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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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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张丹蕾会问自己:如果没有水晶宫,自己是不是会更痛苦百倍。水晶宫现在已经不单是她赚钱的地方了,更像是一个她的避难所,逃避孤独、痛苦的地方。
因为脸上的伤,她化妆时格外用多了粉底,很痛,可是不及心里的痛。自从父母分开之后,她一向讨厌过年过节,只是因为从前的回忆太幸福甜蜜,才格外衬出此时的悲伤无奈。站在台上的时候,她努力让自己忘记悲伤,即使嗓子疼痛难忍,她还是唱了一首又一首,唱歌间隙,有人敬酒,她也一饮而进,有人想要跟她合唱,她也来者不拒。
颜姐只觉得胆战心惊,不知今天的张丹蕾是怎么了,可是却知她这样子,若被张继尧看到,只怕又是一场气生。而且生气还是小事,就不知会惹得那个人做出什么事来。然而去劝丹蕾,她却也是拧脾气,她劝,只能是火上浇油。没有办法,她只能祈祷这个时候,张继尧不要出现在这个地方。
世上的事情总是怕什么来什么,张继尧踏进水晶宫时,张丹蕾正和一个金发碧眼的洋人在台上合唱。颜姐偷眼看了张继尧一眼,见他沉着一张脸,看不出喜怒,心里更是怕,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去,还未及开口,便听张继尧道:“你去告诉她,明日起她便不能在这里唱歌了。”颜姐目瞪口呆地看着张继尧,张继尧却不理她,走进去在自己的专属的位子上坐了。
思忖了一刻,颜姐自己端着酒来到张继尧的台前,偷眼看他,见他燃着一只烟,一口接一口的抽,虽然脸上平静无波,可是这抽烟的姿态却显出他心里的烦闷,便说道:“我叫丹蕾过来了。”
张继尧不说话,却把她斟的酒一口饮尽,自己又倒上了一杯,端起又要喝,却又放下了,似乎对自己的这样不理智也感到难堪,只是沉着脸看着台上的张丹蕾。
颜姐的眼睛也瞟到台上,这下子忍不住抽了口冷气,本来还只是两个人并肩对唱,这一会儿,却变成了勾肩搭背,像是情侣一般。颜姐在心里暗自叫着小祖宗,话也不敢再说了,慌忙往台子那里去,吩咐人等这首歌一唱完马上换人上去。
一首歌完,颜姐不由分说把张丹蕾拉下台,埋怨道:“你这又是何必,明知道他来了,这不是做给他看吗?”
丹蕾喝多了酒,被颜姐一扯,忍不住有些恶心,忙不迭地往后面卫生间跑去。在洗手台边干呕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吐出来,便放了冷水来冲脸。心里却委屈起来,眼泪顺着水一起流下来。
“丹……蕾?”却突然听到耳边有人叫她,还以为是颜姐,便闷声道:“我讨厌他,我就是故意的又怎么样?”
“真的是你吗?”那人又问一句。丹蕾心里一沉,想要装做没有听到,那人却已经伸手扳住她的肩,一双眼睛吃惊的盯着她,正是自己的室友小麦。
颜姐因为去拿解酒药而晚来了片刻,来得时候正看到丹蕾跟一个女孩子站在一起,一个脸上满是震惊,一个脸上满是无奈。
想来是熟人,可是在这个城市里,丹蕾的熟人大概就是同学吧。颜姐想了一下,笑着走过去道:“怎么样?我拿了醒酒药,你要不要吃一点。”
丹蕾对身边的女孩子道:“我还有事,先走了。”说毕便要离开,小麦一把抓住她着急道:“丹蕾,你怎么……你……”
颜姐笑道:“小姐是不是认错人了?她叫怀特,怎么,跟你的朋友长得很像吗?”她一边说一边拉着小麦,示意丹蕾快走,丹蕾犹豫了一下,不作声的走开了。
小麦还想跟着,却被颜姐缠住了,小麦恼怒道:“你放开我,我知道她是谁,你是什么人。”
颜姐笑道:“我是这里的老板,我可不想得罪我的客人,可是客人要是像你一样无理,我也不怕得罪。”
小麦吃惊地看着颜姐,她不过是个小孩子,怎么是颜姐的对手,可是还是心有不甘,说道:“我知道她就是丹蕾,她是我的室友,我怎么会认错,你怎么能让她在这里唱歌,你知道……”
颜姐被她的语气得罪了,恼道:“这里怎么了?这里倘若不好,你来做什么?”说毕甩手就走。
小麦一个人站在卫生间里好久都没有缓过神来,这是一个太过震撼的消息,这么一个不一样的张丹蕾,这究竟是不是真的?自己认错人了吗?不!她摇头否定,她跑出来,只想马上找到张丹蕾一五一十地问个清楚。
丹蕾从卫生间里出来,直接跑到后台去拿了东西就走,这个时候这个地点碰到小麦,她只觉得天塌地陷,慌乱中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唯一能做的就是逃跑。可等到跑出了水晶宫,却又犹疑:自己该去哪里呢?这副样子,连妆都没有洗掉,回学校吗?就算走在这街上被人多看了两眼自己都会觉得羞惭,怎么能顶着这副模样回学校呢?
站在暗影里,茫然四顾,却似乎天地之大没有了自己的容身之处,心里又伤感又愤恨。因是新年,路上罕见行人,可是不时有绚烂烟花从远处显出,因到处街灯明亮,那灯花又远,绚烂的色彩便有些苍白,叫人感觉不到喜气反而觉得凄凉。
站了一刻,觉得累,头又晕。晚上没有吃什么东西,却喝了酒,又赌了气受了惊吓,这一刻觉得万分难受,只想找个地方躺一躺,然而能去哪里呢?思索片刻,便在路边坐了下来。想先缓解了头痛再想去哪里,可是刚坐了片刻,便觉得寒气直沁入骨头里来了,她演出时穿的那么单薄,刚才不过是因为紧张害怕和伤心而没有觉出冷,这一刻一感到冷,才发现自己早就快冻成冰块了,也到了这时,才想起把抱在手里的棉衣披到身上。
颜姐四下里找不见张丹蕾,不由担心起来。刚刚有个小妹说看到她慌张拿了东西跑掉了,颜姐忙出门看了一下,以为她会暂时躲在某处,却没有在附近看到人,便又回来,到张继尧跟前说:“丹蕾可能先回学校去了。”
张继尧的脸色一沉。颜姐忙又解释道:“是刚才在卫生间碰到了一个同学,估计丹蕾是怕被人……”
张继尧已经站了起来,心里更气了,也不说话,大步就往外走。颜姐还想解释,可是看着张继尧那个模样,确实不敢再说什么。
小麦一直在观察颜姐,回到酒吧就不见了丹蕾,她心里又惊讶又怀疑,只希望自己是看错了,毕竟那女子满脸浓妆,可是刚才那她的反应分明就是丹蕾。想起前不久看到张丹蕾跟一个男子一起的情景,恰在此时看到颜姐走到一个男子跟前,那男子却正是那天的男子,不知两人说了什么,那男子恼怒而去,回想起丹蕾素来晚上的神秘失踪,以及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烟酒气和脂粉气,心里顿时不安起来,再也没有心情完下去了,只想快点见到张丹蕾一一问个清楚。
不知道已经坐了多久了,刚才的冷现在反倒感觉不出来了,只是头疼欲裂,心里已经不那么伤心了,倒是有点想家,想妈妈想弟弟,想着过年自己不回去,妈妈嘴上说没有关系,心里却一定很难过,想着这些年来把失去父亲的所有罪责都抱怨在妈妈身上,不觉有些后悔,叹了口气,往一边挪了挪,想找个东西靠一下,这么一挪才感到双腿麻木,心里想:该回学校了。可是却不想动。又有那么一刻,想着这样坐下去也不是办法,不然还是回酒吧算了,可仍然不想动。于是就那么坐着,脑子里一会儿想这样一会儿想那样,只觉得纷乱和累,只想找一个地方躺下。
张继尧给宿舍打了很多电话都没有人接,打倒宿舍值班老师那里,只说张丹蕾没有回来,还说她请了假今天去亲戚家过年。张继尧心里没来由的慌乱起来,又开车到医院里,那一家四口都在,还有一个姑姑,都在病房里陪着病人,却都说张丹蕾没有来。张继尧想到那个陪在丹蕾床前的男孩子,但是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现在这个样子的张丹蕾,应该不会愿意出现在那个男孩子面前吧。
张继尧又回到酒吧,除了这里,他想不起这个女孩子还有哪里可去。
颜姐也是焦躁不安,看到张继尧的表情便知道他没有找到丹蕾,想要问怎么办,却不敢开口。反倒是张继尧道:“我已经叫人找了。”他话没有完,手里的电话便响了,忙接起来听了,转身就往外走,颜姐跟着出来想要问个明白,却见他几乎是小跑着向水晶宫后面一条巷子里去了,便也跟着走过去。
巷子里已经有两个人了,看到他们过来,其中一个说:“不知道这位是不是……”
他话没有说完,颜姐已经借着他手里灯光的照明看到地上坐着的那个人,双手抱着头埋在腿上,似乎是睡着了,这么多人在旁边都没有惊动她,看那衣服,不是丹蕾是谁?颜姐不由惊呼一声。张继尧已经弯腰把她抱了起来,对那人说:“去开车。”一边说,一边把头贴在张丹蕾的脸上,倒抽了口气说:“在发烧。”
颜姐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只觉得烫人,忙道:“去医院吧,要去医院才好。”
张继尧不说话,只是紧紧抱着丹蕾,或许抱的太紧了,让丹蕾觉得不舒服,她挣扎着呻吟了一声。
颜姐的眼泪便出来了,握住丹蕾的手,轻声唤她名字。
张继尧的车已经开过来了,他抱了丹蕾上车,吩咐人快往医院去,一边腾出手来给水兰打电话。
或许是温度升高或许是坐车里的不适应感让张丹蕾再次呻吟起来,一边呻吟一边低声叫着“妈妈,妈妈。”
张继尧气她这样倔强不知爱惜自己,可是她的模样这样软弱可怜,却又让他心里痛不可抑,听得她嘴里叫了妈妈又说:“揉揉,揉揉。”却不知她哪里痛要揉,见她皱着眉,便轻轻揉起她的额头,过了片刻,她似乎舒服了一些,唔了一声,沉沉睡去。
医院很快便到,因是过年,只有一个值班的医生,给张丹蕾简单做了检查,便要开药,张继尧恼怒道:“平日里一个小小的感冒尚且要做一大堆化验检测,今天看她昏迷成这样,怎么能只听了心跳数了脉搏便要开药。”
医生要反驳他,可是抬头看他面目狰狞,忙安慰说:“今天是大年初一,做不了那些重要的检测,而且她的情况看起来凶险,其实不过是受了风感冒了,又加喝了酒,打了吊瓶先调理一下,明天一早再做检查。”
张继尧虽然恼怒,却也知道这是实情,过年的,不是活不成的要紧病,谁会上医院来,自然医院也会在这一刻放松心情,没有那么负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