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年华》施安之

8、回得到老地方，回不去旧时光（2）

　　到了年底，房东毫无预兆竟要收回房子，搬家对我而言无疑是件愁人的事。
　　毕业以后就一直住在这里，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三年，总归会有点眷恋。平时，虽然没有真的把它视为家，习惯成自然，离开时还是会舍不得。
　　其次，找到合适的房子并不容易，而且，哪怕找搬家公司，搬家终究也是个体力活，我的性子又从来不愿意麻烦别人，就算是莫然，我也只字未提。
　　于是，休息时间差不多就在找房看房中度过。这时候，才真的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作为家的存在，从此可以不再漂泊，脚步也能就此驻足。
　　不像现在，就算生活的再久，还是感觉不到安定感。可是，房子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虽然是刚需，却还是买不起，又不想加重父母的负担。于是，瞬间有了攒钱的动力，也明白了国人热衷于买房的思想。
　　这天下班，原先已经约好中介去看房。刚出公司门口，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原来似是故人来。薄子宁，虽然五年多没见，有些人还是能一眼认出来，这才想起来之前收到过他要归国的信息，没想到竟这么快。
　　于是取消原定行程，决定尽一尽地主之谊。
　　对于苏城，其实薄子宁并不陌生，甚至有些地方，或许比我这个待这么久的人还熟悉。上大学时，他每次来都会带我去不一样的地方吃各种美食，那时我还取笑他可以写一篇苏城美食攻略了，却未在意他的用心，也未深究背后的原因。
　　一路上只顾着和他说话，下车才发现居然到了“莉莉小炒”。这个地方，周围虽然变了许多，关了许多老店铺，又开了一些新店铺，印象里却还是熟悉的模样。虽然毕业后就留在了苏城，学校却来的极少。
　　“好歹都是海归了，还请我吃大排档？”我揶揄他。
　　“这不是你的最爱么。”他一本正经。
　　这话倒不假，上学那会，吃腻了食堂，几个人便会出来点几个菜解馋。在学生的眼里，这里的菜不比外面的大饭店逊色，价格又实惠，因此人气很高，被戏称为“莉莉国际大酒店”。有时候，两个人点一份大盘鸡，两碗米饭，也能吃的很满足。
　　而现在，无论去什么高档的餐馆吃饭，却再也找不回曾经的那种感觉了。
　　菜很快就上齐了，雪笋肉丝、椒盐排条、大盘鸡、三鲜锅巴、平湖牛肉羹，都是我喜欢的菜，他居然记得这样清楚。
　　“你们很久没来了。”没想到老板还能认出我们，而且看在老熟客的面上，还额外送了一大瓶饮料，竟也是个念旧的人。
　　薄子宁讲了许多他在国外的趣闻，还有他的学业。
　　他一直在讲，我一直在听。不愿打断他，同时也是真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
　　“你什么时候回国的？”他说完了，我终于开口问他。
　　“几天前。”他回答道。
　　“为什么这么急着来苏城，是有什么事吗？”我忍不住问他。
　　“回南京办点事，顺便就过来看看你。”他毫无隐瞒。
　　“你怎么知道我公司的地址？”我这才想起来，之前并没有和他提过，或许我只是明知故问。
　　“想要知道，又有什么会不知道呢！”他回答的理所当然。
　　一时间，我竟不知道接什么话，也忘了原本要问的。他也没有再说下去，气氛突然冷下去，我只能低下头吃菜，稍微掩盖点尴尬。
　　吃完饭，他陪我回学校散步，难得吃的如此饱，得走走才能消化掉。
　　我们很有默契地一起走着那条小道，和从前一样。天已经黑下来了，才发现没有路灯，只能隐约看到前面的路。
　　这条路通向学校的后门，以前整条道上遍布小吃，还有各种摊点，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下课后，我们也时常出来觅食。那时，从不会觉得冷清，更不会注意没有路灯。
　　没想到，现在却如此萧条，店铺基本也都关了，只剩下念旧的一两家，稀稀落落得开着。
　　反而因为地铁修好了，周边配套设施也都逐渐建起来，学校前门变得繁华多了，因此，这条路自然没什么人走了，竟有点物是人非的苍凉。
　　这条小路，曾经走了无数次，虽然冷清了很多，却依旧是熟悉的记忆。我们沿着路往前走，一路上沉默着，偶尔说几句话。这种氛围稍显尴尬，终于到了，还好有小门可以进去。之前我还隐隐担忧小门现在存不存在，还能不能进去。还好，有些东西，终究没变。
　　我循着记忆往前走，走到了女生宿舍楼下，我曾经住过的地方。抬头往上看，点点星光，曾经的310，现在又住着谁，又在上演怎样的故事。
　　突然，前面的欢呼声把我飘远的思绪又拉了回来，那应该是男生宿舍楼的方向。
　　好奇心驱使下，我们也随着人群一起往前走。那里，早已围满了一群学生，青春的面庞，肆意的笑容，说不完的悄悄话，像极了几年前的我们，一切都还是那么熟悉。
　　不一样的是，人群中央摆着心形蜡烛，我心里已了然，如此老套，不过是告白的戏码，我不以为意，想要走开。
　　“刘远，做我男朋友，好不好？”一个娇小的女生对着男宿舍楼大喊。
　　这倒使我目瞪口呆，原来是一个女孩子在向她喜欢的男孩子表白，小小的身体竟蕴藏着如此大的能量，做着我或许终其一生都不会做的事。
　　没想到，现在的校园都这么开放了，女生也能放下所谓的矜持，大声呼喊爱情了。虽然不是我的作风，心底还是有点佩服这个学妹的。
　　那个叫刘远的男生还没现身，所以表白的女生还在一遍遍重复着那句话，耳边还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加油声。
　　我还是看好这个告白的，毕竟女追男隔层纱，成功几率还是挺高的。印象里，男孩子终究没有女孩子对爱那样的执着和耐得住寂寞，只要没有喜欢的人，应该会在一起的。
　　果然不出所料，男主角终于现身，高高瘦瘦、文质彬彬的模样，反而有些羞涩。
　　“在一起，在一起......”大家见到主角现身更起劲了，一起欢呼着停不下来。
　　我突然想起了似曾相识的一幕，曾经有个男生，也对我说过相似的话，“陆之宜，做好女朋友，好不好？”
　　现在的他，此刻又在拥抱着谁，说着怎样的动人情话呢。
　　再想起你，你的名字，你的笑容，你的一切，都只能加上一个“别人的”；再想起我们在一起发生的事情，也只能加上一个“曾经”。
　　我倒有些伤感和落寞。
　　“如果是你，我愿意。”身边的薄子宁，突然说了一句话，是我始料未及的，虽然声音很轻，我还是能听得到。
　　我掩饰着自己的小慌乱，假装没听见，“子宁，你说，他会答应她吗？”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故意转移话题。
　　还没等到他回答，眼前的男孩牵起了女孩的手，已经拥抱在了一起，大家都在拍手喝彩，我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打心底为他们高兴。
　　眼底却掠过薄子宁落寞的神色，我不忍伤害他，却也接受不了他。爱情是由心决定的，不是由大脑决定的，如果能选择，我宁愿自己喜欢的是他，那样一切会简单许多。
　　“子宁，你看，现在的学生，是不是和我们那时不一样了呢。”
　　“确实，比我们勇敢。”瞬间他就恢复如常。
　　“走吧。”这个世界终究不属于我们，看到结果后，我于是想要离开。
　　年轻的时候，总是不管以后会怎样，只想要此刻在一起。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总归比一无所有要美好。
　　如果，回到当时，我又会做出怎样的抉择呢？我不知道，只是，哪怕回得到老地方，也终究回不去旧时光了。
　　在子宁送我回家后，我一个人沉思着，确实回不去了，早就回不去了，谁又会在原点等着谁呢。我苦笑着。
　　和老朋友在一起，总是更容易就想起往事，最近这段时间，那些原以为已经忘记的事、远去的人一个个又都出现在我眼前，有些事情原来从未遗忘，只不过被尘封在了某一个角落。
　　还是感谢他，带给我一个难忘的夜晚，见证了一场校园告白。
　　故人归来，不知是喜，还是忧。