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伊驻足》风隐碧落

3、店员

　　“……你长得很漂亮。”夕妍一言不发，直勾勾地盯了我片刻，突然爆出这句话。

　　我哑然失笑，说实在的，我长得偏于中性化。用雷尔的话说，我绝对适合穿他的衣服。

　　长发披肩，黑发黑眸，还有经他调教的绅士风度，完完全全一个十代以后的血族形象。当然，雷尔的服装是男式的。

　　也如卡门在教我跳舞时所说，我的肤质不错，却绝对不适合以身材取胜，若我跳舞，只能凭借自己高超的舞技弥补。

　　但我穿男装时，已经听习惯别人说我漂亮了，不过女装，还是穿着旗袍时，能引发夕妍同学的这句话，着实出乎我的意料。

　　斜倚沙发之上，左手闲散地拨弄着扶手上的纱绒，“为什么那么说？”

　　“就是挺好看的，电视上的明星都比不上。”夕妍同学语气肯定地回答。

　　“是吗？”我淡淡一笑，下巴指了指望霭，“比起他们呢？”

　　夕妍语塞，也是，望霭容颜绝世自不必说，澜悦外表清俊，兼之灵气逼人，绝非常人可以相提并论。与之相比，不管是我，还是夕妍，只能自惭形愧。

　　反正在美人云集的“灵屋”中呆久了，我的视觉神经早已麻木，随口便问起其与澜悦是如何碰上的。

　　“那次在江南旅游，买了一支木雕双蝶簪，第二天他就出现了。” 说着夕妍的眉头皱了起来，“然后恐怖的事情就发生了。

　　有时走在街上，会看到不远处有人躺在地上，所有人却都像看不到似地直接走过 ；班上的名人画像沾上了血迹；晚上从窗户往外看，隐隐约约有白色的东西在飘……

　　反正，发生了很多诡异的事情，简直就像恐怖片……”

　　夕妍的声音渐低，不过情绪还算稳定，很好，不枉我给她施的“宁心咒”，“那你是怎么知道‘灵屋’的？”

　　“朋友介绍的，她曾经来过一次。而且这儿的店员很帅，占卜也很灵……”

　　我的嘴角抽了抽，什么时候“灵屋”改行做占卜了，我怎么不知道？而且能和“灵屋”扯上关系的人不是很少吗？怎么还有人会认识。

　　“嗯，你的那个朋友是谁？”不知怎么回事，我脖子处似乎有冷风吹过，以以往的经验来看，那人十有八九不是什么普通人，毕竟我的精神力不是一般的强大，灵觉也较一般人灵敏，预感的事经常发生。　

　　夕妍正想说，可是偏偏有人不识相，突兀地把话插入其中。虽然声音低迷而富有磁性，不过同样引起了我的不满。

　　“噢，我亲爱的小陌，你可知我是多么地想念你？可是亲爱的，你怎么能如此辜负我的心意，又忘了给我准备下午茶呢？”

　　随着声音踏着优雅的脚步从屏风后转出的是刚睡醒的血族公爵，波光流转间一眼看到和澜悦交谈着的望霭，嘴角一挑带起几丝邪笑，雷尔幸灾乐祸地说了一句，“望霭哪，刚刚我经过‘幻木阵’，看到韶漫跟诺霖他们在翘结阵的宝石，你都不管管？”

　　看望霭根本毫无反应，雷尔奇怪地瞄了他一眼，举步向前，似乎想问怎么了。

　　“你叫也没用，”我出言制止，“他们结了结界，听不到你的话。”

　　“那小子是谁……”雷尔说着侧头，突然眼睛一亮，快步向我——身旁的夕妍走来，

　　“啊，迷人的小姐
　　您的魅力让我折服
　　您的气质让我沉迷
　　您的微笑让我眩目

　　您就像窗沿下的一抹月辉
　　皎洁清冷
　　遗世独立
　　吸引了我全部的目光

　　您就像月辉倾洒中的那枝蓝玫
　　随风袅娜
　　幽静含蓄
　　占据了我所有的思想

　　您就像蓝玫轻吐间的那缕飘馨
　　暗香轻扬
　　随风氲野
　　捉住了我一切的心神

　　您就像飘馨散发中的……”

　　我不由翻了个白眼，每次都这样……雷尔，实在不适合见到美女，一看到就贴上去大献殷勤，这种人还敢自称贵族，真是丢了Tremere一族的脸。实在看不过眼，我轻咳了一声。

　　雷尔还算识相，很快地结了尾，不过结尾的方式还是让夕妍吓了一跳。

　　只见雷尔一如既往带着迷人的微笑，绅士而礼貌地说着结尾语，“……初次见面就让如此美丽的小姐迷惑真是我的过错，自我介绍一下，雷尔 ｀ 德 ｀米勒，英国世袭贵族。”说着雷尔俯身，施了个吻手礼，还顺带抛了个媚眼。

　　“嗯，很抱歉，我想问一句，你想和上灵的殿下抢女人吗？”撇撇嘴，我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雷尔很会明哲保身，接下来不用多想也知道结果。

　　雷尔尴尬地一笑，企图转移话题：“亲爱的陌，你怎么能做出这么有失教养的动作，我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地培养你，你怎么能这么辜负我的期望啊……”

　　“你的那个朋友是谁？男的还是女的？”无视于雷尔的抱怨，我边放下盘好的长发边问夕妍。

　　“女生，和我同班，叫丛令。”

　　丛令？貌似有点耳熟，不过记不清了。是我负责招待的？

　　不过现在我该关注的，貌似应该是另一件事，恩，该开始倒计时了。

　　五……我反手从空间袋中拉出那件华丽而繁复的黑色长风衣……

　　四……雷尔还在抱怨……

　　三……雷尔的抱怨声渐小……

　　二……雷尔的目光定格在我的身上……

　　一……雷尔的薄唇微微张开……

　　随之而响起的，是雷尔更为哀怨的哀号声：“啊，我亲爱的陌，你怎么又换上了这种衣服呢？为什么不穿我特地为你准备的服装呢？那可是我的一片心血啊~~~亲爱的……”

　　就知道会这样，我揉了揉有点儿胀的太阳穴，展开长长的风衣披上。

　　说实在话，我对这种装饰华丽的服饰并不怎么喜欢——实在太重了，银质金属镶嵌了一大堆——不过根据多年的经验，这是最快制止雷尔罗嗦的方法了。

　　当然，若要让雷尔老实，还有一件事是非做不可的，我淡笑着发问，

　　“雷尔啊，不知你还想不想要下午茶呢？看你的精力如此充沛，想必连夜宵也可以撤去了。”

　　“啊~怎么这样！……”雷尔又是一声哀号，终于认命地缩在沙发一角。

　　“呵呵，”一声轻笑从玄关处传来，是昭韬回来了啊。

　　只有成年的店员才能出店吧，至少除了没兴趣出门的望霭外，只有才十五岁的我还在店中呆着，虽然从外表上根本分辨不出那些个非人类店员的年龄。

　　昭韬回来了，那和他一起出去的那位……

　　当然，也会一起回来了……

　　认命地，我看着那抹绿色的娇小身影在刚放下手中的购物袋的同时，就毫不犹豫地跳到沙发上，如无尾熊般缠到我身上。

　　“葵，松开些，要断气了。”口中说着，我的心中也再次为其纤细手臂中具有的强大力气而叹气，不愧是朱雀一族的后代，即使保持着人类的外表，仍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怪力。

　　“啊，抱歉抱歉，一时开心没注意到！”葵澈吐吐舌头松开紧抱着我的脖子的手，一脸的担心，却仍然坚持地卧在我身上。

　　唉，早知道会这样了，我也懒得多说什么，反正这个小姑奶奶也不会听，还不如不管她比较好，“昭韬，这是新客人，你帮忙招待一下。嗯，那边望霭正和上灵的殿下交涉。”

　　很明显，昭韬也不明白怎么上灵的殿下回来地球，不过他也没有多问，点点头把今晚的食材给我，“望霭最近不舒服。”

　　不舒服？是“那个”又犯了？唉，希望这次发病不要这么痛苦。我看了望霭一眼，了解地点了点头，“放心，我会尽量做些中性的食物的。”

　　“如果是你，是没什么可担心的……”昭韬看了随着我起来的葵澈，以及亦步亦趋形影不离的雷尔，难得地叹了口气。

　　“人家才不会妨碍小陌做饭呢，”葵澈第一个举手抗议，“要说碍手碍脚业也应该是这只小蝙蝠吧，半夜还要人家的小陌为他准备夜宵，太坏了！”

　　我什么时候成为葵澈你的啦……虽然有心开口，不过张张嘴还是没有发出声来，最后只得自我安慰：嗯，葵澈虽然老缠着自己，不过她身轻甚燕（鸟族中的望族，不轻才怪），伶俐可爱（虽然比我大了不知多少），为我缓解了不少压力（貌似惹的麻烦更多？）……摇摇头，这种事还是不要深究的好，我继续做我的饭吧。

　　“那，我先走了。”提了一声，我抱着葵澈拉着雷尔走回了厨房。带着别人，依我的能力，连移形都做不到，这还真令人为难，也只能委屈自己的双腿了。

　　决定了，今后一段时间好好专研空间魔法，免得又得徒步旅行。“灵屋”内由于空间魔法，比外表看起来大上多少我至今还不知道，不过若是只用脚，走到厨房都会累死人。一会儿还是让葵澈帮忙去厨房吧。

　　奇怪的是，向来比标准绅士多话那么一点的雷尔居然沉默是金了，直接后果是让我要全神贯注一心一意对付葵澈的口若悬河了，少了雷尔才发现，坐山观虎斗是多么愉快的一件事情。

　　“就要十六了吧？”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让葵澈安静一会儿的当头，一个略显感慨的声音响起在耳边，不是葵澈，那就是雷尔了。活了这么久，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去记别人的年龄，我还以为他都老到忘了时间也是会流逝的。

　　迎着我调侃的眼神，雷尔流露出一种奇怪的眼神，是怀念，还是担心？无法理解，第一次看见雷尔这样的表情。

　　侧过脸去，虽然刚才的声音很低微，我仍是听清了雷尔口中含糊的呢喃——“维卡拉塞”。

　　维卡拉塞——Tremere一族的现任亲王，魔法造诣在整个血族中可算名列前茅。

　　他英明远播
　　Inquisition的中流砥柱
　　卡马利亚的忠实盟友
　　带领Tremere
　　从不被承认的血族成员
　　成为了可以独当一面的望族

　　不过奇怪的是，即使在地球上再呼风唤雨，踏入上魔的机会也应该是微乎其微的，却不知他是如何认识极涯店长，而且似乎和望霭、昭韬交情不浅。

　　可惜近十年来维卡拉塞从没来过“灵屋”，以至于我嘛，也无缘得见这位被雷尔推崇备至的血族亲王的尊容。

　　和雷尔谈他的亲王大人，呵，那简直是对我耳朵的摧残，我可不想以身伺虎。嗯，换点别的话题好了。

　　还没等我开口，怀中的葵澈就大惊小怪起来，“天哪，小陌你都要十六岁了，……啊！葵和小陌的相遇十年纪念日，怎么差点忘了呀！”

　　十年了？时间不紧不慢地踱过，到底还是过了那么久，要是当初没被带来“灵屋”……脑里突地一下刺痛，呵，一不小心居然碰到封印了，先放着吧，现在还不想解封。

　　“还是先去厨房吧，边准备晚餐边聊天比较好。”我忙开口制止两位接下来的争辩，这条路这么长，期间被某事件打断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七十，这可是经验之谈，我才不要惹上麻烦。

　　话音未落，葵澈便移了形，虽然突兀，不过习惯就好，转眼看雷尔已经死灰复燃又开始和葵澈抬杠上了，那真是太好了，就算牺牲了宝贝耳朵，不过到底不用开口，我知足了。

　　得心应手地操刀切片，炒炸炖煮，有了魔法的帮忙，一般人要三、四个小时才能完成的菜式才花了我不到一个钟头即可完成。

　　也怪我的天赋如此之好，弄得我的兼职就成了“灵屋”的厨师，数数点点，除了管家望霭外，就我工作量最大，连会计昭韬都比不上。

　　唉，极涯店长……还真是标准的甩手掌柜，也没见过那位老板会像他那样，拉了个人进店后，就有一年多的时间不闻不问，跑去西魔领逍遥。

　　还好还有望霭他们在，要不然，我准被那些妖魔鬼怪（非人形的）吓死。

　　“真令人伤心哪，人家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居然听到小陌这样说人家……”

　　自己用读心术、关我什么事，我还没说出来呢……两只手分别拍开伸向美食的两只魔爪——分别来自久别重逢的店长大人以及不知怎么就有了味觉的血族公爵，我将晚餐全放入了空间袋——反正在里面保温保鲜。

　　“极涯店长你可别搞小动作，魔法可不是用来偷吃的。”一眼看到店长大人想要利用自己的空间魔法伸手到我的空间袋中，白了个眼继续道，“况且外面还有一单工作没完成，弄完再吃！”

　　“澜悦已经到了？”声音一下变得不甚快乐，也罢，极涯店长的脾气一向阴晴不定。

　　“是……”声音抖了一抖，厨房中的人已经站在大厅之中，不得不再次感慨，幻影移形真是个好用的幻术。

　　“咚”的一声，一个黑匣子被丢到了地上，极涯不耐地用声音直接将望霭和澜悦身边的结界打破， “那边那个叫什么的，品迓老鬼叫你回去了！该死的，我难得来地球度个假，你们倒一个个往这钻，安的什么心啊！”

　　“有事没事你个毛头小子来添什么乱，害得我被云岫笑了一顿……地球上发生点芝麻大的事就找我，那地球的代理就是吃干饭的啊？”

　　“其实，地球所属的东域三区的代理人已经失踪二十七年了，”望霭在一旁不紧不慢地开口陈述，“她最后出现的场所是……”

　　“不用介绍了，”极涯粗暴地挥手打断望霭的话，愤然自语，“居然敢笑话我，huī 　qiàn！（该死！）真该把他吊到修特莱崖上挂上两百年，明明频都已经不在了，还敢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喏，这是老鬼给你的，赶紧拿了滚蛋。”极涯貌似突然记起来自己的目的，侧头交待了一声后又继续抱怨，

　　“gē kěi jiǎ，pin ya，liè kǎn！（品迓真不够意思，坏蛋一个！）

　　“tiāo ing，yí yě shu ye。（明白了，术曳大人。）”面对长辈，这个澜悦还算恭敬，低眉顺着极涯的话说下去，哪有之前不可一世的样子。不过他和望霭什么关系？居然聊了一个多小时。

　　“再过十一年你们这些小家伙就得比赛了，现在还有空在这转悠，赶紧回去修练，我可担当不起误人子弟的罪名。”极涯可不管人家想说什么，一脚把匣子踹到澜悦怀中，手却指到夕妍上，“你……对，就是你，既然委托完成了，那收报酬也不为过，把陌带回去一个月，适应外面的世界，教好了再送回来。”

　　“这……”夕妍一愣，没料到报酬会是这个，不过她对面的会计大人可不干了，

　　“店长，这不合规矩。”

　　“这‘灵屋’的规矩还不是我定的，”极涯满脸的不以为然，“就这样定下来了，散了吧，我还赶着去趟红场，把星断接回来呢，剩下的你们自己安排去。”

　　“又走了……”我挑挑眉，看了眼已经毫无人影的地方，这下，怎么办了？

　　“收拾行李吧，大人都这样说了。”望霭是不会忤逆店长的命令的，这次自然……

　　“得浪费了……”这是拿着帐本的昭韬……

　　“下个月还是睡觉吧，美食都没了……”低低声地，是雷尔在抱怨……

　　“那个老头子，肯定又把晚餐捞走了！小陌不检查一下吗？”葵澈……还是你最现实，看着空间袋中空空如也的餐车，我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昭韬，去叫外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