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伊驻足》风隐碧落

4、店外

　　第四章 店外

　　不自觉地抬手，遮住直射入眼的阳光，我一阵恍惚……

　　就这么离开了？虽然只是一个月，不过“灵屋”，却是我呆了十年的地方，久未见阳光的皮肤难得地泛起红晕，温暖的感觉，就好像曾经的他……

　　耀金的长发随风轻舞，模糊得仿佛隔了一层水雾，却挡不住心中浮起的丝丝暖意，似乎是很熟悉的人，谁……？

　　仿佛在很久以前，就曾与他一起，携手并行，看夕霞晚照的残美，品云卷云舒的淡然，只是记不清，他是谁……

　　“……紫陌。”身旁传来夕研试探性的问话，唤回我飘飞的思绪，呵，一不小心，又走神了，嘴角轻扬礼貌性地伸手，“抱歉，久等了，走吧。”

　　夏日的路上，虽说是傍晚，不过……这儿的人是不是多了些？而且，大部分还是十六七岁的孩子。没想到这么些年来第一次看见的人群，会是这么奇怪。

　　“这儿是……？”我不由皱眉，奇怪的地方，大人……好少。归根到底，“灵屋”是一个独立的小空间，它的出口有很多，只是现在暂时只开放位于地球的几个。所以啰，没有说明，我不太可能分辨出这儿是那座城市。

　　“这儿是袭临岛，缪瀑学园本部。”店门口，昭韬递过一个皮箱，低沉的声音依旧充满了知性美，“如果可以，你就住在客人的宿舍里吧。”

　　“当然可以，反正宿舍很大，才住两个人也空了些。”缪瀑是典型的贵族学园，凡未达到占据整整一座岛，两人一套宿舍也不会有人说奢侈，毕竟其中的学员高官富豪的后代占据优势。

　　还有一点未公开的是，在缪瀑，大约超过五分之一的学员为非人类——至少，是非正常人类。

　　虽说这是机密，可对于“灵屋”中人，这点小事自是早有耳闻，何况可以在多个世界开办学园，这自然让人明白这缪瀑的幕后掌控者至少在各领的地位不低。

　　对于这个幕后人，我的兴趣不大，只是听望霭讲过，这缪瀑只要出现，就一定会成为该世界首屈一指的名校。

　　“又走神了……”耳边传来昭韬淡淡的叹息声，“你以后，还是当自己是女的吧。”

　　余光不意外地瞄到夕妍疑惑的表情，我没打算解释，对于人类来说，性别总是先天注定的，哪会有像我这种异类，居然快要十六岁了，性别还没有分化。

　　也不是不知道，高阶海族是在遇到真心所爱之人后性别才会分化，隐魔的性别满十八岁以后分化，部分界民的性别是在能力足够高时才能分化，甚至有些界民是没有性别的……

　　不过总觉得，即使自己再不一般，性别这种事也不该与人类不同，算是逃避吧，一向只承认自己是女的，只是希望，更像人类一些。

　　“葵澈他们的服装小了些，我的西服你也穿不惯，暂时，就先穿望霭的衣服吧，明天我会送些衣服给你的。”昭韬虽然比较吝啬，不过还好，对我这个衣食父母还算关照，至少有我，每天三餐简直是味美价廉，很合他的口味。

　　“不用麻烦了，这几套也不错，”轻扬了扬手中的皮箱，我回绝了昭韬怎么听都让人觉得言不由衷的建议，反正对于用度，我的要求本就不高，男装女装也没什么区别。

　　“好吧，”昭韬很自然地应下了，顺便提出个要求，“反正你原来也是在外面呆着的，这次出去，花一两周时间就够了吧。”

　　“可能……”我不置可否，向来不喜欢轻易肯否不确定的事情，这次也不例外。

　　“你这温吞的性子也该改改了……”昭韬的薄唇中逸出一丝无奈，“回来后，有你忙的。”

　　“希望吧……”我淡然一笑，这……哪有这么容易。

　　“那我也回去了，好好照顾自己。”

　　嗯……轻轻点头，看着昭韬的身影顺着小巷隐入黑暗，我回过了身。

　　§

　　缪瀑的宿舍区自成一体，类似于绿化工作做得极到位的小区，花草覆坪，亭榭穿插，双人宿舍也和单元房差不多，设备先进，环境舒适。

　　而令一些人不习惯的是，缪瀑的双人宿舍并没有男女之分。好在，男女混居的情况倒也不算多。

　　坐校车来宿舍区的途中，我大致了解了一下缪瀑的情况，夕妍住着的，是高中区的双人宿舍，其实也有多人宿舍和特殊的单人宿舍供给所谓的贫困生或特优生，只是数量不多。

　　总觉得看到的东西似曾相识……又是封印惹的祸吧，不知道当年的我看见过什么呢？

　　呵，不过缪瀑的宿舍区还真大啊，仅是高中区，就有五栋楼，而且这一栋栋正面清一色玉栏外加落地窗的装饰……还真有高级宾馆的感觉……

　　“一楼是活动大厅，东面有个自助小餐厅，大多数同学是在那儿吃早餐的……”随着夕妍走进她住的宿舍大楼，我便看见有几个女生就迎了上来，

　　“夕妍你去哪啦，（3）班的班草刚刚还来找你呢……耶？这个帅哥是谁？”

　　“不会是夕妍的男朋友吧？”接着前一个瓜子脸女孩子开口的，是个不比我矮多少的爽朗女生，一脸怂恿看起来好不快乐，“就说你怎么没影了，原来约会去了。”

　　“就是就是，约会了也不说一声，夕妍你可真不够意思啊。”从那两人中间又凑上个大眼睛的短发女孩，古灵精怪的样子和葵澈有得一拼，“这次既然带来了，就给我们好好介绍下，别忘了我们的规矩，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哦！”

　　有趣的女孩子，难道外面的女生都这么有意思？和来店里的人不太一样呢，很有活力。

　　听到这几女生的话，夕妍的第一反应是叹息，然后才接着说，“这位……你们知道，我没那么早找男朋友的习惯。”

　　“知道知道，不就开个玩笑么，”瓜子脸的那个女孩撇撇嘴，凤眼一挑凑上前来，“这位帅哥有女朋友了吗？介不介意我毛遂自荐一下哪？”

　　的确，我有些无话可说，店外的女孩，比我想象中的更开放，只好无奈地浮起礼貌性的笑，“抱歉，我不是男的。”

　　算不上欺瞒吧，我的确不是男的，虽然雷尔公爵似乎是很想让我朝男性路线上发展。何况这几个女孩子只是普通人类，就算解释了，她们也未必懂。

　　“献错殷情啰，我们的晴黎小姐居然也有这么一天，”爽朗的女生拍了晴黎一掌，笑得畅快，“你是夕妍的朋友吧，那也是我们的朋友了，我叫齐旻昭，校跆拳道社的，晴黎姓叶，是话剧社的，也是我的室友，剩下那个是动漫社的范煦，我们都是同班同学。你呢？你叫什么？哪班的？”

　　“其实，我不是这儿的学生，”我微微点了下头权当打了招呼，反正他们不会希望我学雷尔那样去行一整套中世纪欧洲的贵族礼，“我叫紫陌，紫色的紫，陌路的陌。”

　　按缪瀑规定，外校人随便不能进岛，若来了，需要向学生会或者年段长以上职位的老师申请留校证。

　　但是，对于并不完全属于这个世界的缪瀑上层，来自“灵屋”的我，应该不难被留下。不用挑明，从平日里望霭他们的只言词组中我也可以了解，即使在各领，极涯店长的地位也是不低。为难他的人这么不明智的事，对谁来讲都没什么好处，想必不会有谁有兴趣。

　　不过望霭说得没错，缪瀑的非人类不少，仅在这活动大厅的七、八十人中，就有七个魔（北域的）、三个精灵、四个可以凝形的鬼族，甚至连星族的都有几个，唉，真乱哪。

　　“外校的？那夕妍你准备带她去哪儿登记？学生会还是老师那儿？”范煦似乎想到什么不得了的事，紧接着就自我反驳，“去老师那儿可能会……不好，还是去学生会吧。”

　　“那就去学生会好了。”不关是范煦，旻昭和晴黎都是一脸的戚戚然，反倒是夕妍没什么不同寻常的表情，大概是看我面露疑色，夕妍主动解释给我听，“我们学校有的老师很出名，其中最令人趋之若鹜又最惹人嫌的一位，就经常在老师的办公室附近晃，所以不少人有事情愿去找学生会。”

　　“而且那人绝对是我们惹不起的。”范煦一张小脸紧绷绷的，格外慎重。

　　“他绝对是最滥情的花花公子。”晴黎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女朋友最长的超不过一周，据说还和男生交往。”

　　“有人形容说，女的只要一靠近他就会怀孕，绝对的超级种马。”旻昭一脸的鄙夷，“那人就会靠外表吸引人。”

　　夕妍的脸色很怪，好像想笑却又笑不出来，过了许久才制止了三位好友的暴料，“你们也别这么说，好歹那是老师……”

　　“老师又怎么样，反正又不教我们。”旻昭是一点也不在乎，还摆着一张臭脸，“我们可不像你，有一个青梅竹马是学生会的，可能会和那家伙碰面。反正哪，天高皇帝远，我们言论自由。”

　　“是是是，言论自由。”夕妍耸耸肩，不再就此事纠缠（按我所想，这事她经历的也多），直接就带着我回宿舍了。

　　§

　　两室一厅一卫，缪瀑的宿舍看来很宽裕呢。顺着一面墙装着强化落地玻璃的走廊，我们来到夕妍位于三层的宿舍。

　　在这并不算长的时间里，除了对夕妍她们所介绍的缪瀑先进设备的感慨外，我最大的感受就是，女生……绝对是聒噪的生物。看来以后若有的选择，还是不当女生来得好。

　　打开门，换上夕妍摆在玄关右侧的矮柜中的室内拖鞋，听她们说，右侧的墙里是浴室兼卫生间。穿过玄关，则到了宿舍的大厅，淡雅清丽的风格，很适合夕妍给人的感觉，只是没想到这个女孩玩闹时，她的动静倒也不低于别的女孩。

　　习惯了在“灵屋”每日一次的泡澡，汇集了水火气等多系魔法的寰瑶玉池由碧玓清玉为壁，加上不少高级宝石作为魔法阵的阵石，每次的泡澡不仅是无上的享受，更能逐渐地改变体质，使之更加健康有力，甚至还可以增强使用者的精神力。

　　现在不在店中，寰瑶的好处也只能不想了，我也不奢求缪瀑的浴室如何，只是花洒——这玩意儿该怎么用？

　　“这个……应该怎么用？”我不耻下问，却看到四个女孩脸上愕然的表情。

　　轻笑一声，我的手抚上镜前的水龙头，随手拧开，关上，大概是从前就已经习惯运用，这小玩意儿的用法倒还记得该怎么用，只是那莲蓬似的东西……我的确没什么印象，“我从来，没用过这类东西。”

　　“没用过？”范煦失口叫了出来，“不会吧？那你洗澡怎么办？”

　　夕妍更是奇怪，仿佛是记起与我初见时在我身上穿着的旗袍，以致于她的反映颇为好笑，“你不至于还和古人一样，泡在大木桶里洗澡吧？”

　　很明显地，几个女生的脸上显出几分同情。

　　“不……”我否认，扫了眼毫不掩饰自己好奇心的女孩们，我不由悠然一叹，仿佛，还沉浸在寰瑶玉池的氤氲萦暖之中，“侍儿扶起娇无力，潋滟水光蒸腾霭。寰瑶玉池……那可是连华清玉液也比不上的啊……”

　　“玉池？温泉？”晴黎眼波流转，一只手已经摸上了我的手背，“难怪，紫陌你的手会这么细腻柔滑。”

　　“晴黎！”夕妍不知我的脾性，见晴黎如此唐突，忙上前拉下她的手，一脸抱歉地看着我。

　　我不在意地笑笑，表示没什么关系，反正对我毛手毛脚的人不少，再不习惯也该给弄习惯了。反正在他们看来我无所谓性别，“男女有别”的话，倒也无从谈起。

　　听着几个女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地介绍各种电器的使用，顺便到旻昭她们的宿舍门口溜了圈，认了下门，也不是没打算进去转转，只是接下来，就是缪瀑的晚饭时间了。

　　缪瀑的食堂很多，分布在各个学区，档次亦是各不相同，无一例外的，只是缪瀑的食堂都是菜式丰富，门庭若市的所在。

　　这次夕妍她们带我去的，是位于宿舍附近的高中区4号食堂。由于离宿舍区最近，而且又是高峰时段，食堂内人头攒动，真可谓人山人海。有趣的是，来这儿的，几乎都是普通人类，偶尔的几个例外，也都和别人三五成群，看不出和人类有什么不同。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不分情况，动用自己的能力呢，干脆，试试看普通人类的生活吧。

　　缪瀑的晚餐供应不差，只是自然比不上我的手艺，还好我不像雷尔那么金贵，一点不如意就情愿放弃的性子对人类的身体来说太奢侈了，我不敢拥有。

　　“迟一天提交申请不会有事吧？”夕妍一边吃着饭一边问，而一向保持不在吃饭时开口说话习惯的我，仅是垂目听之。

　　“应该不会有事，反正你跟那边的人关系不错，况且学生会的人一般都是住在单人宿舍那片的，晚上去很容易拦在门口的。”旻昭摇摇头，手上的筷子却从晴黎的餐盘上抢到了一只鸡腿，“反正你要减肥，这鸡腿就让我代劳吧，不用感谢我了。”

　　“你！”晴黎凤眼瞪了旻昭几秒，猛地甩头不语，俏丽的嘴角此时却仿佛可以挂上几瓶油。

　　范煦倒是根本不在意这两人的“互动”，夹了块肉大口嚼着，还兴趣盎然地聊起了学园里的传闻；“听说单身宿舍区常常闹鬼呢，经常有人看到有人走过却看不到影子，有时会无缘无故在楼道的几层中绕，怎么也出不来，还有的人晚上出门路过，第二天却被发现睡在离那边很远的地方，而且完全忘了前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实在很有趣呢。”

　　“要说这些，还不如讲讲教师宿舍区的故事，那里可是那天没发生怪事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听说胆子小的女老师晚上根本就不敢单独出门，所以教师区的多人宿舍总是爆满的。”

　　闹鬼么？可能吧，连上灵的殿下都能来，何况那些孤魂野鬼。而且，只要有谁用个魔法让人看见了，就免不了传出风言风语。力量小的人在消除记忆时，做不到给人换上段合理的记忆，只要人一醒来，就会发觉不对。这种事多发生几回，想不引发注意都难。

　　不过由于这类事总不会太多，鬼魂平时更是只有拥有阴阳眼之类东西的特殊人种可以看见，要不就是像之前的夕妍，有澜悦这个整天释放灵气的“显鬼道具”在，不仅看得见身边的鬼魂，还会时不时引来些鬼的关注而往他附近跑，让夕妍每每都吓个半死。

　　不过啊，这些与我无关哪，反正我会除灵术，见了鬼也不怕，这些事又与我无关，懒得管。

　　放下手中食毕的餐具，缓缓垂下睫毛，闭目……身边的喧嚣渐渐远去、消失……

　　世界，仿佛只剩一人……一缕游思……

　　宁静……祥和……

　　静谧的夜渐渐染黑这个无声的世界，放松……

　　一丝一缕，无我……无他……融入这世界……

　　这个……

　　虚无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