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锐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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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会议室从未向现在这般安静过。只听得“啪嗒”一声，江副导演的钢笔掉在地上，乌黑色的墨汁将白色的裤脚染了个通透。
百姓不许点灯他还能理解，这州官放火，又是图个啥？
还是说，俩人其实是朋友？
耿直如江伟自然不信徐景之私下里收了什么好处，自然是等着徐景之能够开口解释一二。然而徐景之显然不想对此再做说明，还照之前一般微微低着头，重新又将这位到访者的基本资料在脑内过了一遍。
林沫
女
二十六岁
曾经参演作品：无
试镜角色：长公主凤绝
简简单单一张纸，罗在厚厚一沓竞争者们的文件上，显得那么单薄。
再抬眼，便看到那张即便放在娱乐圈里也很出挑的脸。
徐景之微不可查地抿了下嘴。
而林沫，刚进门便见到一屋子人面色古怪地盯着自己看。不由地抹了把脸好奇道：“有什么问题么？”
今天的林沫化了浓妆，放在日常里显然是有些夸张，也是多亏林沫的脸型本就比大多数亚洲人生得立体，这么一折腾，反倒有了几许威严的架势，跟长公主的人物描述倒也相符。
形象，那还是很符合人物描述的……江副导边分析林沫的外形边心里对自己说道。也许徐导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特意把人加进来的？
深感自己发现真相的江副导心里美滋滋，觉得自己总算为徐景之的行为做了合理的解释。小声偷偷给徐景之拍这马屁：“徐导独具慧眼，这外形确实合适！”然一抬头，却发现上司的脸色竟比之间更加冷了几分。一双狭长的眸子瞪微瞪着来人，显然心情不怎么美好。
这架势……怎么看也不像是朋友的样子吧？江伟心里发懵，直肠子的东北大哥越发胡涂起来。
江伟不清楚这俩人之间的过节，更不知道，林沫浓妆的模样无形中唤起了徐景之深深怨念着的那段记忆。徐景之不由地想起来酒吧昏暗走廊内的那个拥吻，以及那个萦绕着浓烈究竟味道的深吻。
这女人还真是心大，醒来后竟然一点印象也没有。或许酒店账单给的教训还不够多，看之后此人不知收敛的模样，根本就没受教训。
就这样，林沫莫明奇妙地发现，那个姓徐的小导演竟然又开始瞪自己了……她自然不想被那家伙看轻，此时也是更加认真起来。
“闲话不多说，抓紧时间直接开始吧。”徐景之双手交握，身子微微后倾：“四十九页，第十三幕，桃花亭春宴。”徐景之根本没有打开剧本，却准确指出具体页数，显然已对其熟练于心。
原著小说里，桃花亭春宴是这位一直以来只存在于众人口中的长公主第一次正式出场，拿来作为考评题目并不令人意外。林沫考虑过这一点，私下里自然在脑内构思过这一幕的表现方式，此时听到题目，微微一笑，用眼神示意众评审，便开始了自己的演出。
修长的双手轻轻置于丹田，林沫微微颔首，以一个十分标准的古典式站姿，端庄、优雅又威严地立于舞台正中。
偌大的会议室忽然变得极为安静。苏慈不自觉地便将目光聚在了林沫那双眼睛上。这里是长公主同女主角哥哥、京中第一才子江辙的第一次碰面，也是两人感情纠葛的开端。
在她的故事里，江公子是个天仙般的冰雪人物，女主家道破落后更是被长公主作为男宠幽禁在公主府里，开始其痛苦的一生。家族被毁、亲生哥哥惨遭幽禁、受尽耻辱，这也成为了女主角决定推翻旧王朝的原因之一。
林沫之前，苏慈也观摩了其他女艺人的演绎，她们对于初次见到江辙的表现，其眼神无一不透露着惊艳——这也确实符合一个流连花丛、日日笙歌的骄纵公主之形象。
然而林沫此时的演绎却不同。
她的眼神很是淡漠，明明是一场盛宴的焦点，却仿佛完全抽离于喧嚣之外，冷眼旁观一场闹剧般地欣赏着眼前的众生百态，随后忽地回眸，仿佛一眼于人群中寻到了一个有趣的人，朝着不远处的苏慈挑了下眉，嗓间传来两声低低的轻笑，低沉沙哑。
轻笑声中，红唇轻启，说的是整场戏的第一句台词。
“这便是江家朗么？倒是生了一副好相貌。”
刹那间，苏慈忽然便觉得，自己便是那个名遍京城的大才子江辙。而自己此时正被一直无形的手轻抚脸颊。
挑逗，却不情/色。
“你若喜欢，折了便是，本宫向来怜惜美人，自然不会为难于你。”
“有花堪折直须折，你又在犹豫什么呢？”
“终有一日，它要忍那雨大风吹，被丑陋的恶虫食尽美丽，仅剩的残肢则会落入泥土、被染脏玷污、受尽踩踏——如此一般，你今日之仁慈，不过是另一种恶罢了。”
一句句不能更熟悉的台词又一次被人念了出来，不同以往所熟悉的那种轻浮的腔调，林沫的演绎却是带着淡淡的嘲弄和无奈。
借花喻人是为这一幕的精髓，暗指的自然是这名振京城的才子江辙，然而从林沫的表现上，苏慈却看出了其他意味。
以花自比……
心中忽然便闪过这四个字来。苏慈不禁暗叹一声，心情有些复杂地继续观摩起来。这一次，她不想只当一个挂名的评审。林沫的表现令她想要深究其原因。她好奇，这位并没有太多演艺经历的新兴艺人，到底是如何理解凤绝的。
试镜仍在继续，却也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某些人的心境和态度。桃花亭春宴一幕结束后，苏慈便在一众评审意外的目光中率先朝林沫抛出了自己疑惑许久的问题。
“在你眼里，凤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时的林沫并不知道向自己提问的这位淑仪温和的女人便是《风华传》小说的原作者，也没有意识到这一问一答对于日后的自己将产生多么大的改变。
此时的林沫，只是回忆着这位公主奢华、波澜而又悲剧的短暂一生，一时间竟也是颇为感慨。
“她是一个痛苦的清醒者。”
沉默良久，林沫说出的居然是这样一句话。江副导呵呵笑着摇摇头，林沫的人物解析与他们以往的解构相差太远，根本不用再做考虑了。他正打算客套地劝对方回家等通知，却听到苏慈又紧着问了一句：“为什么这么说？”
江副导一愣，他怎么感觉，苏小姐有点小激动呢？
如此困惑着的显然不止江伟一人，一时间，许多评审都意外地扭头瞅着苏女士，随后再齐齐将好奇的目光投到林沫身上。
“长公主凤绝，流动着最纯正的皇室血脉，原本就是最尊贵的人之一。这种尊贵带给她的除去一世荣华外，还有一份不容置疑的骄傲。而这份骄傲，令她成为了一个绝无可能妥协的人。”
“你是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江伟张口结舌的愕然下，苏慈继续追问道。
“小说原文中，曾从其他人的口中提到过这位公主年幼时的事情。尚未及第，随幼弟前往蛮族为质，只身犯险，于狼群中救下幼弟，后更以自身作为换来异族的尊重。蛮族人最敬佩勇士，她以女子之身获得异族敬重，只可能因其坚强的意志和高尚的品格。蛮族人称其为“流落异乡的苍鹰”，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么？”
“但照你这样的解析，不觉得人物前后矛盾太大了吗？”
“这正是我要说的。”林沫自信一笑，掷地有声地答道：“因为在我看来，自始至终，长公主凤绝，从来没有变过！”
“一个没落的王朝，一座龌龊做尽、腐败到骨子里的宫廷，一个容不下女人出头的时代，又怎么容得下她的这份骄傲和高贵？！”
“蠢笨之人无法发现这些巨大的矛盾，一个圆滑的人可以选择随波逐流忘记痛苦。可惜凤绝不是。作为落败王朝的陪葬品，她只会清醒地痛苦下去。”
此时的林沫早已不再把长公主凤绝当成一位单纯的小说人物，三日相处，多次剖析，这位故事中的长公主早已好似她的以为老友般熟悉。林沫谈到此处，心中不免唏嘘：“所谓的堕落，不过是她做出的最为消极的反抗，全书来看，或许她才是最想将王朝毁灭的那个人。”
“凤绝凤绝，不过是凤凰之绝响罢了。”
全场愕然。
林沫的凤绝，与之前看到的凤绝毫无相同之处。如果说其他演员心中的凤绝是一朵开到荼蘼的牡丹，那么林沫口中的凤绝便是一团火——一团冷到极致，却能够染尽一切的，来自地狱的红莲业火！
林沫口中的凤绝，太叛逆！太张扬！太过离经叛道！
而叙述着这一切的林沫，太自信！太耀眼！太锐不可及！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锐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