难。”把毛儿踢给别人。

      “我觉得是我腿短,小腿又弯。”

      “别找理由攻击自己。”从她兜里掏出瓜子儿嗑一个给她。

      “可是……大家都能踢几个,就我,一个巴掌,五个都踢不到。”

      “你笨呗。”他刚说完,接到她扔来的斜眼儿。

      “吃个糖瓜儿。”哄她,塞进嘴巴,“处处比人强就那么好么?”

      “不好?”

      “只要你开心,管别人呢。”

      “不开心。”

      “攀比心那么强?”

      “你会玩儿的我不会,怎么跟你玩儿。”

      拄着下巴,一脸无可奈何,“可能你的身体就不适合做这个,也许方法没找对了。”

      “我知道了,我屁股大腿短。”

      “胡说八道。屁股大是缺点么,而且……你腿,不短。”

      是啊,跳舞的时候,也没见别人比她腿长。“噢,我想起来一个东西。”罗青烟匆匆跑进屋里,又跑回来,“给你。”

      “这什么?”

      “你那个同学的手绢。我流鼻血时,他给我用的。你还给他吧。”

      仝画的手绢。“你让我一男的拿手绢还另一个男的?人早当丢了……”

      “他可以自己丢了,但我不能随便丢人家的东西。”

      “我帮你丢。”他去拿,她躲过。

      “你看,多好看啊……怎么能扔了呢。”她展开手绢,很柔软的料子,绣着白鹤,这鸟儿起舞模样,白色羽毛,隐约可见翅膀尖端的一些黑色,白鹤的面部裸露着猩红色,嘴和脚也是红色,红白黑在它身上很美,那眼神儿就像真的在向她望来。嗯,上面还有些微血迹洗后的浅淡茶色。

      “那你就天天儿瞅着吧,我不管。”

      “你怎么这样儿!”

      “就这样儿了。不管就是不管。”

      “不管拉倒!”她想吐掉他的糖,发现已经吃完了。哼了一声,去屋里,不理他了。

      钟艾朗远远儿地看她,她远远儿地不理他。

      大人都在忙活午饭,她没地儿站,又出来。

      钟艾朗巴在枣树上,长臂猿一样荡悠,看她,她不理,唉。一个一个引体向上,使劲儿折腾自己。文课文同看了,也要引体,他让一边儿歇气儿。现在,她倒是跟二臭子玩起来了。看二臭子踢了一个又一个,她只有看的份儿。轮到她,三个,准下来。唉,笨蛋傻瓜,对他冷暴力,又开始现肉了,肉吧肉吧,谁让她性子就是肉呢……

      俩表弟巴了两下子上不去了。他又跳起来,双腿大摆荡,看她没趣儿走过去,脚不知为什么就去够她了……够着了。

      “姥姥!姥姥!”她捂着脑袋瓜子冲屋里喊,听到姥姥回应她,满是委屈,“艾朗踢我脑袋了!”

      文课文同咭咭起哄,笑着看他,一脸坏笑。被告状了吧。

      “哥哥那是跟你亲,逗你玩儿呢。”姥姥笑声打趣来。

      对,从小到大,他都跟他亲,逗她玩儿!撅着嘴,“不是,脑袋上踢了个疙瘩,疼,疼!”

      钟艾朗吊在树上,双手紧紧巴着,看她告状。

      小姨父出来了,“踢哪儿啊?”

      “这儿。踢了疙瘩。”很委屈的样子。

      小姨父按她指的地方,触了触,“那是枕骨。别尖巴了。”拍拍她脑袋进屋了。

      哈哈哈哈哈,文课文同给逗得。

      无地自容!父亲一句“那是枕骨”让她无地自容。还荡悠,让你荡悠,罗青烟冲过去狠狠摇他。荡秋千一样,钟艾朗双臂仍高高巴着树,下边儿,罗青烟抱着他双腿,跟着他晃。让你得意地笑,让你得意地笑!拧他屁股。

      就是喜欢逗她。看她着急。她舍不得姥姥揍他。又气不过,知道从小到大他亲她,从没伤害她从没真的欺负她,她又气又不舍,钟艾朗松开手,落在地上,被她摇晃,背靠小枣树,宠啊宠,笨啊笨,“我摸摸。”

      “不让!”推开他,自己走。

      艾朗撵着她,“给你吃糖好不好?”

      “……”

      “走。”

      “我要吃芝麻棍儿。”

      “好。” 摸摸她后脑勺,“真疼么?”

      “嗯。”

      “真疼?”被她一把抱着腰,看不见她脸。

      “没脸,没脸了,那么多人。”

      “怎么没脸了。是我,又不是别人。”

      “他们都笑我。”

      “笑我呢。笑我把你惹恼了。”

      “真的么?”

      “嗯,要不是过年,没准儿姥姥拿苕帚掠我呢。”

      “那我以后不告你状了。”她记得他疼得直皱眉又不敢躲。

      “嘻嘻,姥姥因为你的缘故打过我么?”

      “没有。姥姥向着你。”

      “是吗?难道不是我向着你?”

      看他拿小枣树横出的枝干当单杠玩,看他引体向上,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十三,哎呦哎呦,得练吧,看他抓紧枝干以手抓处为中心大摆荡,看他头下脚上翻转,双臂拉直,双腿从杠下与双臂间穿梭,他的手臂,可别扭着了……没问题,没问题,落地。

      看他得意。罗青烟坐在小板凳上,吃芝麻棍儿,一颗颗芝麻,迸碎在口唇之间,好香,好甜,好甜~他把她最后一小段芝麻棍儿咬进嘴里,嗯,讨厌,不过,给他吧,他好像也很爱吃呢。钟艾朗举起她腰,让她巴在树上,荡秋千一样推她后腰眼儿,人小手小,巴在比她胳膊粗的枝干上,渐渐乏力打滑,“巴不住了,巴不住了!”手好疼,枣树皮干裂粗粝刮疼了小手。

      那就下来呗。他接着她。接着她。她眼神里求助,他眼神里适随。青烟双肘压他肩头,落他怀中,这样居高临下俯视他,双目紧锁,真羞脸啊。艾朗手臂双横托着她臀,被她腿圈着腰。还颤花轿一样颠了颠她,哎,还是这么小,小姑娘快长高。

      依依不舍。

      饺子早早吃了,冬春时节,天短夜长,他们离开时,天已经不大亮,暮色笼下,离别,心总流酸,鼻也酸,又不是以后不见,还会再见,还会再见你,尽管,尽管,还是眼里酸鼻子酸,用力挥了挥手,又用力挥了挥再见,跟姥姥姥爷再见,跟大家再见,跟你,你在人群,对我笑,暮色中一抹明媚,是你的脸,你的远去的笑脸。

      拖拉机转弯,不见你的脸,不见,不见,能不能不说再见,能不能一直在你身边。身体松懈下来,窝在被子里,拖拉机上铺了秸秆柴火和被子,这样的大冷天可御寒。帽子戴好,口鼻捂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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