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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如果我是她 ...

  •   江伟已无暇顾及其他,藏在桌下的手竟隐隐发着抖。他很想指着鼻子骂那个毫无演戏经验的新人“你TM到底懂不懂什么叫角色分析!”,可心底却又有一个声音不住地告诉他,也许林沫所做的分析才是正确的。

      从前来看,是这腐败的王朝蚕食掉了昔日公主所有的美好,仅留下一具奢美的空壳。观众们看到此处,也不过是增加了几分对于旧日王朝的厌恶罢了。

      可现在这般,确是一位高贵的公主绝望下的抗争,以一种玉石俱焚的姿态摄去观众的目光。从故事主旨、人物深度和艺术造诣上来看,自然是后者可塑性更强。

      一个初出茅庐,毫无演戏经历的新人,真的会注意到这么深层的内涵吗?

      如果说之前江伟看向林沫的目光只是惊讶,现在可就变得有些惊艳了。

      他甚至觉得自己面前,那个虚构的王朝公主忽然同眼前直立于舞台上的林沫重叠,最终融为同一个影子。

      难道说,这才是徐导真正想找的长公主么?他张了张口,却未发一声,江伟实在不想承认,自己此时竟已被林沫的气势压制。

      被林沫气势所迫的又何止江伟一人?偌大一件屋子,竟陷入一片缄默。

      最终,还是徐景之开了口。

      “在你看来,凤绝的最终结局是什么样的?”

      两两相望,映入眼中的那双瞳澄澈有如冰雪。

      林沫的心忽然便静了下来。眼前的徐景之渐渐化为那位名动京城的江家公子,不知何时起,窗外仿佛盛开出一片绚烂的桃花林。

      “如果我来写的话……”

      林沫感觉自己在讲述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故事,对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为什么这么认为?”

      “因为如果我是她,我会这样做。”

      这之后,林沫又按照徐景之的要求表演了另外几场戏,便被工作人员客客气气地请了出去。对她的测试已经结束,后面便是回家静候通知。林沫谢过众评审,关上会议室的大门,终于忍不住靠在门旁雪白的墙壁上舒了口气。

      三日的紧张研习令人身心俱疲,若不是她意志惊人,外加憋着一口气非要叫徐景之对自己刮目相看,林沫感觉自己早就已经晕死在成堆的资料文件中。而现在,尘埃落定,林沫疲惫不堪,早已是无心再去顾虑结果。

      她只感觉自己的整个身体忽然被填满,又再次被掏空,满足、疲惫有又些空虚。这种感受林沫并不陌生,每当她全力以赴完成一个在他人看来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后,她都会有这种体会,只是很意外,这一次竟是因为演戏。

      掏出手机给经纪人打了个电话,林沫在休息区找了个没人的小沙发,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瞌睡虫,索性一脑袋昏死过去。

      林沫并不知道,自己离开后,会议室曾陷入什么样的混乱。

      “我不同意选用林沫!”一方的制片人代表抗议道:“这个女艺人知名度不高,再加上之前微博上疯传的负面言论,拉进剧组根本就是给其他人拖后腿!”

      “我同意蒋先生的意见,”另一边说道:“而且林沫完全没有演戏经验,谁能保证她之后也能做出今天这般表现?”

      “请相信,林沫是最合适的人选!”

      反对声中,却有一人毫不退让。原书作者苏小姐一改往日随性谦和的态度,竟是出乎意料的强硬:“长公主确实只是一个配角,可在我心中,她的重要程度却不比女主角江雪莲小多少!”苏慈解释道,另一只手抚着胸口,联想到林沫方才的演出,她仍能感到一阵心悸。

      小说中的人物来源于现实,却也超脱于现实,而长公主凤绝的形象,则完全来自作者苏慈的构思,因而凤绝的人物性格极为独特。然而同样是因为没有现实原型,随着故事的渐渐推荐,苏慈发现自己竟失去了对人物的掌控,甚至到了最后迟迟无法决定凤绝的结局,无奈之下只好做了个开放式结局。

      不过今天,在同林沫交流后,她却再次有了思路。对于一名作者而言,没有什么能比这更开心了。

      “即便这么说,也不是非要林沫不可啊!”反对派议论纷纷。

      “但她的演绎真的是最贴切原著形象的……”

      激烈的争吵仍在继续,一方是站在艺术表现的角度,一方则是看重商业化的层面。最终的决策权还是落在了总导演身上。

      “我们追求的并不仅仅是成功,更是塑造经典。”徐景之最终说道,并用钢笔圈下了林沫的名字:“至于热度和话题性,我想皇冠影视会有办法的吧?”徐景之朝身旁的副导演江伟扬了扬白净的下巴,显然已是力排众议,拿定了主意。

      江伟哑然,摸着鼻子,含糊地笑了笑。《风华传》本就是皇冠影视的片子,江副导便是公司特意安插给徐景之打下手的,现在徐景之如此落话,他除了说好,还能说什么呢?

      公司方面都已搞定,投资人们互相对望一眼,也不打算在一个配角身上再多做纠结,最终卖着人情便将事情定了下来。

      试镜仍在继续进行,除去长公主凤绝,剧组仍需确定人选的角色近十个。等大家真的忙完早已到了吃完饭的时间。江伟坐庄,吆喝着一起去搓一顿,未想徐景之拒绝得很是干脆。

      “还有事,下次吧。”

      “那徐导我们可约好了啊!”再三确认徐景之不会爽约,江伟这才舍得放人。一次作别,浩浩汤汤一群人便渐渐消失在了城市的暮色中。今天大厦三楼本就没什么人,此时只剩下徐景之一个人,顿时便显得空旷冷清起来。徐景之却仿佛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冷清,只是默默收着一屋子资料,直到忙完手里的活,这才拎起桌上的档案袋,随手关灯锁门。

      一手握着档案,徐景之关掉会议室的灯,这才意识到,走廊尽头的休息室竟还留着一盏孤灯。本以为是大厦的保洁人员疏忽大意,却不想又遇到了她。

      休息室内,林沫以一个极其不雅的姿势斜卧在小沙发上,一条长腿跨在沙发被上,睡得酣畅。徐景之的眉头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涵养颇佳的天才大导演又一次大开眼界,这林沫也真是个人才,自己进演艺圈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像她这样一点偶像包袱都不带有的人!酒吧如此,现在亦如此,难不成这就是林沫的天性?

      徐景之无奈,良好的家教令他无法忽略那双不安分的大长腿,只能放下手里的东西,耐心将不安分的林沫重新安置好,又将自己的外套披在林沫身上,低头之际,正好撇到地板上那张小纸条。徐景之拿起一看,纸条前后面写满了人物分析和重点事项,还有些地方根本就是鬼画符,看得徐景之一头雾水。

      “字可真丑。”徐景之嫌弃道,一边默默又将纸条塞回林沫的口袋里,抱着自己的遗落资料走到另一边的书桌旁,又开始看了起来。

      可这资料却没怎么看进去。想了想,还是给欧凯发了条微信叫他来星耀娱乐接人。徐景之自然不会有林沫经纪人的联系方式,喊来的也只可能是他们老总了。欧凯显然比徐景之爽快得多,干脆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我喊Jason这会儿就去接她。”电话那本乱糟糟的,欧公子不知道又在会什么酒宴:“但我听经纪人说,这丫头不是说自己回去吗,怎么着,被你们剧组扣下了?想干嘛?”

      徐景之拿着电话,回头默默看了一眼,他没事扣人干什么?

      可显然欧凯也就这么一提,下一句已是换了话题。

      “怎么样,我们家艺人不错吧?”欧凯的语气很是得意。徐景之本不想搭理,可回头又看了一眼疲惫不堪的林沫,还是回了句:“她本身素质就很好。”

      优秀的演员不止一类,有些可以将自己融入进任何角色,不论官家小姐还是市井小贩,都能模仿得惟妙惟肖,也就是俗话说的“演什么像什么。”

      还有一类,则恰恰相反。不论演绎什么样的角色,都会留有自己的形象在里面;不论演什么样的角色,都像自己。

      造成这些的原因并非演技太差。

      而是个性。

      演员本身的个性太强,强到足以影响人物本身。他们或许无法做到驾驭全部类型的角色,可若碰到合适的角色,却往往能演绎经典。

      这两类型的演员,许多人都会认为后者不如前者,国内的各类评奖中,往往也会偏向于将奖项颁给前者,毕竟在大多数人眼中,“演什么像什么”才是演员的本职工作。可是导演出身的徐景之对这种说法却不以为然。

      对于导演而言,他需要的,只是最契合角色的演员罢了。

      而这,也成为了徐景之最终力排众议,定下林沫的最大原因。他想起夜店昏暗走廊上那缠绵又冷酷的一瞥,想起那一瞬林沫身上迸发出的猎豹般的攻击性。

      这便是现代版的凤绝吧?

      那时的自己忽然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此后留空位、激将、安排试镜,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江伟没有猜错,林沫确实算是内定好的。

      又或者说是,钦定?

      “不过既然早就决定了用她,你之前干嘛还为难人家小姑娘?”欧凯不懂徐景之的思路,若说你真的看上这演员,又何必当面羞辱、给人家难堪。这又有什么必要呢?

      真的是刻意刁难么?徐景之淡笑不语。那样傲气的一个人,用之前,当然要先磨磨她的锐气。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如果我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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